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翀瞬間整理好表情,挑眉,故作疑問。


    蘇纓愣了一下,彎彎眼睛,關切地問道:“很痛嗎?”


    陸翀黑了臉,這姑娘怎麽這般沒有眼色,他心中惱火,拉著臉瞪了她一眼。


    蘇纓隻覺得莫名其妙。


    陸翀收回視線,闊步往外走了幾步,步伐瀟灑,看起來絲毫不像重傷之人。


    感受到身後大喇喇的目光,他得意洋洋,這點傷,他根本不在乎!他彎腰撿起他的外袍,壓到傷口,額角青筋暴露,骨節分明的手背繃緊。


    “你怎麽了?碰到傷口了嗎?”蘇纓純淨的眼眸滿是真誠地看著他,“你現在最好不要彎腰呢!”


    蘇纓覺得他有些笨!


    連她都知道傷在腰口,最好躺著休息,不要做彎腰的動作。


    她走過去,攙著他的手臂。


    陸翀臉色比他剛上完藥的時候還難看,他緩了緩,若無其事地直起腰身,將手臂從她小小的手掌中挪開,坐回椅子,彎唇:“我沒事!”


    蘇纓點點頭,既然他說他沒事兒,那他就沒事兒吧!


    不過,她指指他的腰。


    “可是血滲出來了!”


    陸翀穿著他的破裏衣,腰傷處有個大口子,露出裏麵裹在腰部的棉布,棉布上暈開了淡淡的血跡。


    蘇纓看上去單薄纖細,圓圓的臉蛋也不過巴掌大,唇瓣賣乖似得抿成直線,讓她軟乎乎的麵頰看上去肉嘟嘟的,格外漂亮的眼睛真誠專注地看著陸翀,眨一下眼睛,滿身的靈氣。


    陸翀一言不發地看著她,舔了舔唇,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說:“沒、關、係。”


    蘇纓心道:好吧!


    她自己尋了另一張椅子坐下:“你為什麽會出現在我家呢?你現在受傷了,要我幫你聯係你的家人嗎?”


    蘇纓想來,中午與曹婆婆說話時,院中傳來的巨響就是他發出的。


    “幫著東家護送商隊,偶遇胡人,遭到搶劫,才落到這般境況,”陸翀垂眸,輕描淡寫地說道,“家在京城,路途遙遠,就不必送信了。”


    雁衡山地處西北西平城,近些年西北邊疆與胡人爭亂不休,去年一場惡戰過後,兩國暫時休戰,但私下裏暗潮洶湧,時有摩擦,眾人都隻道兩國遲早有一場大戰。


    最受影響的便是往來兩國的商販,便是久居山上,蘇纓也聽說過胡人搶劫作亂的事情。


    蘇纓雖然見識不多,但看陸翀的衣料和氣度就知道他不是普通人家,尋常百姓平平淡淡地過活,哪裏會受此重傷。


    蘇纓也猜想過他是何身份,但想不出來,這會兒聽他說辭,便當了回真。


    邊疆紛亂之中能有膽量遊走兩國做生意的人該是他這種氣勢強大又霸道的。


    “山下有藥鋪嗎?”陸翀挑開話題。


    “有的。”蘇纓點頭,雁衡山右峰峰頂有座寺廟,來往香客眾多,山下有個小集市,各式各樣的鋪子也是有的。


    陸翀抖開他的袍子,伸手摸索:“我在這兒住幾天,給你銀子,明天麻煩你尋個空閑幫我買點藥,再買幾件成衣,再添上我用的你的這些東西,給你五十兩夠吧?”


    “你要住這裏嗎?”蘇纓瞪大眼睛。


    陸翀看著她,哼哼一聲:“不行嗎?不行也得行!”


    “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麽!養好傷,我就走!”


    看她張張嘴,還要說什麽,陸翀淡淡地說:“你不是缺錢嗎?也幫你把飯錢交了!”


    蘇纓愣了一下,原來他聽到曹婆婆和她說的話啦?


    被人看穿窮困的窘境,蘇纓眸子暗了一下,手指蜷縮攥起,但現實不由得她多想。


    今天的意外打亂了她的計劃,她本來……


    蘇櫻輕歎,就依他所言吧!


    她孤單太久了,如此,總比往一個人待著好,有他在,總要比往常熱鬧些。


    “好呀!”蘇纓笑眯眯地看他,她白得耀眼的脖子上,衣袖衣擺上都還沾著血,髒兮兮的模樣,偏不讓忍覺得討厭。


    陸翀被她看得耳根一紅,心裏嘀咕,他要留在這兒,她就這麽高興?


    笑容燦爛,好像迫不及待一樣!


    陸翀唇角微翹,輕“嘖”一聲,真是麻煩!


    蘇纓猶豫了一下,還是想提醒他一聲:“不過我飯錢有些貴哦!每月三兩,一次要交半年,一共十八兩呢!”


    她舉起手,手指比劃了個十八。


    陸翀瞥她一眼:“才十八兩,不多!”


    這點錢,他絲毫不放在心上。


    這樣蘇纓就放心了,她放下小手,乖乖擺在膝上,眼巴巴地看著他,等他拿錢。


    陸翀在兩個袖兜裏搜尋了半天,忽然覺得不對勁,他錢袋子呢?


