“讓他在裏麵休息一個上午,下午再辦手續。”方娟接著說。


    她的目光投向李後寶,沉著的臉色突然變了。鄭航知道她在想什麽。這是她極力保護挽救的對象,卻逃進山裏,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差點兒失去性命。


    “我們得下車了。”鄭航輕聲說道。


    方娟歎了口氣,稍稍點了頭,讓在一邊,伸出手,準備攙扶。


    鄭航弓著腰,雙手挽進李後寶的腋下,半抱半攙地將他弄下車。方娟用與他一樣的動作接住。李後寶已渾身無力,完全靠兩人同時架著前行。


    突然,一陣喧囂像大浪一樣猛地撲過來。正要離開的記者們瞅見兩個警察押著一名被掩護的人下車,立即趕來,不停地對他們大吼著提問。


    隨後趕來的保安一邊喊著讓大家遵守秩序,一邊手忙腳亂地圍成一個圈,試圖先保護嫌疑人進候審室裏去。記者們叫著、喊著,吸引了一群早起晨練的群眾。


    鄭航和方娟努力保持專注,看著前方。此時,齊勝帶人過來幫忙。


    “讓開,讓開,拜托,請大家往後退!”


    “停一下,停一下,讓我們看看是誰!”某個人大喊。鄭航心想,真夠蠢的,警察辦案難道會聽你的?但他們的腳步明顯被阻擋了。


    記者們誰的話都不聽,一股腦兒地擁上來,攝影師為了搶頭版照片,彼此爭相推擠。


    方娟聽到另一聲尖叫,做了個錯誤的舉動——她不該回頭看的。權哥攙扶著莫爺,計伢子拄著拐杖,後麵還跟著一群衣衫襤褸的人。


    “停下!”計伢子哭喊著,往前跨步,拐杖飛也似的劃動著,殘疾的身體一晃一晃地搖了過來。“讓我打死那個該死的殺人犯!”


    t恤下傳來莫名的嘀咕聲,李後寶聽見了計伢子的聲音,嗚咽起來。


    最後,他們總算來到了辦案區域門口。鄭航用身體擋住擁擠的人群,方娟側身往門裏去。記者仍然厚顏無恥地試圖推擠靠近,但警察們強迫他們往後退。


    擁擠中,套在頭上的t恤滑落下來,李後寶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在意,但要補救已來不及。


    鄭航攙著李後寶進了辦案區域,方娟連忙跟著,兩人用力甩上門,隔絕了外麵的紛紛擾擾,隻剩下李後寶、齊勝和他們倆。


    候審室裏有床有被,鄭航將李後寶安頓在床上。齊勝要給鎖上手銬,鄭航抗拒著不準,但方娟從安全考慮,還是勸住了鄭航。畢竟,鎖住才是萬全之策。


    過了一會兒,他們打開門出來,坪裏仍聚集著一大群人,整個通道都堵塞著。齊勝猛喊話催促這些人離開,但他們一直不肯讓出道路。權哥站在最前麵,要求把李後寶交給他們。計伢子情緒最激烈,揮舞著拐杖,喊叫著要打死李後寶。隻有莫爺露出難過的表情,默不作聲。其他大部分人臉上都掛著對殺人凶手的鄙夷。


    上午八點半,關西召開專案工作會議。歐陽偉詳細匯報案發前後的偵查情況。


    案件看起來是突發性激情殺人,發生時間在晚上十一點至深夜兩點之間,第一現場在距橘樹林五百米的乾元巷。當時,夜深人靜,橘樹林及乾元巷都已悄然無人。


    被害人身中八刀,其中一刀捅中心髒,致當場死亡,另外有兩刀捅中肝腎部位,也可致死亡,但這兩刀發生在捅中心髒之後。這一點符合心懷仇恨的激情殺人特征。


    奇怪的是,如此殘忍的殺人手法,在第一現場留下的血跡卻並不多,自第一現場至橘樹林幾乎沒有留下血痕,也無拖動的痕跡。難道凶手每捅一刀,還用什麽包住傷口不成?難道他在移動屍體之際,還將屍體裝了密封袋?偵查員在確定凶手移屍的行進路線上,花費了很多心思,最後才推論出合理的案發順序。


