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關燈了?”她望著他。


    “關吧。”


    她用力關上門,巨大的響聲,在靜寂的深夜傳出很遠,不知驚醒多少幽夢。


    看著她給門打上反鎖,鄭航一直沒有動作。


    “走吧。”方娟冷淡地說,然後闊步走向大街。


    26


    他被洪水夾裹著,一會兒拋向空中,一會兒沉入水底,而岸上、船上的人們興奮地歡呼著。“救命!”沒有人理會他,幸災樂禍,嘲笑他罪有應得。


    泥沙拖住了他的雙腿,水草纏住了他的手臂,漩渦壓迫著他的胸腔,濁水終於一股股地湧進他的心肺。他就要被窒息了,心髒由急跳變成了無氧運動,全身的血液瞬即黏稠起來,手足無力地隨著洪水轉動……


    寶叔一下子驚醒過來。他慌忙把頭抬起,立即感到不對勁兒:他又躺在地板上,雙腿夾著鋼管呈交叉狀。他疲憊地鬆開腿,伸直,望著灰暗的天花板,心中充滿了對這個世界深深的失望。這幾天獨自待在屋子裏,回想自己的一生,猛然發覺少年時渴望擁有的,幻想成就的一切都是海市蜃樓,糾纏一生的卻是罪惡、痛苦、恐懼和絕望。


    他對自己感到憤怒和羞辱。不怨天,不怨人,甚至不怨這個薄情寡義的社會,一切源於自身,源於年少的輕狂無知和成年後的墮落放任。


    可悲,太可悲了。室內溫度不低,但身體抖動著,是一陣陣來自骨髓,發自靈魂深處的冷戰,生命似乎在一點點地萎縮,肉體仿佛在一塊塊地撕裂,化去,最終不屬於自己。這種感覺真是太難受了。


    我必須站起來,必須做點兒什麽。


    幾天前,他腦海裏就冒出這個聲音。最初,它給了他希望,而現在,他隻剩下絕望。他身無長技,一無是處,什麽也做不了。他曾想將自己的一生寫下來,寫成懺悔錄,給世人留下一個教訓的標本。但信息時代,除了快餐經驗和心靈雞湯,誰還有興趣閱讀那些帶著淚水和痛苦的東西?


    他也想過將自己的文字埋諸深山,留待後人賞識。但不行,不論心裏如何波濤翻滾,千言萬語就是寫不出一個字來。


    “就沒有一件事是我可以做成的?”他心裏有些哀傷地問著自己。


    “不可能,這不可能吧!”內心柔弱無力地反駁道。


    他刻意走到衛生間的鏡子前,想找出一點點自信。鏡裏映出的卻是一張蒼白憔悴、死氣沉沉的臉。“我真的快要死了嗎?”


    鏡子無語。那張翕合的嘴巴灰黃難看,像古墓裏的僵屍。


    “跟你同類的人,或被殺死,或被冤死,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他伸出手向四周摸索,摸到一把牙刷,末端尖利。他曾聽說過磨尖牙刷末端自殺的故事,這還用磨尖嗎,這不已經很尖利了嗎?他把末端對準頸部的動脈血管處,然後立即意識到它的作用,在一陣刺痛消失前放了下來。


    警察收繳了他家裏的刀具。如果一個人想死,自殺的方式太多了。


    一想到這個,他就深感絕望,但同時也讓他充滿力量。他內心的呼聲是對。在最後的時刻,在這樣生不如死的恐懼中,他已經形同行屍走肉。與其這樣,不如……給世人留下一點點東西。


    寶叔回想著他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他們雖然常常笑臉相迎,但每個人都是自私的,他們隻關注自己的事,或如何做對自己有利,或者隻關注怎樣才能防備他妨礙他們的生活,因為在他們的眼裏,他整個兒就是洪水猛獸。


