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在臉上還有些料峭的冷,但她絲毫未覺,反而和籃球場上的男生一樣,出了些汗。


    她的目光始終落在穿著白底藍邊球衣的蔣寒身上。


    蔣寒起初沒有注意,在中間休息時,他仰頭喝水,目光掃到了看台上的葉靜。


    葉靜深吸一口氣,抬手跟他打了個招呼,隨後放下手,握緊了手裏的鋼筆盒。


    不知是不是因為她難得的主動,籃球場上的蔣寒怔了怔。


    有男生拍了他的肩說繼續打球,他放下水杯又回到了場中。


    下半場,葉靜敏銳地留意到,他回頭看了自己幾次。


    她跟他回以微笑,攥著鋼筆盒的手心滲出了汗。


    這場球打得急促又漫長,終於,蔣寒所在的一方獲勝,男生們笑著鬧著結束了。


    蔣寒走到場邊收拾包袱,他穿起外套的時候,又往葉靜的看台看了一眼。


    葉靜被這一眼看得心跳又快了不少。


    她最後深呼吸了幾次,站起了身來。


    就在這時,一旁突然有人走了過來。


    是個女生,不巧正是葉靜和蔣寒拿獎的法律援助比賽小組的成員。


    葉靜定住了腳步,她看見那個女生背著手走到了蔣寒身前。


    男生的身形略有些僵,女生毫無察覺地從後麵伸出手來。


    她手裏拿著一個水杯大小的手辦人像,上麵是個男生打著籃球的樣子。


    人像上了顏色,穿著白底藍邊的球衣,和眼前男生外套裏的球衣一模一樣。


    葉靜忽然想起來,之前這個女生確實在聯係定製手辦的商家,找來找去,找了一家精致而小貴的店鋪。


    她莫名覺得自己手裏jh鋼筆有些冰冷。


    女生將手辦舉到了蔣寒臉前。


    “蔣寒,生日快樂!”


    女生看住了他的眼睛,突然告白。


    “你... ...能和我交往嗎?”


    球場上還沒有走掉的男生都發出了吆喝的聲音。


    女生的臉紅了起來。


    蔣寒停頓了一下。


    有人起哄,“呦,蔣搖頭今天怎麽不搖頭了?這是什麽意思?要答應了?!”


    葉靜看到那個女生眼睛亮了起來,好像映滿了球場上的陽光。


    就在這時,蔣寒突然開了口。


    “對不起,我們並不是同路人。”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明確拒絕女生的同時,也穩穩傳進了葉靜耳中。


    那個女生還在盡力繃著臉上的表情。


    “為什麽不是同路人?你... ...真不考慮一下?”


    蔣搖頭這次搖了頭,沒做任何解釋。


    女生紅透的臉色這下更紅了,眼中的光亮變成了水光晶亮。


    她將禮物塞進蔣寒手裏,轉頭跑開了。


    蔣寒看了一眼禮物,輕聲說了聲“謝”。


    有男生圍過來說,“這麽不給女生麵子,不太好吧?”


    蔣寒挎了斜背包。


    “沒什麽不好,她們... ...確實和我不是同路人。”


    他說話的時候,背對著葉靜。


    葉靜看著男生的高挑而堅毅的背影,突然了悟了。


    他說得很對。


    終將分道揚鑣的人,確實沒有必要同行。


    說明白些,大家都好。


    葉靜將手中的鋼筆盒,放回了包裏,轉身離開了。


    那次給蔣寒的生日,她申請的其他援助案件占用了時間,沒參加。


    而蔣寒之後也沒有再來過法律援助社團。


    葉靜一直在法律援助社團工作,成了下一任社長。


    而蔣寒卻在大四之前,刷出了法院外語考試的最高分。


    大家都說他要出國了。


    事實確實如此,他放棄了學校給的保研機會,拿了國外top10大學的offer,離開了清大。


    葉靜保研本校後,畢業來了浦市,仍舊把大量的時間用在法律援助上麵,除了名聲響亮,她隻是個普通律師。


    而留學歸來的蔣寒卻被非訴大佬方建元看重,親自挖到了方鼎律所來,沒多久就成了最年輕的紅所合夥人。


    正如蔣寒自己所言,他走上了和他們都不相同的道路。


    那是有更高追求的路。


    那也是想做一名普通律師的葉靜,不會去走的路。


    他們,確實不是同路人。


    ... ...


    雨勢小了不少。


    深夜裏的風吹在濕了衣裳的人身上,微微有些冷。


    前麵的大學生買完飲料,勾肩搭背地離開了。


    葉靜掃碼買了瓶水。


    借著售賣機的光亮,她拿出剛買的藥看了一眼。


    左炔諾孕酮片,兩片裝。


    事後72小時內盡早服用一片,12小時後再用一片。


    她將藥片放進了舌尖,用剛買來的礦泉水衝咽了下去。


    不是同路人,就不要有什麽交集了。


    ... ...


    葉靜洗了很久的澡,洗到渾身發酸,上床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一夜驚醒了三四次。


    外麵的天黑著,獨自一人租住的老舊小區的房屋,梅雨天潮濕的氣味濃鬱。


    雨下了停,停了又下,沒完沒了。


    四下裏漆黑一片。


    葉靜不想再進入噩夢,又睡不下去,抱著膝蓋在床上坐了很久。


    身上的痛時不時出現,提醒她昨晚發生的一切。


    而藥物的副作用顯露出來,一陣一陣的惡心從胃裏向上翻。


    葉靜來浦市這麽多年,做法律援助得罪過人,甚至被人跟蹤威脅。


    可沒有哪一次像這一次一樣,讓她不安。


    因為她不知道是誰要害她。


    甚至她不知道對方針對的到底是她,還是蔣寒。


    她不敢去想,如果當時門外最初出現的的不是保潔阿姨的腳步聲,而是方明米他們,那麽事情將如何收場?


    黑暗充斥在目之所及的每一個角落。


    不知隱藏在角落裏的,還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在盯著亮出的人。


    ... ...


    直到天蒙蒙亮,葉靜才又睡下了。


    這一睡,睜開眼已經是早上十點。


    她醒來去拿床頭的手機,最先看到的是放在床頭的藥盒。


    十點,正好是昨天用藥的12個小時後。


    她立刻將剩下的一片藥服用了。


    盡管惡心的感覺時不時翻騰,她還是鬆了口氣。


    希望藥物百分百起效。


    手機裏有幾條工作相關的短信,除此之外,還有一條快遞滯留在快遞櫃的通知。


    葉靜想起來,前兩天,媽媽給她寄了紅豆和薏米,讓她在梅雨天熬粥喝來祛濕。


    她簡單收拾了一番,將空藥盒丟進已滿的垃圾袋,提著下了樓。


    浦市郊區的老舊樓房也保持著數萬一平的價格,隻升不降。


    但交纏外露的電線、緊湊堆疊的自行車,和梅雨季裏從牆體中泛出來的經年潮氣,讓樓房的居住環境不過比待拆的城中村稍好一些。


    葉靜已在這裏住了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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