    嗯?


    蘇纓盯著他空空的手掌,歪歪腦袋。


    陸翀對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眸,臉頰泛上熱潮:“嘖!急什麽!”


    他腦子裏閃過幾幅畫麵,甩開殺手的路上,錢袋子不會被他弄丟了吧!


    蘇纓在旁邊看著,陸翀也不看她,一件袍子被他翻了好幾遍,強調道:“別急!”


    蘇纓無辜,她不急啊!


    陸翀腦門冒汗,小麥色的肌膚都能看到雙頰的紅暈。


    他活了二十幾年,他頭次遇到這樣尷尬的情況。


    陸翀暗罵一聲,抓抓頭發,四目相對,仿佛有千言萬語要說。


    陸翀握拳抵唇輕咳一聲,餘光陡然掃到被他遺忘在一旁的腰帶,他調整坐姿,慢條斯理的將衣袍掛到扶手上,揪下腰帶上的玉佩。


    陸翀懶洋洋地隨手一拋,玉佩丟到了蘇纓手裏,他看似鎮定,擺擺手:“山下有當鋪吧?”


    蘇纓低頭看手裏的玉佩,陸翀靠在椅背上,鬆了口氣,背後濕透。


    --


    夜深人靜


    蘇纓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隔著一層布簾,可以看到外頭躺椅上高大的身體。


    說到底,這還是蘇纓頭一次和一個陌生人,一個男人睡在一個屋裏。


    蘇纓覺得她可真大膽!


    她睜眼看著帳頂,卻莫名的,隱隱有些興奮。


    胡思亂想著,蘇纓漸漸昏睡,一片寂靜中,耳邊忽然傳來悶哼聲。


    蘇纓瞬間驚醒,她呆呆地坐在床上,反應了一會兒,確定是隔壁傳來的聲音,連忙爬起來,趿拉著繡鞋,往外走。


    陸翀閉著眼睛,安靜地躺著,蘇纓小聲喚他,確定他好像陷入了昏迷之中。


    陸翀額頭上浮著虛汗,眉頭聳起,臉上泛著紅暈,看起來脆弱極了,白日裏的氣焰消失淡盡。


    蘇纓蹲在躺椅旁,手指悄悄地摸摸他的額頭,輕嘶一聲,好燙!


    他發燒了!


    蘇纓不禁有些慌亂,看他可憐的模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不能亂!不能亂!


    她努力回想想以前她發熱時,秋嬤嬤照顧她的做法。


    要給他冷敷!


    想到這兒,蘇纓手忙腳亂的起身,端起架子上的銅盆,往外跑。


    小院中有一口井,炎熱的夏日中井水最是涼快!正好可以用來給他降溫。


    蘇纓的一番動靜傳入陸翀的耳朵,陸翀低聲沉吟,擺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


    他在夢中拚命地掙紮,似乎過了許久,但也隻有一瞬,他睜開眼睛,下意識側頭看去,裏麵床上的身影不見了!


    陸翀心中疑惑,手掌撐著額頭,起身,眼前一花,他拍了拍昏疼的腦袋,搖搖晃晃地起身。


    陸翀赤腳踩在地上,慢慢地往外走,他扶著窗框,趁著月光,朦朧中,看到一個纖細的背影伏在井口,好像在往跳一樣!


    陸翀瞬間清醒,腦海中電閃雷鳴,黑沉沉的瞳孔微微放大:“艸!”


    第4章 四枝春   大狗狗


    她對我好溫柔!


    ——《陸翀自我攻略手記》


    -


    今夜無星,月色暗淡,夜光朦朧。


    小巧的院落中,一番雞飛狗跳之後,兩雙眼睛炯亮地瞪著對方,並從對方地眼睛中瞧見了各自驚恐的麵容。


    蘇纓晃了晃離地的雙腳,沒弄明白,突然間,她怎麽就騰空了?怎麽就被陸翀揪著後衣領拎起來了?


    橫在井口搖搖欲墜的水桶沿著井口邊轉悠了一圈還是掉進了深井之中,悶響一聲,井水飛濺又回落,小院恢複寂靜,四目相對,傻眼的兩人也慢慢回神。


    陸翀眉骨高挑,鳳目黝黑,繃著張俊美的臉,靜默幾息,視線艱難的從蘇纓臉上移開,看到蘇纓濕掉的鞋麵衣角和他腳邊因蘇纓受驚而被打翻的銅盆。


    陸翀呆滯了一下,心中又罵了一聲:艸!


    陸翀飛快的整理好情緒,手指若無其事的鬆開,蘇纓落到地麵。


    趁著蘇纓還沒弄清情況,陸翀轉身一個踉蹌,高大的身軀搖搖晃晃,站不穩似的,又抬手摁住額頭,低聲呢喃:“頭暈!”


    蘇纓來不及細想,連忙展開手臂,手忙腳亂地撐住他,細細的胳膊抱住他的後腰,另一隻手撐著他的手肘。


    哪怕陸翀收著力氣,蘇纓還是差點被他壓垮,小聲:“哎呀!”


    她甫一靠近,陸翀便嗅到一股香味,清甜溫香,和他用來纏繞傷口的棉布是一種味道,是她自帶的體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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