    寶叔一直渴望跟鄰居、親戚或同類的人建立一份真正的情感,他希望那份情感沒有任何利害關係,能長久地持續下去,但是這個世界冷漠而冰涼,它摸起來沒有絲毫的溫熱。他一輩子就如落花流水,什麽都把握不了。連在看守所、戒毒所同過生死、共過患難的劉誌文,也貪得無厭,隻會打他的錢主意,死了,還想把他拉下地獄。


    最終,他決定去找紙和筆,這是一個需要勇氣的決定,他對這個世界討厭極了,但要命的是他活在這裏,他的任何一個行為都可能讓世界定性出一個跟他的願望不一樣的結局。雖然蓋棺定論的權力不在自己的手裏,但要留下自己的想法。


    今天正是誌佬的葬禮,葬禮之後……


    紙筆很快找到了,鄭航為了讓他提供情況,留了紙筆在他家裏。


    寶叔很高興也很意外,他竟然寫得很順利。雖然隻有半張紙,幾句話,他寫了兩遍又謄抄一遍,然後讀了十幾次,基本滿意。


    這個東西生效,可能需要律師或者公證員公證,但他不想履行這樣的程序。對了,想起鄭航請來的那個律師他就煩躁,內心有一股自然的抗拒和厭惡。沒有接觸、沒有交談,可寶叔就是不喜歡,甚至恐懼……


    這時,他想起鄰居。隻要是有行為能力、與他沒有經濟糾葛的成年人,應該都可以見證。打開門,不僅天已大亮,太陽升得很高,天氣已經悶熱,外麵湧動著汙濁的空氣、嘈雜的聲音,讓他很不適應。


    寶叔決定就找本樓的鄰居。敲了一家的門,沒人,再敲一家,還是沒人。他堅持不懈地敲,敲了十幾家門之後,寶叔找到了兩個人。一個是作家,天天蹲在家裏寫作,可沒聽說出什麽書,沒什麽名氣。他曾將自己的經曆跟作家說過,希望作家寫出來,告誡世人,可作家不感興趣,說沒有賣點,對讀者沒吸引力。


    另一個年輕時也吸過毒,後因搶劫入獄,在監獄裏關了一二十年,戒了毒,學了一門修理技藝,出獄後開了一個修理小攤,積攢了點兒小錢,現在眼睛不行,手腳不靈,停了攤。聽說信了佛,在家專心修行。


    作家聽了他的請求,無聲地同意了。修行者打開門,一看是他,當頭一句便是:“去你媽的,你煩不煩啊!”


    “對不起,別生氣,我就是想請你做個見證。”寶叔勉強擠出一絲笑意說。


    “見證?”修行者皺著眉頭,拿過寶叔的紙條,僵住了。


    “這……你這?你看,我們這麽多人這麽窮困……”


    寶叔抬起頭,充滿戒備地看著他說:“這沒什麽,我的心願而已。”


    “心願?這麽奇怪的心願?你還有沒有良心,有沒有道德心?這不是錢的問題,這麽多年你真是白活了,關監獄關傻了是不是?”


    寶叔搖搖頭,沒有說話。


    “這種見證——”修行者好像被氣得發抖,義憤填膺地說,“我不想見證!”


    寶叔看看他,又低下頭,說:“樓裏似乎沒其他人,才想麻煩你。”


    “真無聊!”


    聽到“咣”的一聲,寶叔抬起頭,門已經在麵前關上了。他隻得轉身離開,準備再上樓敲門。


    “等等,”後麵又傳來修行者的聲音,“你拿一百塊錢給我吧,我幫你。”緩了一下,他繼續說:“公證都是要收費的。”


    寶叔遲疑著停住腳,在悶熱的天氣裏,他的心情異常沮喪,他有時真是恨透了這個世界,它為什麽會那麽糟糕地對待他呢?


