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成景抬眼,似笑非笑道:“不好意思呢,倒黴的好像是你。”


    “你答應過身體好了就放我離開,到時候誰還跟你有關係!”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就我這身體,你陪我死比較快。”玉成景嘴下也不留情。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你一時半會也死不了!”


    “禍、害?”玉成景口中冷冷的吐出兩個字,麵無表情的看著她:“你就是這樣想我的?禍、害?”


    玉成景心中湧起股暴虐,他甚至有一瞬想把她給掐死,這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嗬~,好一個禍害!


    薑清菀一聽他這語氣就知道又不對了,她其實並沒有惡意,剛才不過是話趕話,趕出來了。她身子下意識的一抖:“我,我沒有,我隻是說順口,你千萬別往心裏去!”


    “嗬~,別往心裏去?”玉成景氣笑了,越是無意中說出的話,越是靠近自己內心的想法。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這麽說的,我說話不過大腦,你不要生氣……”


    “若是嫌棄我拖累你,直說就是,再怎麽樣,我也不會強迫別人和我在一起。”


    “是是是,是我非要和你在一起,你別生氣了好不好。”薑清菀抽噎了一下,剛才哭的太過真情實感,一時沒緩過來勁兒。


    “覆、水、難、收。”玉成景一字一頓。並不打算接受她的示好。


    他又不是個小孩子打一巴掌給個甜棗!


    玉成景諷刺的笑笑,看來所謂的夫人也不會真心待他。


    “誰說的,你把它倒在池塘裏試試……”薑清菀小心翼翼的,頂了一句!


    玉成景被噎的愣了一下,氣的狠出了一口氣,看著她道:“你倒是有本事呀,你有本事,你還倒池塘裏幹嘛!”


    “阿景……夫君,我知道錯了還不行嗎……”薑清菀咬了咬唇瓣,心中那股難過勁兒還沒過去,眼見著又要掉淚。


    不一會兒成串兒的淚珠又滴落在桌子上。


    玉成景僵了……


    這是……被他氣哭了……


    玉成景心中又好氣又好笑,她罵他是禍害,他還沒生氣,她倒是在這裏悲悲戚戚的哭了起來,一會兒讓別人看見了還以為他在欺負人。


    玉成景心裏有些紛亂,不期然想起那天她窩在地上哭的悲悲淒淒的樣子,索性閉上眼,眼不見心不煩,讓她哭!!!不讓她難受難受,就對不起她說的那幾句話!


    薑清菀這次哭起來連一點聲音都沒有,一點也不像上一次悲悲戚戚,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玉成景卻比上一次她哭出聲更加心煩。


    “就像你這樣除了一張臉什麽都沒有的男人,誰嫁給你誰倒黴,一點都不溫柔體貼,借條帕子都不給,摳死你!”


    “誰嫁給你誰倒黴,一點都不溫柔體貼!”


    ……


    玉成景長舒了一口氣,誰嫁給他誰倒黴嗎?薑清菀還真是了解的透徹!


    過了一會兒,玉成景不經意的轉過頭,微微睜開眼睛,眼角的餘光看到薑清菀已經不再有淚滑落,玉成景麵無表情的又轉了回去。


    華清算什麽!他琴藝雖然不錯,但是也不算特別好。值得為他這樣哭嗎?


    **


    “這局箜篌,不知道你們玉衡書院誰來對戰?嘖,對了,你不是一向喜歡你那個學生嗎?玉成景,不如讓他來?”台上的一個白胡子老頭對旁邊的老先生道。


    周夫子皺眉,那個老匹夫,明知道玉成景琴藝最佳,讓他來比什麽箜篌?剛才比琴的時候怎麽都說讓他來?如果是玉成景上來,也不至於落一個平局的下場。


    真是欺人太甚!


