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人一致地沉默中,尤袁稻撓撓頭,“我上岸是走的滎瀚國,但是一直在土裏……所以就……”


    時九柔咬咬指甲,“這條窄巷沒人,但咱們幾個的裝束一看就不像滎瀚人,特別是尤前輩和伍嘉石,這麽緊張的風聲裏出去怕就要讓人看穿。”


    “柔柔所言不假。”紀少瑜:“滎瀚國人身材偏瘦,好穿寬身闊腿的衣物,不分男女都極為白皙,與其他兩國關係冷淡疏離,他們看似溫文和善,卻殘忍陰戾獵殺奴役東鮫族。”


    時九柔轉轉眼珠,“說白了是排外。”


    紀少瑜點點頭。


    時九柔:“我記得他們衣物保守,我們先盡力喬裝成他們的模樣,尋一個地方住下,靈泉按圖紙所示就在滎城,並且大差不離在滎瀚的皇宮附近,唔,應該還在地下!”


    她模樣認真,並不知紀少瑜目光沒有片刻離開她,溫柔而隱隱覺得驕傲。


    紀少瑜嘴角微揚,他喜歡的姑娘純澈、聰慧,如陽光溫暖明亮,可以照亮他,乃至他們的路。


    耐心聽時九柔說完,紀少瑜表示讚同,補充道:“地下的可能性最大,這樣,柔柔,我記得車陰曾給你一件珍寶可以易容,我們就在這裏等你,你易容出去購置衣物,我們喬裝一番去客店住宿。”


    時九柔說好,她將自己按照曾在小宴上看見的滎瀚國使臣的模樣變作穿著灰色闊腿褲的男人,行出幾步,有些擔憂,“我們沒有路引,也沒有身份證明,客店怕是有點危險?”


    紀少瑜嗓音溫和,“不用擔心。”


    時九柔順著他的目光移到溫漱觥身上,溫漱觥修為最低,一夜未睡,吊著深深的眼下烏青,有氣無力地“啊?”了一聲,才慢慢反應過來,“哦!”


    “我有一條私人商路,十分隱蔽,時姑娘你去找一家叫‘瑉寶閣’的成衣店,再去探一探它邊上的紅香樓還開沒開門。”


    時九柔聞言放下心來,有第八境界初的尤袁稻護法,第六境界的紀少瑜,他們四個肯定沒問題,想到這些,她快步轉身走出了七拐八繞的窄巷,混入川流不息的大街上。


    身在滎瀚國皇都的時九柔怎麽都不會知道,就在他們被尤袁稻保護著遁地離開紅魍鎮之後不久,被三國嫌惡多年的罪惡之地忽然熱鬧了起來。


    紅魍山穀中七七四十九道裂天雷劫照得天空如若白晝,方圓五百裏外城鎮的高手和幻術師連夜趕去紅魍鎮山穀。


    鎮外駐營酣睡入夢的車陰第一個被吵醒,等他率軍士前去時,既不見魔妖、也不見天火,聞不到硫磺的氣息,看不見如血的蒼穹,唯有碩大無比的天坑安靜地躺著。


    後趕來的幻術師們齊聚一堂,遙望車陰,紛紛崇拜地高呼:“車陰將軍又又又晉級了?”【工 仲 呺:nmbooks】


    車陰回頭俯視他們:?


    鐵匠鋪中,七八個披著堅硬盔甲的南海海族循著一絲絲殘存的氣息摸到這裏,他們持著鋼叉闖進鐵匠鋪中,隻有一堆鍛造到一半的廢鐵。


    一個長發海蛇妖精端起鐵桶,她聞啊聞啊,將桶一摔,尖叫道:“就是這個!我嗅到了死/屍的味道!巧鄉女侍被殺了!”


    七八個批甲海族登時緊張起來,另一個高階的鮫人拿出一麵大鼓,擂動大鼓,隨著鼓聲響起,鼓麵上浮現出短暫的畫麵:麵容絕美的女人施展海族幻術銷毀死魚,她身邊模模糊糊還有四個人。


    “是琅瀾!她真的沒死——”


    第58章 人傻錢多時九柔


    “琅瀾在哪!”領頭的高階鮫人眯起長目, 對著大鼓伸出尖銳的指甲,在那柔韌光潔的鼓麵上用力一劃,惡狠狠地問道。


    大鼓似是有知覺一般,猛然痛苦地收緊, 鼓麵上浮現出兩個大字:滎城。


    “快去通報大公主殿下, 叛臣琅瀾朝滎城去了——”


    長發海蛇妖精手裏拿著一麵雕花鏡子, 將高階鮫人的話一字不落地傳進鏡子裏去,鏡子另一端是嫁去南海龍族為妃的琅瑤。


    這麵傳音鏡, 也是龍族獨有的珍寶。


    傳音後,長發海蛇妖精湊在領頭的鮫人身邊,諂媚討好地問:“夕潮將軍, 那咱們接下來呢?”