    “沒有目擊證人嗎?”徐放問。


    “沒有。”歐陽偉說,“至少目前沒有找到。我們費了很多心思找證人,但周邊環境僻陋,正是待改造區域,或者住房閑置,或者過分破爛無法居住,隻住了幾個老年人,也都不是耳聰目明,而且早早入睡,搞不清楚狀況。”


    歐陽偉接著介紹。延展搜索範圍後,在八百米外的巷口視頻裏出現過一輛長安之星,但能進入此巷口的路徑太多,無法精準確定車從哪裏來,去了哪裏。派出兩個組前去訪問,居民反映附近做小生意的不少,擁有長安之星的住戶很多,很難確定那是誰家的。對附近的車輛,也進行了詳細清查,特別是長安之星,內飾的勘查很仔細,沒發現線索。


    “因此,這輛掛著模糊牌照的長安之星,可能隻是偶然路過,或附近住戶的,這種事很常見。”歐陽偉得出結論。


    “等等!”鄭航說。歐陽偉看了他一眼,非常不耐煩的感覺。鄭航看得出他已經假設自己已經破案。現在的再匯報、再研究、再分析,都是對他的不信任。這一切都是鄭航造成的,他不想理會,也不在乎鄭航的推論。


    “第一現場及移屍路線上很少血跡,這肯定意味著什麽?”他堅定地說。


    “為了推遲發現時間,清理現場血跡、移屍都是凶手的正常反應。”


    “可是,一個普通的殺人犯清理過的血跡能夠在現代科技麵前掩人耳目嗎?”鄭航說,“據我所知,不論大理石、水泥或者瀝青地麵,隻要留下過血跡,即使用清水衝洗,也逃不過痕檢儀器的檢測。”


    “也許被害人倒在鋪墊在地麵的什麽物品上,這東西被凶手帶走了。”


    “如果不是刻意製造,會有這麽幹淨嗎?還有轉移屍體的路線上……”


    “聽著,”歐陽偉語氣放軟,很明顯他已轉變了對鄭航的看法,這個年輕人並非完全無理取鬧,“現場確實有精心準備的成分,除了現場血跡,還有地點選擇、時間選擇,留下的物證似乎也有刻意性。凶器匕首竟然就埋在距拋屍現場不遠的橘子樹下,這也太不小心,雖然上麵沒有驗出指紋,但很容易讓偵查員聯想到凶手擦去了匕首上的痕跡。”


    “我想,現場情況存在著與激情殺人相矛盾的部分。”鄭航說,“剛才,你也說到留下的物證存在刻意性,可不可以請法醫、痕檢人員親自說說當時的取證情況。”


    歐陽偉翻了個白眼,看了看齊勝,然後說:“當然可以,請——”他點了點現場法醫。


    現場法醫表情僵硬,歐陽偉搡了兩次,他才醒過神來。他弄懂了鄭航提出的疑問,但他心裏沒底。當時怎麽取出死者指甲裏的血肉的呢?摳得很緊,還是夾得很鬆;那皮屑是順著進去的,還是逆著夾在裏麵的?


    真笨!還曾獲得過法醫檢驗先進個人,認真嚴謹的檢驗精神哪裏去了呢?


    鄭航仍然望著他,等著做出說明。


    他該怎麽說呢,嚴謹對待,還是蒙混過關?如果他想蒙混過關,沒有人可以揭穿,因為會議室裏沒有任何人比他專業,當時現場也沒有錄像,沒有任何佐證。但他不能那樣,那有違他的良心,有違他的專業精神。


    “很慚愧,當時有很多細節沒有注意。”


    “據我所知,法醫取證必須記錄當時的情景,留下過程文本。”鄭航反駁道。


    “是的。但沒有細致到你需要的程度。”


    鄭航移開目光,再次看著歐陽偉。“痕檢呢?”