    他強忍著內心的不快和傷感。在這樣的上午,正經能幹的人們都出去上班或做生意了,再去敲門,恐怕也難找到合適的人。


    寶叔帶上修行者來到作家家裏。作家有筆和印泥。兩人分別簽上大名,蓋上手印,寶叔還別出心裁地讓他們留下身份證號碼,說是怕重名。


    臨走時,他掏出一百元錢遞給作家。作家看了修行者一眼,無聲地接住塞進了口袋裏。但出了門,修行者卻不幹了。他要加一百,因為見證費是他提出來的。


    “渾蛋!”寶叔很想大罵一聲,可是嗓子眼兒似乎堵住了,滿腔的憤怒在喉嚨裏轉了個圈,卻變成了飽嗝似的咕噥。舔了舔嘴唇,他有無力地垂著頭,感覺連最後一點兒力氣都使不出來了。


    重新拿出一百元錢塞給修行者,寶叔快步離開。他得回去吃點兒東西,可能有兩天沒進食了,每次鄭航問起,他總是說吃過了,可鄭航買來的副食總是堆在那裏。還需要好好休息一會兒。一件事了結了,他總是身心疲憊。


    回到家裏,他顧不上吃飯,利索地鑽進淋浴間脫光自己,讓傾瀉而下的熱水痛快地衝刷疲倦的身體。過去幾天按計劃進行的行動,因為方娟和鄭航的幹預,變成了一件不知何時才能完成的事情。


    最初,他覺得有趣、刺激,充滿了鬥誌,但越玩下去越累。他甚至有些後悔,當初把線索留給方娟對不對?


    他極力放鬆自己,像條狗一樣蜷縮在床上。那些以為殺死一人,嫁禍一人這件事很好玩、很簡單的人,肯定不能理解其中的苦與累。


    他在床頭櫃裏一陣翻找,拿出一個藥瓶,裏麵是一些水果糖片一樣的藥丸。他扭開瓶蓋,水都沒喝,囫圇吞下兩顆。瑪咖烯和瑪咖酰胺讓他的身體慢慢恢複精氣神。


    許多事情已經完成,但還有很多事情尚待去做。


    昨天晚上,他差點兒搞砸了。李後寶幾天來深居不出,讓他心生好奇,他想知道李後寶在家裏怎麽樣,煩惱還是快樂,活著還是死了。他從來沒有想到老頭兒還挺機靈,剛挑起窗簾的一角,看見他戰戰兢兢、神魂不守的樣子,下一秒老頭兒就從地板上一躍而起,像頭小豹子似的衝進臥室,拿起一根銀亮的鋼管。


    他幾乎來不及收回那根隱形的鋼針,當時,他準備從隱身的圍牆坎翻下去,但是老頭兒的動作有點兒不尋常,這令他冷靜下來。老頭兒的動作有點兒誇張,而且近乎虛幻,步伐像太空人,目光不知看向何處。他明白了,就像老頭兒的驚叫一樣,仍在夢中。老頭兒在對夢中的某個迫害狂喊打喊殺。


    也許是他引起的,也許老頭兒確實感到了危險,也許他真的看到了瘋狂的幻影。不論如何,這都是不理智的行動。


    他在原地靜靜地待著,看著老頭兒揮舞鋼管,看著他茫然四顧,然後悻悻地收起來,放在腳下,重新躺倒在沙發上。真怪,這老頭兒放著好好的床不睡。


    可笑。他為自己差點兒失控嘲弄自己,他甚至想大笑幾聲,就像電視裏那些瘋狂的連環殺手所習慣做的那樣,他相信自己才是真正的連環殺手,而且永遠不會失手。


    隻是,現在他必須注意,不能失控。因為,他的事情還沒完成。


    今天是誌佬的葬禮,他不能缺席。然後,他有新的決定……


    他是個聰明而理智的男人,會有那麽一天,他會成功,讓方娟、鄭航之流全都望塵莫及,對他頂禮膜拜。


    這才是他最需要的境界。


    首次聽到“吱吱”聲,寶叔以為自己聽錯了。但響聲持續地、不間斷地發出,又使寶叔覺得產生了幻聽。寶叔捂住耳朵,聲響自小而微,那就不是幻聽。放開耳朵,響聲又持續傳來,就像生鏽的金屬推車的輪子,緩慢地、不順暢地滾動。