    稱為夕潮將軍的男鮫人收回大鼓,他的眼中有狂熱的紅光, 朝著東邊的方向, 一字一句道:“先去滎城, 活捉琅瀾!”


    “殿下來信了!”鏡麵發出熒光, 長發海蛇妖精將鏡子舉起來,上麵浮現出燦若朝暉、富麗堂皇的南海燭宮中, 身著一襲綴滿珍珠水晶的幻水紗長裙的琅瑤端坐著, 對他們發號施令。


    “夕潮,本妃已與滎瀚國偌瓏公主通信, 你一行去滎城追捕琅瀾將暢通無阻,切記, 用盡一切手段就地、斬殺!


    鮫王派出的晶騎衛隊已經登岸, 在他們之前找到琅瀾,殺死她!”


    夕潮攥緊拳頭,“謹尊大公主命!”


    他的眼睛中閃爍著殘忍的光, 琅瀾——既然你當年拒絕了我的求愛,今天就讓我親手殺掉你,好嗎?美麗無上的小公主。


    ······


    時九柔離開巷子前,貼了一枚短途穿梭的符號。


    她走在滎瀚國皇都滎城的大街上,那種第一次走出東宮在照花坊的感覺再度襲來,街道十分擁擠,前後左右都是人。


    時九柔倒是一點也不顯眼,埋在川流不息的路人中,就好似滄海一粟渺小,她四處張望,陷入茫然……


    她時九柔,從來就不認識路。


    方才答應的太幹脆了,倒是把這一茬給忘記了。時九柔拍了拍腦袋,從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擠出去,到最近的一處鋪子前。


    她在幻術石空間中取了一粒碎銀子出來,買了一串年糕團子。


    老板娘看她出手大方,笑得眼睛眯了起來,挑了一串淋了許多醬汁的給她。


    時九柔接過後咬了一口,鹹甜的醬汁裹在軟糯的丸子上,香甜可口,想著一會回程要是無事,也給紀少瑜買兩串嚐嚐,可憐見的,小太子一定不懂什麽叫路邊攤的美好人生。


    她想著,嘴上卻十分正經。


    “老板娘我想打聽一下,瑉寶閣成衣店怎麽走?”


    她話音剛落,抬頭瞥見鋪子上掛著彩繩,係成好看的結,掛著彩旗,十分好奇。


    “您家的這個真好看。”


    “多謝您的誇獎,這不是馬上要舉行偌瓏公主的及笄禮了嘛,監市大人要我們這些商戶弄的,好看吧?”


    老板娘見在銀子的份上,笑容和善可親,指了個方向,“聽口音不似滎城人呀,瑉寶閣您可算是來對地方了,我們滎城最好的鮫綃大半走瑉寶閣,聽說有新的款式要上,是給家中姑娘夫人們買嗎?”


    老板娘的話提醒了時九柔,她此刻是男人模樣,立刻將丸子握在手中,挺了挺背,也不回答老板娘的話,含糊道謝就離開了。


    她朝著瑉寶閣走去,這回她注意到沿街兩邊的店鋪都掛了彩繩與彩旗,老板娘說不日是偌瓏公主的及笄禮,看來滎城要舉辦一場盛大的宴會了。


    酒肉宴席,往往人容易懈怠,巡防也容易疏漏。


    時九柔暗暗記下。


    到了瑉寶閣,時九柔有些意外,三層小樓都是瑉寶閣的,服飾妝膏一應俱全。


    她依照幾個人的身高挑選了五套成衣,拿了頭巾與帽子,又在一些胭脂水粉,最後她在一個角落竟然看見了些雜色長絲線,挑了兩卷黑色的,一並買下。


    結賬時,時九柔特意拿起胭脂誇讚起來,“這兩盒品質上佳,我家姑娘定會喜歡,她非纏著我要買與偌瓏公主使用相仿的,我想著瑉寶閣的最好……”


    掌櫃的笑容淡淡,看時九柔其貌不揚,口音也不正,有些傲慢,手掌比了個五,“客人識貨,這都是特供宮中,貴人們選後留下的,要這個數一盒。”


    “喲,真的呀!那太好了。”時九柔裝模作樣地兩手一拍,拖長聲音,“可真是大日子呢,就在……”


    “就在後日。”掌櫃的轉身取了塊布將東西包好,“四十兩銀子。”


    “??”