    歐陽偉盯著身旁的技術員,臉紅了。


    關西揮揮手,表示刑偵部門不用再回答問題。他說:“情況已基本明朗。下麵請市局的方娟同誌談談掌握的情況,以及下一步想法。”


    鄭航主動出擊,提出質疑,攻破了刑偵的證據堡壘,本以為可以爭來發言權,一抒己見。但關西並不打算讓他稱心如意。


    方娟站起來,對著全場鞠了一躬,卻拿眼看著鄭航。安置好李後寶,他倆沒有休息,一直在討論接下來的事情。鄭航堅決要求對李後寶實施取保候審,由他做擔保人。方娟擔心關西不會同意,殺人案件嫌疑人從來沒有過取保候審,更不可能由警察做擔保人,而且,一旦鄭航做了擔保人,他必須回避,他倆的搭檔還怎麽做下去?


    接下來的十分鍾,她將自己介入吸毒人員刑事案件的過程,發現的疑點,以及對劉誌文被殺案的懷疑,一一做了介紹。她說,調研的二十幾起案件都有幾個共同的特征:所有案件都沒有目擊證人;看似普通卻有精心設計的痕跡;證據確鑿,但證據來源存在疑點;犯罪嫌疑人都矢口否認……


    “所以李後寶作為此案的嫌疑人,是存在疑點的,其中不乏嫁禍的成分。我建議隻對他進行行蹤控製,並不強製關押。是否合適,請關局長決定。”方娟做出結論。


    行蹤控製,無非取保候審、監視居住。


    最後,關西做出決定,對李後寶進行信息采集和深入詢問後,給予監視居住,由城磯派出所管理社區警務的同誌直接執行。後麵一句,其實就是點鄭航的將。


    接下來有很多工作要做。刑偵采集李後寶的指紋、dna信息,拍照存證,安排預審專家進行詢問。方娟幫忙從法律援助中心聘請律師,鄭航安排民警和社區幹部熟悉李後寶的家,部署監視居住事宜。


    法律援助中心的律師還是莊楓。他一趕到公安局,便立即介入預審的詢問,並告知齊勝,李後寶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要求即刻送往腦科病醫院,讓那裏的醫生替他檢查,並治療他受到驚嚇的精神狀態。


    整個詢問過程,李後寶隻是無精打采地坐著。


    鄭航和歐陽偉送李後寶到腦科醫院檢查。方娟必須繼續去看案卷,關西希望她將案卷裏的所有可疑信息都條分縷析地列出來,供他參考。莊楓像隻跟屁蟲似的,守在她身邊,一邊幫助她翻閱案卷,一邊喋喋不休跟她討論時尚問題。


    方娟用厭惡的眼神瞪了他一眼。她說她更關心的是刑事案件中的嫌疑人。他卻說公安部門隻會伸張扭曲的正義,並不能領會社會底層群眾的真正需要。方娟隻能更鄙夷地瞪著他,直到他懂得自己應有的分寸。


    晚飯時分,鄭航終於帶著李後寶返回。方娟堅決送走了要請她吃飯的莊楓,回到專案組。窗外盛開著白玉蘭,雖然沒什麽香氣,空氣中卻彌漫著清新的味道,她很驚訝臉頰竟然有碰觸這種氣味的感覺,而正在沉落的晚霞灑下的紅光如同一條條紅綢,掛在樹梢,披在窗台,給心情帶來一抹亮色。


    在專案組吃過飯,預審員再次對李後寶進行了詢問。鄭航帶著李後寶離開,方娟主動要求駕車,送他們過去。方娟和鄭航都是相信李後寶沒有嫌疑的,監視居住安排也就隻做到適可而止,沒有過分嚴厲。