    “他身體不適,比箜篌自然有箜篌的人選,用不著他,不要總想著折騰我的學生。”


    “這並不是折騰,你藏著掖著天天把他吹到天上去,我們自然想看看他是不是名副其實。”那個老頭笑了。


    周夫子輕哼一聲:“是不是名副其實,你不是比誰都清楚嗎?如果他摻了一點水分,你會天天盯著我翹牆角嗎?”周夫子說起來就來氣。


    玉衡書院和齊鬆書院向來不和,兩家為了爭取優異的學子,這幾年可沒少打對台戲。


    為了讓玉成景入學玉衡,周夫子可沒少往玉家跑,也沒少撞上這位岑夫子,現在這一副無辜的樣子給誰看呢。


    有本事擠兌他,有本事別暗搓搓的老想翹牆角!


    “看你這話說的,把我想成什麽人了,沒說玉成景沒有選擇去齊鬆書院,就算他有朝一日真去了,那也是他自己的選擇和我有什麽關係?你真不準備讓他上去?”


    “不去!”


    “哎呀,周老頭,不要那麽固執,你不去問問,怎麽知道他願不願意?若他想去呢?玉成景一年多沒露麵了,心裏不服他的大有人在……”


    周夫子心中一動,看了眼正在閉目養神的玉成景,沉吟了一下:“他們心中不平是為了名琴流雲……”


    “一通百通,他箜篌彈得好,別人自然也不會多想。”


    周夫子轉頭睨了他一眼:“你不會有備而來吧。”


    “什麽有備而來!你也太看不起我了!趕緊派人去找玉成景吧。”岑夫子跟他打哈哈。


    當他願意做那個壞人嗎?院長的女兒不知道抽的那門子風,要跟玉成景比箜篌!他能有什麽辦法!


    “那我就去找人問問,成不成的再另說,你也知道成景不喜歡出風頭,最討厭這種場合。”周夫子沉吟了一下還是決定去找個人問一下,若是他同意了呢?


    玉成景從來不說空話,隻要他願意上場,肯定就會贏。這麽多年了,還從來沒有見過玉成景第二。


    周夫子自信滿滿。


    不過令他意外的是,玉成景竟然真的願意了。


    玉成景漫不經心的站了起來,手中的帕子往薑清菀手裏一遞:“我要彈箜篌,拿著這個東西不像樣,你先幫我收著。”


    薑清菀本來心情低落,玉成景這麽一說,她立刻高興的接過帕子,玉成景和她說話了,是不是不介意剛才她的口誤了?


    事實證明她想多了。


    “不準用我的帕子擦眼淚,你就在這使勁哭吧!”


    薑清菀被他氣個半死,但是沒辦法,誰讓自己先說錯話了?不知道他心裏會不會難過,怎麽能這麽說他呢?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唉~,薑清菀呀薑清菀你這張嘴喲。


    薑清菀心裏自責的要死,她欠餘正經一句正兒八經的道歉。


    等他回來,她就向他好好道個歉,希望他能原諒自己的無心之失吧。


    看玉成景走遠了,薑清菀拿起帕子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淚,玉成景的帕子啊,陰晴不定的小祖宗!不讓用她偏用,看玉成景能拿她怎麽辦!


    一個男人還整天隨身攜帶著帕子……她一個女孩子都沒那麽精致。


    主要還是不習慣,總是會忘,不過在這裏也隻能帶帕子了,沒有濕紙巾之類的東西。


    一股淡淡的清香不斷傳來,就好像玉成景身上的那個香味,也許是經常喝藥的緣故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冷冷的藥香味兒,非常醒神,但是卻不會讓人覺得苦澀。


    薑清菀一聞到他這股藥香味,她的心不由自主的就軟了,她也是,和一個病人計較那麽多幹嘛,還和他鬥嘴,差點沒把人氣死。


    其實玉成景脾氣怪些也可以理解,他日日與湯藥為伴,她還說他是禍害……


    他生氣也是應該的。


    不過——


    薑清菀一看到玉成景仙氣飄飄的坐在箜篌前,瞬間什麽感覺和想法都沒有了。眼中隻剩下那個風華絕代的身影。她知道玉成景生得好,但是現在這麽遠距離的看他,才明白他生的究竟有多好。


