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朝他們看來,蘇纓察覺到不對勁,側身看到陸翀冷酷的神情,愣了一下。


    小孩子的母親就坐在隔壁桌子上注視著孩子玩耍,見這場景,不樂意了,拍下筷子站起來怒瞪陸翀:“你凶什麽?”


    陸翀沒說話,黑沉的鳳目冷淡地看著她,薄唇微勾,單挑高眉,似乎在說,他凶了嗎?


    陸翀五官漂亮銳利,像一把名貴又鋒利的尖刀,霸道極具壓迫力,哪怕他穿著粗布衣裳,別人也知道他惹不得。


    連蘇纓都跟著心緊了緊,手指下意識地握著他堅實的小臂,好像怕他打起來一樣。


    那位母親像是知道碰到了硬茬,氣勢弱了弱,朝兩個小孩招招手,嘴裏嘟噥著:“真是什麽人都有!”


    兩小孩早就被陸翀嚇到了,連忙跑向了母親。


    一場風波就這樣平息,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但似有似無地目光還是圍繞著她們。


    倒有其他香客勸那位母親:“這裏人多,管好自己的孩子,別衝撞了別人。”


    那母親也知道丟臉,匆匆帶著孩子逃似的逃出了齋堂。


    陸翀很淡定,他根本不在乎別人的打量,把湯碗塞到蘇纓手上:“蘇纓纓別看熱鬧,吃飯。”


    蘇纓乖乖地點頭。


    心裏暗暗地念叨,剛剛周玄焱好厲害啊!


    雖然她也覺得那兩個小孩子有些吵鬧,但她從來都不敢出聲的。


    陸翀把他湯碗裏的青菜夾到蘇纓碗裏,她喜歡吃。


    “你遇到這種事,不許出頭。”


    蘇纓纓細胳膊細腿兒的,肯定打不過人家。


    蘇纓手掌蓋住自己的碗,不讓陸翀繼續給她夾菜了,隻是聽到他的話,有些疑惑。


    “叫我幫你解決。”陸翀眯眼,惡狠狠地說。


    蘇纓笑起來。


    陸翀耳朵一燙,惱羞成怒,不客氣地捏住她的麵頰,咬牙切齒地說:“蘇纓纓,好笑嗎?”


    蘇纓屈服於他的惡勢力,搖搖頭。


    陸翀這才放過她的臉蛋:“吃飯!”


    蘇纓心裏軟乎乎的,有些難過地想,他也不能永遠都在她身邊啊!


    陸翀和蘇纓吃完飯也沒有久留,外麵等著坐下的香客太多了,她們不好占位置。


    這會兒寺中香客都集中在齋堂,佛殿的人少了,蘇纓和陸翀漫無目的的在佛殿中穿梭。


    走了好久,蘇纓才反應過來,覺得自己有些傻,她自嘲地笑了笑,她要到哪裏找他啊!


    陸翀不知道她在想什麽,隻道貌岸然,幽幽地說:“你那表哥還沒來啊!不靠譜啊!”


    蘇纓奇怪地看他一眼,低聲說:“不是我表哥。”


    “那是誰,難道還有其他男的?”陸翀停下腳步,站在原地難以置信地瞪著蘇纓。


    蘇纓走上台階,站到廊道上,回頭看賴在原地的陸翀,覺得他有些好玩。


    不經意目光掠過回廊,身體僵滯,那站在不遠處回廊上的身影,不是蘇劭宣又是誰?


    她轉身,確定那個穿著青袍,氣質儒雅的男人就是蘇邵宣。


    哪怕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麵,她也記得他的相貌。


    沒有人會忘記自己父親的模樣。


    蘇纓低頭慌張地整理自己的衣袍,忍不住著急。


    昨夜她想好了,見到蘇邵宣,她要問他,他是不是忘了他還有一個女兒啦?


    要大聲質問他,為什麽這些年不來看她!為什麽不來告訴她,他要搬去京城!他搬去京城後是不是打算徹底拋下她,不管她了!


    蘇纓手掌拚命地抻平腰間衣裳上的褶皺,衣服洗過太多次,布料針線早已鬆薄,已經無法恢複平整,可這是她最體麵的衣裳了。


    他會不會嫌棄她沒有穿好看的衣裳,會不會覺得她長得不好看,會不會不喜歡她。


    而這刻腦中的各種質問煙消雲散,蘇纓好像才恍然大悟,原來她心底還是這般渴望得到父親的關注。


    對他,她仍抱著期待,期待他能看一眼自己。


    蘇邵宣越來越近,蘇纓也越來越緊張,哪怕她想竭力控製住自己顫抖的身體,想要展現最好的自己,但也無濟於事。


    蘇紹宣抬眸,目光掃過回廊。


    蘇纓深深的吸一口氣,長長的睫毛飛快地扇動,兩隻手死死地擰在一起,下意識地迎著他走去,濕漉漉的眼睛期待地看著蘇紹宣。


    她唇瓣微張……


    “家中有一子一女,還有一個外甥,煩請主持幫我請三個平安符,多謝您了。”蘇紹宣聲音溫和,和蘇纓記憶中父親溫和的聲音一模一樣。


    走在蘇劭宣身邊的是寺廟裏的主持。


    “施主客氣了,路途遙遠,此去京城,祝願施主心想事成。”主持徐徐說道。


    蘇紹宣笑道:“官場之事,風雲變幻,誰也說不清,蘇某隻聽天命罷了。”


    兩人徑直從蘇纓身旁走過,步伐平緩,沒有頓停。


    耳邊一聲綿長的嗡鳴,幾乎是瞬間蘇纓紅撲撲的小臉顏色盡褪,腦袋暈乎乎的,顫抖著手指緊緊揪住衣襟,茫然四顧,眼前隻出現了一團迷霧。


    陸翀一直站在原處沒有動,見蘇纓情況不對,才走上回廊,與蘇紹宣他們擦肩而過,看了他們一眼,才走到蘇纓身旁:“怎麽了?”