    鄭航關注著寶叔的情緒,時不時地望著他的眼睛,兩人用眼神交流,贏得共鳴。但方娟突然感到有一雙賊眼在窺探著,似乎跟了她很久,如影隨形。


    對麵的樓房裏,兩隻溜圓的鏡筒正對著方娟的窗戶。


    他一身灰色的溯溪服,好像剛野營回來,手裏拿著一副高倍望遠鏡。鏡筒裏她的臉、她的表情、她黑亮清澈的眼睛十分清晰。不過,最近每次看到她,心裏都十分難受。熟悉的露台、熟悉的窗簾、熟悉的床麵,都一如既往,但她的動作、她身體的曲線似乎起了細微變化,這令他頭暈目眩。


    她在輕輕地吟唱,嘴唇微微翹起,配合著愉悅的表情,像一朵綻放的鮮花。


    這令他十分沮喪。


    其實,把吸毒人員當作報複對象時,根本沒有想到會將方娟牽扯進來。當年有當年的憤怒和怨恨。吸毒人員是社會唾棄的對象,是城市草民,他們淪落為吸毒者就決定了他們存在的意義是接受,接受他人的安排,接受命運的安排。


    他要這些人都去死。


    他是個有智慧的人,最清楚策劃的重要性。“事前謀劃,事中控製,事後追蹤。”他父親總會厲聲說,“事情的成功來自事前精心的準備。”


    不過,他父親是空想族,有理論卻停留在空談中,空談誤國,當然也誤人誤事。他不一樣,他會做功課,學習研究,著手計劃。他一旦專注於某件事情,就會全身心地投入。不怕花時間和精力,重點是把事情完美地完成。


    他要告訴吸毒者,什麽是上天的懲罰。他在替天行道。


    然後,他碰到了方娟。第一次看到方娟,他不禁嘖嘖稱奇。他早就聽說社區自願戒毒管理中心有個女警叫方娟,是個美麗迷人的女孩,但是當他看到真實的方娟時還是感到震撼。曲線優美的身材、玉雕精工的臉頰、潤澤如雪的肌膚、烏溜溜的眼睛。她不僅僅是漂亮,更張揚著一份女性的精氣神。她的出現,讓他對女人充滿了崇拜。


    他本來以為女警察都是五大三粗、豹眼獅口的鍾離春,但這個女孩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優雅文靜,撩撥劉海兒時蹺起蘭花指。他一度懷疑她在警官學院學的是禮儀,但她擒敵拳打得虎虎生風,射擊比賽還獲過名次。而且她在辰河沒有任何緋聞。


    不過,他並不了解她的過去,也無法了解她的過去,因為他無法進入她的生活。


    該死的。他相信現在已經有人進入了她的生活,這個贏了他的人,似乎處處都贏了他。


    這個人就是鄭航。


    兩人同樣都是孤兒,鄭航由姨媽托管,卻受到公安局領導無微不至的關懷和嗬護,仿佛是世界的驕子;他跟著遠房親戚生活,無依無靠,孤苦伶仃。他們同在一所高中,鄭航的成績總是壓在他前麵,高考時他雖然分數高出鄭航,上了重點政法大學,但他知道那是鄭航不想考出高分。


    最重要的是就業。鄭航輕輕鬆鬆錄了警,他卻屢考屢敗,最後在政審關口被徹底“槍斃”。


    這世間真是太不公平。一個辦冤假錯案的被授予無上榮譽,一個蒙冤含屈的卻永遠不得翻身。至少他現在是這樣認為的——十二年來一直有人這樣警告著他。


    隨後,他決定鑽研法律。他發現有些事看似辦得極好,其實是對法律的諷刺,有些人看似順風順水,他的功成名就不過是對法律的侮辱。世情百態,也就是完美地演繹著小人得誌,壞人當道的規律。