    寶叔晃晃頭,重新俯在餐桌前機械地握著筆,笨拙地寫字。


    他一輩子沒有好好寫過文章。讀書時,因為作文寫得狗屁不通經常挨老師批評。成年後,幾乎沒有動過筆,偶爾立個字據什麽的,都是別人寫好,他簽個名或蓋個手印。


    但這次,他覺得寫得還算通順。心裏想什麽,便寫什麽,紙上的語句便是他口頭的表達,不事修飾的大白話,蠻好讀。


    他不是凶手,他相信吳平凡、劉居南都不可能是凶手。那麽,殺害誌佬的凶手一定與前幾年發生的殺人案件的凶手是同一人。這個凶手很狡猾,很熟悉吸毒圈子的情況,特別是很熟悉十二年發生的事情。因為,不論是誌佬等被殺害的人,還是他和吳平凡、劉居南他們,都是從十二年前那件事情中走過來的。


    寶叔進一步思考。當年的知情人因為害怕殺人真凶和販毒分子的報複,三緘其口。事後他們持有兩種不同意見:一是認為警察做得對的,也就是同情鄭平的;二是認為警察粗暴執法,公安局死個人罪有應得的。


    第一種人比較善良,經曆了那件事後大都痛改前非,很好地融入了社會生活。他們戒絕了毒品,做點兒小生意養家糊口,有的被看作戒毒的典型。這些人仍生活在社會底層,但能和普通城市居民一樣安享平靜祥和的晚年時光。


    那件事對第二種人沒有絲毫影響。他們在毒品中越陷越深,有的淪為毒販子,走上終身監禁或死亡之路,有的進看守所像進自家門一樣。在窮困時,他們甚至互相威脅、互相傷害,自己無惡不作,陰險毒辣。


    他曾和劉居南分析,第二種人裏出殺人犯是可能的。隻是,這種係列殺人,還把罪責嫁禍給另一個人,智商水平似乎有點兒高。換句話說,當年的吸毒者裏麵好像沒人有這麽深的心機。還有,長期吸毒的人心智都會下降,不吸毒時懵懵懂懂,吸了毒則情緒勃發,很難做出理智冷靜的分析和行動。


    那個該死的“吱吱”聲讓他快要抓狂了,監視居住的幹部都在幹些什麽?這個時候,樓裏的居民都出去了,除了那些幹部,還有誰呢?


    不過,也不能排除吸毒者中存在特別的人,這人是真正的心理變態者。他特立獨行,沒有真正和別人交往的能力,因此在社會上也沒有任何類型的親密關係。經曆長期的壓抑和沉悶之後,殺人是他活著的唯一理由。


    但這個人會不會真的出自第二種人,他卻沒有把握,有沒有搭檔,也不確定。最重要的是,他和劉居南分析來分析去,在圈子裏找不到近似的人。


    也有可能是當年的受害者後代子女殺人。寶叔曾經了解過,被判處死刑的販毒者有一個兒子去了國外,一直沒有回來過,即使偶爾回國,也不可能實施如此處心積慮的行動。即便他有能力買凶殺人,還要實施殺人者有如此高端的能力。另外幾個連帶判刑的,死的死,廢的廢,他們的後代也沒有一個有這種行動能力。


    受害者子女報複殺人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單純的知情者殺人。這個人本來就是個殺人狂,在知道十二年前那起案件的真相後,找到了殺人的榮耀感,為社會除害的樂趣讓他揚揚自得。寶叔在網上查詢過,這種人在社會上的地位說不定是個白領,平時衣冠楚楚、人模狗樣,但到了晚上,或者一個人獨處時,卻成了禽獸。