    看到蘇纓的模樣,他心頭一震,他手掌搭上蘇纓的肩膀。


    蘇纓一驚,用力地呼吸,緩緩地看他,她眼眶微紅,眼裏包著淚珠。


    隔著一片霧蒙蒙的水光,目光呆呆的,盡是茫然和難堪。


    陸翀不敢驚擾她,俯下身,手指慢慢下滑握住她手背。


    夏暑炎日下,她的小手竟然宛若冰塊。


    陸翀用他這輩子最溫柔的聲音:“……蘇纓纓。”


    觸碰到熱源,蘇纓好像才回過神,她飛快的回握陸翀,細弱的手指緊緊和他相扣。


    像是抓住了她的浮木,這個巨大的浮木可以救她遠離身下這片不見底的深海。


    她哽咽著輕輕地對陸翀說:“周玄焱,我想回家,回我自己的家。”


    第17章 十七枝春   任性一點


    蘇纓纓需要我,所以我必須在。


    ——《陸翀自我攻略手記》


    -


    回程路上,蘇纓一句話都沒有再說過,氣息淺淺,安靜得嚇人,但她的小手一直死死地抓著她的救生浮木,手指嵌入陸翀的指縫,緊扣著他。


    陸翀手掌被她捏得充血發麻,隻要他稍微一動,蘇纓就轉頭看他,眼淚汪汪的。


    讓他覺得隻要拒絕她,他就是在犯罪。


    陸翀僵著手臂,不敢再動。


    陸翀看她一眼,蘇纓視線平落在山間小道,專注地盯著自己腳下的路,可她連三四步外擋住她路的磚塊都沒有發現。


    陸翀帶著她繞過磚塊。


    走了幾步,蘇纓遲鈍的輕輕的“啊”了一聲,才反應過來,停下腳步仰頭望著陸翀:“謝謝你。”


    她小臉蒼白,眼眶泛紅,強撐精神,討好的對陸翀笑了笑,淚珠掛在睫毛上,啪嗒墜落,沿著麵頰滑到下顎。


    心髒擰巴擰巴被她擰碎了,陸翀見不得她這樣。


    他想問她,到底怎麽了,但又怕戳到她傷口,讓她更難過,隻說:“咱們走,帶你回家。”


    他牽緊她的手,輕輕地拉一拉她。


    蘇纓沒有動,鼓足了勇氣,小心翼翼地問:“周玄焱,你會不會覺得我很麻煩。”


    問出口,她又害怕聽到他承認,蘇纓難過地想,就算他嫌棄她,覺得她很麻煩,也是應該的。


    蘇纓懨懨的,怎麽會有人不覺得她麻煩呢?從來都是這樣,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的。


    可是他的手特別的溫暖,她一點兒都不想放開。


    陸翀收回腳步,轉身站在她麵前,與她隻隔了一個拳頭的距離,抬起另一隻手,笨拙地幫她擦去眼淚:“別多想,不麻煩。”


    他的聲音又沉又穩,語氣堅定。


    蘇纓更想哭了,哪怕他是哄她的,她也相信了。


    可她怕哭多了,他討厭她。


    她吸吸鼻子,艱難地開口,說:“今天、今天……”


    她挫敗地咬住自己的唇瓣,她竟然不知從何說起。


    陸翀攔住她,突然笑了笑:“不開心就以後再說。”


    他其實很好奇,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她,了解她的一切,可是小姑娘哭紅了鼻子,他舍不得。


    陸翀自嘲地想,暫時就讓他當一回體貼人吧!


    蘇纓不知道說什麽,小手擠了擠,往他手心鑽了鑽,兩隻手牢牢地貼在一起。


    陸翀耳朵蹭的一下通紅。


    陸翀看了看四周,山峰高聳入雲,過了正午,太陽藏入雲層,天色稍顯陰沉悶熱,小路盤山而繞,往蘇纓的小院兒去的山路背著日光,草木幹枯,綠茵稀鬆。


    抬眸,入眼一枝長枝插在崖壁騰空伸展,兩三朵淺紫色的小野花開在枝頭。


    “想不想要?”陸翀指著花枝問蘇纓。


    蘇纓剛抬頭看過去,陸翀已經用牽著她的那隻手環到她腰後,單臂抱起她,另一隻手摘下一朵小花,穩穩地落到地麵。


    泥土山道漫起一層塵沙,蘇纓驚呼一聲,下意識地閉上眼睛,黑暗中,她感覺腦袋被人碰了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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