    他融身其中,感覺如魚得水。但是最初他對鄭航、方娟並沒有壞心。他們一切順利,也沒過得特別好。不過,作為警察,他們算是公道正直的。


    他了解鄭航的工作,也了解他隱秘的個人生活。他從不和女孩約會,甚至沒有網友,他的qq空間難得更新一回。他可以明確地肯定鄭航還是處男。對於這一點,他十分不齒。


    對他而言,性是一種基本需求,是分享,也是成就。


    他還知道鄭航生活十分儉樸。聽說,他父母死後,留下幾百萬現金,還有不少房產,生活應該很富足,可他身上從沒有奢侈品。他發現,鄭航的行為像個修道士,既不像他母親那樣享受生活,又沒有父親的豪爽大氣。


    他常想,鄭航會經常想起父親死難時的畫麵嗎?會記起那個洞穿的頭顱以及鮮血淋漓的地板嗎?父母的早夭,難道沒有留下一點點及時行樂的教訓?


    但是鄭航竟然跟方娟攪在了一起,這是否預示著他將從此完全失去擁有她的權利?


    望遠鏡裏,方娟坐在書桌前,在一本精美的筆記本上寫著什麽。現在,他更想知道她在寫些什麽了,不隻是因為這是目標勘查行動,而是他極度渴望知道她在寫些什麽。


    他越來越迷戀方娟。她已經成為他的心靈支柱、他的偶像。她也為他這場特別的冒險注入了什麽。他想,也許她就是那名注定要找出他的警察,隻有她能理解他的聰明和手法。五年了,總算出來個與他才智匹敵的對手。


    但轉念一想,目前的情形似乎又有了一些不同……


    他收起望遠鏡,消除了停留的痕跡,悄悄退出房間。黑暗中,他掏出一支匕首掂了掂,回想過去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他決定繼續采取行動。在又一個吸毒者血濺五步之前,他還有好多事情要做。


    22


    貧民社區有貧民社區的規矩。


    每臨大事,他們往往沉默著,但真正的意圖卻在暗地裏施行。誰家生了孩子,他們會送上紅糖、土雞;誰家有人過世,便奉上挽幛,並自覺穿得素些。當然,事情過去,生孩子的人家會給你送來染成紅殼的雞蛋,還有一包糖果;還活著的悲傷的人,則會上門感謝,留下一包小禮品,裏麵是瓜子、花生。這就是人生。


    昨天晚上寶叔家防盜門響了三聲,鞋櫃上擺著一碗冒著熱氣的雜菜扣肉,碗壓著一張字條,寫著“保重身體”,但沒有署名。寶叔明白,難過的日子就要開始了。不排除有同情他的鄰居,但他們大部分都不理解他的處境,不論他殺沒殺人,被警察追捕的事實,讓大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對麵的社區小樓通宵亮著燈,監視居住的幹部住在那裏。裏麵有哪些人,他都沒見過,但他們的眼睛一直盯著他,臉上浮現出令人討厭的表情。他們在他家安裝了臨時攝像頭,顯示器裝在社區樓裏,他家門窗及室內的空間,都逃不過相同的命運。


    寶叔一直在房間裏不安地走來走去。


    他翻出兒子的電話,但號碼已是空號,媳婦的手機號筆記本上沒有,他記得當時媳婦不願意給。接著,他又電話聯係一個可能認識兒子的人。那人接聽後,答應幫他聯係,並一定勸他兒子回來看望。


    “看不看望倒是其次,”他哽咽道,“我有些事情想跟他交代。”


    但等了一夜,兒子並沒有打來電話。他再次聯係那位故人,那人驚愕地說:“接電話時,你兒子答應得好好的。”


    他明白兒子恨他,恨他不僅沒給他們帶去財富,反而給了他們添了無盡的煩惱和壞聲譽。十幾年前,兒子撂下一聲“我們斷絕父子關係”,便陰沉沉地摔門離去。沒想到兒子真的說到做到,這麽多年過去,不僅沒有後悔,連他交代後事的要求都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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