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奈奈似乎知道他們在討論自己,格外安靜,奶呼呼的小臉也板得嚴肅。


    陸翀更不用說了, 端的一副威嚴沉重的模樣,若不小心瞥到他的臉色,怕是會控製不住的心慌。


    父女兩個鄭重得仿佛碰到了什麽疑難雜症。


    太醫都有點懷疑人生,他沒有理解錯吧?是來為公主的頭發看診吧?


    蘇纓洗漱完畢, 回到寢殿, 並未看到父女兩個弟弟身影,疑惑地問衛十六。


    衛十六唇瓣牽動:“陛下和公主在外殿看太醫。”


    蘇纓匆忙披上鬥篷往外殿走。走至回廊, 聽到太醫再三向陸翀保證小奈奈一定會長頭發。


    蘇纓猛地停下來,唇瓣微張著, 被冷氣嗆了一口,伸手捂住咳嗽了兩聲。


    “……”


    她放慢腳步,走到大殿門口, 太醫也提溜著重重的醫箱出來了。


    蘇纓站在殿門口看著抱著小奈奈坐在寶座上的陸翀, 哭笑不得:“你這是做什麽呀?”


    傻傻的,好笑又心酸,卻又讓蘇纓心髒變軟,聲音都溫柔了, 拖著鬥篷跨進門檻。


    陸翀似乎有些尷尬,但也隻有那一瞬,等她走進大殿時,陸翀已經理直氣壯地說:“我這都是為了奈奈好。”


    蘇纓看著小奈奈的那點頭發,也不經惆悵地歎了一口氣。


    小奈奈吃著自己的手指,懵懵懂懂地扇扇睫毛。


    蘇纓低頭憐愛地親親小奈奈的腦袋瓜。


    經過太醫的診斷,陸翀已經稍稍放下心,等她親完小奈奈就說:“我也要。”


    他期待地看著蘇纓。


    蘇纓:“……”


    她不動,陸翀自己動,摟穩懷裏的小奈奈,傾身向蘇纓靠過去。


    小奈奈烏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著他們,蘇纓輕輕地蓋住她的眼睛,飛快的在他唇瓣親了一下,蜻蜓點水,沒有給陸翀回味的時間。


    蘇纓抱起小奈奈:“我們回去洗澡澡啦!”


    懷抱一空,陸翀眼尾上翹,舔了舔唇,掌心撐了一把扶手,跟著她們的腳步,渾身上下都寫著春風得意。


    不過一個一觸即離的親吻怎麽可能把陸翀打發了,他耐著性子,熬到小奈奈睡了。


    許是殿內地龍燒得旺,紅綃帳內熱氣蒸騰,一隻玉臂突然伸出帳外,嬌軟無力地掛在床邊。


    纖細的手腕係著紅繩,一晃一搖,指尖仿佛就要點到氈毯。


    一隻麥色肌膚的手臂也跟著探出來,寬大的手掌攥住那輕顫的手腕,指腹挑開紅繩,溫柔地摩挲。


    動作宛如春日和風,但紅綃帳卻好像在夏日暴雨盅劇烈飄蕩。


    那隻細白的小手忽然攥緊,捏成拳頭,又被大掌揉開,十指相扣,緊握相交。


    情到深處,蘇纓轉頭與她身後的陸翀接吻,所有聲響歸為平靜,隻聽見窗外雪落的聲音。餘韻綿長,汗濕的額角輕抵,陸翀眼眸像一方濃得化不開的墨,望著蘇纓,仿佛要將她卷入其中。


    蘇纓回過神,很不好意思,偏過頭,趴在軟枕上,耳朵和側顏像染了胭脂一般,紅得滴血,豔得勾人。


    陸翀將纏住她後頸的發絲拂開,在她滾燙的肌膚上落下輕輕的一吻,起身收拾殘局。


    今天小奈奈睡得早,雲雨初歇,結束一場之後,時辰不算晚,蘇纓和陸翀坐在臨窗的軟塌上小聲說話。


    紅梅飄香,明瓦窗結了一層白霧,蘇纓手指將白霧擦去,看到不遠處高聳的宮門上燈籠閃爍。雪花簌簌砸過來,積在窗框邊上,再落到地麵。


    陸翀握著茶杯,遞到她唇邊。


    蘇纓往後靠在他身後,低頭抿住杯沿,喝了大半杯溫茶,剩下一點進了陸翀的肚子。


    幹澀的喉嚨得到滋潤,蘇纓眉心舒展。


    陸翀攏攏她披在肩頭的毛毯:“舒服了?”


    蘇纓後腦勺蹭蹭他的胸膛,滿足放鬆地癱在他懷裏,細細的黛眉微微揚起,軟綿綿地應聲:“嗯。”


    陸翀盯著她紅撲撲的臉蛋看了幾息,安耐住心中的躁意,往她手裏放了一張紙。


    蘇纓好奇地舉起來,翻開一瞧,竟是一張借據。


    “今借成和四萬三千兩,每月取利九分……,神徽元年十月二十三立下此據。”蘇纓磕磕絆絆的,一字一字的默念。


    看到紙張末端的兩個鮮紅的手印,和手印下的兩個名字時愣住了。


    “這是……”蘇纓震驚地看著蘇劭宣和許淑慧的名字。


    陸翀說:“這是他們在地下錢莊借印子錢的借據。”


    “印子錢?”蘇纓不懂。


    陸翀做了簡單的解釋,印子錢是不合律法,違規高息的借債。


    蘇纓捏著借據,從他懷裏起身,裹著毛毯,挪動著跪坐在他跟前,仰著頭,生的靈氣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他,等他講故事。


    陸翀笑了一聲,把蘇劭宣借錢的始末告訴她。


    蘇纓聽完,神色複雜:“她也來京城了啊。”


    陸翀沒有問蘇纓口中的她是誰,隻說了一句:“要見她嗎?”