    據一份研究報告所述,這種人一般眼睛深陷、顴骨很高,即使年輕人,臉上有很多隱性皺紋——皺紋是心機的表現。寶叔為此觀察過很多人,當然是身邊的,或者他認為有可能做出這類罪行的人。後來,他想到了鄭平的兒子鄭航。當他意識到自己的猜測意味著什麽,他感到渾身發冷。


    鄭航。


    他把“鄭航”這個名字深深地刻入了心裏。寶叔努力控製著自己的心跳。他知道鄭平有個兒子叫作鄭航。十二年前,他就看到過,機靈可愛的模樣;之後,也就是鄭平妻子死的時候,他又看到過,冷漠沉默,不知是悲痛到無淚,還是變態得冷血。父母雙亡的悲劇,足以為他的變化提供依據。


    門外的“吱吱”聲越來越近。他都沒有辦法思考了。


    他從餐桌旁站起來,怒視著門口,那個聲音正好就在門後麵。這個時候,他不能分心,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隻要他下決心想事,他就感覺下定決心戒毒時的自己又回來了,他依然是那個充滿希望,渴望未來的李後寶。


    但是,他戒了毒,逃離了吸毒者的圈子。他跟朋友做上生意沒多久,朋友夫婦在家被雙雙殺害,錢財被人洗劫一空。警方偵查,確定為熟人作案,他被列為重要犯罪嫌疑人。人生正當充滿新生的希望時,寶叔又被抓進了看守所,這一關就是幾年,無罪釋放後,又因國家賠償,跟政府糾纏多年,直至淪落到今天的地步。


    命運就是如此多舛。朋友夫婦的死再次讓他脫離正軌,內心充滿太多矛盾的情緒,憤怒、悲痛,還有恐懼。雖然和之前進看守所是同樣的待遇,但這一次的心情和意義卻完全不同。


    “我想到哪兒去了?”寶叔想。鄭航,對。鄭航怎麽可能是變態殺人犯呢?雖然後來一直沒有見過,但聽說考上警官學院,當了警察。警察會幹出這種事來嗎?說實話,劉居南有這種懷疑,寶叔也不敢反對。但丹霞山遭遇後,寶叔完全改變了看法。


    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在離客廳隻有幾步的地方,寶叔停住了。很快,他所有的信心都離他而去。他的臉變得沒有血色,瘋狂的心跳讓他窒息,背脊開始發冷。


    “你還好嗎?”一個又高又沙的男人的聲音傳過來。


    監視幹部嗎?不是說不來打擾他的嗎?寶叔跑進臥室,拿起鋼管,又衝到客廳,擺出橫掃千軍的姿勢。


    “我沒什麽事,你回去吧!”他大叫道。


    外麵安靜了一陣。他的手抖得厲害,甚至無法捏住沉重的鋼管。他腦子裏一直在想,真的會是幹部嗎?還是那個冒充幹部的殺手。不,不能輕易相信,除了鄭航和方娟。


    “嗯,我剛才聽到什麽聲音——”


    “我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哦,那好。我們仍待在社區辦公室裏,如果有什麽事,開門喊一聲就行。”


    寶叔又聽到“吱吱”的聲音。又過了一會兒,那個沙啞的聲音在下麵唱起了歌,“我家住在黃土高坡哦……”


    他慢慢放下鋼管。他的身體依然顫抖著,汗水已經浸透了他的襯衫。他的心跳依然很快,就好像剛跑完好幾公裏。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吸了一口氣,繼續深呼吸。


    過了一會兒,感覺仍然不是很好,他掀開一絲窗簾,從縫裏向外看去,看不到什麽影子。他又分別看看其他窗外的情景,依然沒什麽。他一下子坐倒在地板上,依然捏著鋼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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