    他臉色稍微有些蒼白,身形羸弱,靠得近的時候連手上青色的血管都能看得出來,玉成景被病痛折磨得脫了形,但是依然遮擋不住他的俊美,鳳眼狹長,好像蘊含著無數的情誼,欲語還休。


    薑清菀情不自禁的想,若是他身體好了,是不是比現在還要光彩奪目。那樣的玉成景,天生就該站在高處。希望臨走之前看到他那副樣子,有那麽一天,玉成景高高在上不再受任何束縛。


    她知道有那麽一天,但是有那麽一瞬間,她希望那一天可以晚點到。


    她從來都沒有聽過箜篌,但是不像古琴一般晦澀難懂,箜篌的聲音清脆,這架箜篌在他手下好像活了一般,樂聲時而婉轉低回,時而歡快明麗,讓人情不自禁的欣悅起來。


    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十二門前融冷光,二十三絲動紫皇。


    無形之中,她好像忽然明了這幾句詩的意思。


    玉成景不愧是玉成景!


    薑清菀聽的眉開眼笑,剛才的愁緒一瞬間都消失了。


    看著手中被她折騰的不像樣的手帕,薑清菀有些臉紅,這個東西還怎麽還給他?薑清菀不好意思了。


    快速的把手帕折了折,往袖中一裝,等他回來,死都不能承認借過他的手帕。


    薑清菀看玉成景下台,心中有點遺憾,這曲子怎麽就那麽短?


    玉成景緩慢的走回來,額頭上已經出了一層薄薄的虛汗,想要拿出手帕擦一擦,但是摸著手帕的手僵了,才想起自己的手帕給了那個小丫頭。


    真是個冤家。


    她擦過淚的手帕還能擦汗嗎?


    玉成景下來良久都沒有人再上去,主事的人含笑出來:“另一位要參加比賽的人身體不適,我宣布這一局玉衡書院玉成景勝。”


    薑清菀“撲哧——”笑了,哎呀呀~不得了了,玉成景啊玉成景你把人家逼的都借故生病了。


    玉成景輕輕挑眉,女子還真是一個陰晴不定的動物,就這麽一會兒又笑了,那也不知道剛才在折騰個什麽勁。


    某人還不知道現在自己的眼神多麽溫柔,不由自主流露出笑意。


    “阿景,你彈的太好了!讓人聽了很高興!”薑清菀歡快的衝著自己的大腿笑道,好像剛剛生氣的事兒是一種假象。


    玉成景輕哼一聲:“我還以為你比較喜歡聽能讓人哭的。”


    “怎麽可能,我又沒有受虐傾向。”薑清菀道:“我還是比較喜歡甜甜的,就像你剛剛彈的曲子,聽了很開心。”


    “可惜就是曲子太短了,我剛回過來神,曲子就沒了。”


    “你剛剛在想什麽?”玉成景問。


    “什麽?”薑清菀有些懵。


    “你剛剛沒聽我彈箜篌,那你在想什麽?”玉成景耐著性子又說了一遍。


    某個從來不說第二遍的人,好像改了性兒,耐性十足的又問了一遍。


    “我一直都在聽你彈箜篌,但是因為太好聽了,所以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我記得家裏也有一架,若是那日得了空,能不能彈給我聽?我超喜歡聽你彈箜篌。”薑清菀星星眼看著他,都忘了自己帶著帷帽的事兒了。期望能用自己亮晶晶的眼睛打動他。


    玉成景看她好像很感興趣,麵無表情道:“你以為我是什麽人,哪能你想聽我就彈?我幫你做事,總得付出點代價。”


    說完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有什麽可以給我的嗎?”


    薑清菀被他看得全身發麻,話都快不會說了:“我我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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