    就這四十兩?時九柔一陣肉疼,嘴角微抽,自然的神情落在掌櫃的眼中,更是惹得輕視。


    付了錢,套了話,時九柔拿著一大包東西出了瑉寶閣,她旁若無人地在轉了一圈,尋到了隔壁紅香樓。


    紅香樓顯得格外蕭條,門可羅雀。


    時九柔就要進去,瑉寶閣中一個小夥計跑出來叫住她,“客人,您落了一盒胭脂!”


    “謝謝。”時九柔接過胭脂,“那紅香樓怎的沒人?”


    小夥子撇了撇嘴,多嘴道:“也不知怎麽能在這個地段開起來的,人人都說他家酒菜難吃,房間落灰,被褥又沉又重,主要是掌櫃和夥計態度極差!要價還貴,漸漸便沒了生意。”


    時九柔假笑,心裏默默想您家掌櫃的服務態度也不見多好。


    “哦”了聲,兩人都轉身,時九柔自然是朝著紅香樓的方向去了。


    “您不會要去吧?勸您別去。”小夥計走了兩步,回過身來,似好心地要提醒時九柔,“我們掌櫃的說,人傻錢多的才去呢!”


    而他話還沒說完,已目睹著時九柔跨進了紅香樓門裏。


    小夥計一口氣噎在胸口,甩了甩手,“怪人!看著錢不多,人卻是個傻的。”


    那邊,時九柔推門走進紅香樓大堂,果然見四處落灰,一個雜役半死不活地胡亂掃地,險些將灰揚了她一身。


    掌櫃地慢悠悠從櫃台後冒出頭來,懶洋洋地撇她一眼,“您,住店還是?”


    時九柔掃了眼招牌,寥寥四五樣菜,價格果然奇高。


    這一看便是不想好好做生意的樣子,溫漱觥所言的私人商路怕不是全靠他砸錢,這得虧得親娘都不認識了。


    時九柔走上前去,開門見山,取出一張從溫漱觥那要到的溫家符籙,拍在櫃台上。


    掌櫃的抽魂一樣猛地來了精神,仔仔細細查了一遍符籙上溫家的圖徽,遲疑地問:“您是?”


    時九柔側身看了看半開的門,掌櫃的連忙揮手叫懶雜役關上。


    門關緊,堂內就時九柔和掌櫃的兩人,時九柔才開口。


    第59章 時九柔無意瞥到他,笑容如冰雪……


    “很顯然, 我是這張符籙主人的朋友,想必您對這個字也並不陌生。”時九柔用手指點了點櫃台桌麵,寫出一個“溫”字。


    掌櫃的不敢點頭,也不敢說別的, 目光中充滿打量、戒備和猶豫, 就這樣一直盯著時九柔。


    時九柔歎了口氣, 道:“也是,您不信我, 我也不信您,那我不住就是了。”


    她當即從掌櫃的手中抽回溫漱觥的符籙,拎起從隔壁瑉寶閣中買的東西, 轉身就要走。


    時九柔邁著步子朝關上的門口去,她手中操縱著無形的靈氣小管探查整座紅香樓, 耳朵留意著身後的動靜。


    “哎哎哎——客人留步!”


    掌櫃的果然從櫃台後麵出來, 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時九柔身前, 去攔住她。


    時九柔“嘖”了一聲, 確認靈氣小管沒有探查出什麽異常,及時收回小管們, 抬眸對掌櫃的笑了笑。


    “紅為海棠綠為枝。”


    “燕剪湘竹黃柳綠!”


    掌櫃的立即對上, 雙手一拱,忙道:“失禮了, 當下我信了,我信了!敢問客人, 我家主人在哪裏?客人是哪一脈的, 與我家主人是什麽關係?”


    反應倒是正常,若對她與符籙毫無警惕才是真的有些問題,溫漱觥同她打著保票說紅香樓是條私人商路, 這麽多年來都由他親自打理,是斷斷不會出事的。


    時九柔不信,她在這個世界這麽久了,經曆的事情太多,幾乎要草木皆兵,不確認清楚這裏安全,她不敢冒冒失失就領著紀少瑜幾個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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