    蘇纓搖搖頭,她和關頌宜沒有母女緣分,現在各自都有了新生活,不必再相互打擾。


    陸翀揉揉她的頭。


    蘇纓早已經釋然,隻是忍不住感慨了一聲,被他這麽一弄,臉頰發燙,倒有些害羞:“我沒有傷心。”


    陸翀專注地看她,輪廓被燭光照得有幾分溫柔,他沉聲:“嗯。”


    蘇纓忍不住湊過去親了親他的薄唇,在他要再深入的時候推開他,借條遞到他眼下:“那這個……”


    陸翀深吸一口氣,深邃的鳳目有些暴躁,把借條扔到一旁:“纓纓想怎麽辦?”


    蘇纓傻乎乎地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新奇,她還能怎麽辦嗎!


    “交給我。”陸翀貼心的,主動請纓。


    蘇纓好奇:“你想做什麽?”


    陸翀長臂一攬,把她拉到懷裏,聲音在兩人唇齒間消失:“纓纓隻要安心看戲就好。”


    窗戶上的白霧越發濃鬱,偶爾還會印上幾個小小的手指印,軟塌上的小幾忽然翻倒,發出悶響,幾朵紅梅從枝頭飄落。


    不知怎麽,許久之後,紅梅黏在了蘇纓薄背上,又被陸翀含走。


    ……


    蘇纓不知道陸翀做了什麽,反正她是看了好大一場熱鬧,衛十六繪聲繪色的將這幾日京城最熱鬧的事情講給她聽。


    永城候府這些年雖然頂著侯府的名頭,但朝中沒有重臣,在京城這個遍地豪貴的地方,顯得過於中庸了。


    誰知一夕之間,永城候府的名號瞬間傳遍京城。


    印子錢是每日還息,許淑慧和蘇劭宣商量得好,準備每天中午派人把錢送到錢莊,隻要做的隱秘,便無人可以發現。


    等想辦法弄到了錢,過去一筆結清,就能當做無事發生。


    結果還沒有等到他們去,那天天未亮,債主就帶人上了門,放印子的那些人本就不是正經人,都是無賴行徑,一行十幾個大漢,拿著棍子在永城候府門口吵翻了天。


    晨曦初曉,整個侯府都被驚醒,連帶著和永城候住在一條街上的人家都聽到了動靜。


    蘇劭宣和許淑慧自然也被吵醒了。


    蘇劭宣聽到外麵喧囂聲,神色困倦,眼下泛著青紫,怨氣深重。


    許淑慧看了蘇劭宣一眼,她一向以侯府出身為傲,外麵鬧騰得不像話,她自覺丟臉,掀開被子下床:“府裏的丫鬟越發不懂規矩了,我當年未出嫁,祖母管家時,哪裏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許淑慧穿上冬襖,喚侍女進來。


    叫了好幾聲,都沒人應,許淑慧臉色變黑,正要發火,侍女才急吼吼地跑進來。


    “夫人出事了!”侍女慌張地喊了一聲。


    許淑慧皺眉,揉著隱隱作痛的額頭,這幾日各種事情壓在心頭,她根本無法安睡,整日精神不濟。


    不耐煩地說:“大早上的,跟見了鬼似得,這是侯府莊重些,外頭怎麽了?”


    “是成和銀莊的人過來了。”侍女急道。


    侍女貼身服侍許淑慧,自然知道她這幾日做了什麽,深知此事的重要性,打聽到錢莊的人鬧上門,不敢耽誤,連忙回來告訴他們。


    侍女話音落,許淑慧和蘇劭宣勃然失色,著急忙慌地換了衣服,趕去了正院。


    他們到時,正院已經坐滿了人。


    連永城候爺都在,眾人眼神各異,有震怒的,有著急的,還有看好戲的。


    成和錢莊的那些無賴們大喇喇地站在正廳中央,笑嗬嗬地朝他們兩人拜了拜:“蘇大人,蘇夫人又見麵了,今天的息錢拿來吧!”


    本就寂靜的正院,更沒了聲音,所有人都看向蘇劭宣夫婦。


    蘇劭宣冷汗直冒,而許淑慧當場軟了腿。


    永城侯府被人看了半天的笑話,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無賴上門討債的事情已經傳得沸沸揚揚的了。


    永城侯府雖然有些落寞了,但也是要顏麵的人家,平日裏努力維持著侯府表麵的尊貴,就深怕落人口舌,淪為笑柄。


    好事不出門外事傳千裏,外人可不管永城侯府誰借了印子錢,隻知道他們府上或是出了不孝敗家子,或是已經落魄到要去地下錢莊借錢度日。


    眾說紛紜,這次永城候麵子裏子都丟得一幹二淨。


    蘇纓聽衛十六說,蘇劭宣一家當天就搬出了侯府。


    第59章 二十八束光   瘋了


    今天教給蘇纓纓一個古訓:天欲其亡, 必令其狂!


    ——《陸翀自我攻略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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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擁擠的無名街巷,吵鬧喧囂的鄰居,老舊失修的屋子, 散發著黴味的簡陋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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