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人對你說出前程似錦這四個字的時候,就意味著她在跟你告別。


    第25章 “時光不曾為誰留(1)……


    二零一五年的十一月二十三號這天, 蒼城下了場暴雪,滿城的白茫茫,似乎也在向這人間無聲的告別。


    陸矜北醒過來的時候, 身邊的床鋪早發了涼。


    他一下從床上坐起來, 揉了把雜亂的頭發,撿起地上的浴袍披在身上, 出了臥房。


    在客廳和浴室轉了一圈,沒見到阮胭的身影。


    隻好給她打了個電話。


    等待接通的時間裏,他望見沙發上被疊的整整齊齊的衣服,最上麵還貼著一張橙色便利貼。


    他不由得低笑了。


    多大了, 還搞這些小花樣。


    不過很受用。


    他吊兒郎當的走過去,整個人從內到外透著股睡醒沒多久的惺忪憊懶。


    卻在看到橙色上麵的字條後,表情為之一變。


    電話裏也隨之傳來機械的女音——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對不起, 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機械的女音響了一遍又一遍。


    他在原地轉了兩圈, 隨後揉著自己頭發,似是不可思議的笑了笑。


    別給開這種玩笑。


    又重撥過去, 這回不是關機,直接是空號。


    兩分鍾後, 他回臥室找了根煙出來,吸進去的第一口,因為太急, 嗆的他接連咳嗽。


    他一邊抽, 一邊給司機打電話,“備個車。”


    再之後,他把揉成一團的紙展開,足足看了兩分鍾那麽久, 似乎才看清上麵每一個字的含義。


    “阮胭,你很好。”


    他輕輕的喃了聲後,目光一冷,丟進垃圾桶。


    -


    因為昨晚下了一夜的雪,路上難走,從酒店到那條胡同巷口,開了有一個多小時。


    他去了阮胭家裏,抬手敲門。


    沒人應。


    出來掃門前雪的鄰居看到陸矜北,沒認出來他是之前租過這家房子的人。


    “小夥子,你找誰啊?”


    陸矜北轉身,望著對麵的大嬸說,“阮胭。”


    “哦,找胭胭啊,你找她有什麽急事不,這丫頭現在估計待醫院裏呢,家裏老太太生病了,走不開。”


    他笑了笑,似乎不相信,往前走了幾步,耳朵靠過來。


    “您剛說誰住院了?”


    大嬸掃把往雪堆上一扔,往自己凍得通紅掌心哈了口氣,白霧從她嘴裏冒出來。


    “哎呦,怪我沒跟你說清,老太太是胭胭她外婆,老人嘛,上了年紀身體禁不住扛,總會出什麽小毛病。”


    高利貸那夥人來家裏鬧,他們這些街坊鄰居得自然都看到了,但大嬸不知道,麵前長這麽俊的小夥子和阮胭到底是什麽關係,所以沒說的這麽細。


    陸矜北朝大嬸說了句謝,按照她給的醫院地址,驅車前往。


    醫生告知,就在剛才七八點鍾的時候,醫院正好有批藥送往上海,阮胭帶老太太一起走了,轉到上海的醫院。


    外麵天寒地凍,一夜積起的暴雪足足有三四厘米那麽厚,一腳踏上去,蓋過褲管。


    出了醫院後,陸矜北沒上車,擱路邊一根兒、接一根兒的抽。


    煙蒂落了一地。


    他心裏是什麽感覺。


    說不上來。


    當了別人一年多男朋友,家裏發生這麽大的事,她一聲不吭。


    到底是她失敗,還是自己失敗。


    雪花,又開始飄了,落在人的發梢、眉眼。


    他的電話響了。


    陸矜北夾著半截煙,看也未看屏幕,按了接通。


    “喂,什麽事。”


    緊接著,陸林希著急的聲音傳了過來,“矜北,你現在在哪兒呢,快回來吧,家裏出大事了。”


    陸矜北換了個姿勢,一隻腿微蜷著,靠在電線杆上,仰了仰頭。


    “什麽事。”


    “你外公被審查局的人帶走了”,陸林希驕傲慣了,從商這麽多年,風雨見了不少。


    但說到這兒,情緒也有些繃不住,“今個一大早,上麵的人收到了你外公貪汙受賄的證據,我剛聽到風聲,沒來得及趕過來,就接到家裏小香的電話,審查局的那個狗腿子局長,親自來的。”


    小香是一直照顧老爺子的傭人。


    陸矜北眯了眯眼,神情嚴肅幾分,“證據怎麽個回事?”


    陸林希在電話那邊搖頭,也是一頭亂麻。


    “這哪兒知道,估計是王家那邊出動作了。”


    “審查局那幫人不敢對老爺子真動手,你現在什麽也別做,等我回去。”


    母子倆即使有過矛盾,但在這種緊要關頭,也不是置氣的時候。


    陸林希似抓住了主心骨,“行,我在家裏等你。”


    “嗯。”


    掛了電話後,陸矜北接著抽完那支煙,看了眼醫院,隨後胸腔裏溢出一聲自嘲的笑。


    手機一直不停震動。


    全是陸家人發過來的消息。


    他沒再停留,驅車趕往機場。


    一個月後,帝都出了件驚天動地的新聞。


    原本傳的沸沸揚揚,以為陸老爺子指定下馬的事兒,有了逆轉。


    事後證明為王家蓄意構陷。


    王家也一蹶不振,原本打的鐵算盤失了空。


    江城一把手的位置不僅沒撈著,還把自己賠了進去。


    被指任勾結什麽外國間諜罪。


    這些說來簡單,成了論定的事,但這背後到底需要出多少力、走動多少關係、耗費的人力、財力、心力,數也數不清。


    陸家從這攤子事抽出身的時候,發小們在南麓會所組了個局,一是慶祝,二是聚一聚,散散晦氣。


    帝都已是深冬,低調的邁巴赫停在會所門前的時候,極有眼色的服務生上前為他泊車。


    陸矜北把鑰匙扔了出來,裹著空氣裏的寒氣,進了旋轉門。


    經此動蕩,他整個人變的更冷。


    以前骨子裏的冷,是隱在散漫浪蕩下的,他會笑著跟你開冷玩笑。


    但現在——


    他不會開什麽玩笑,直接不廢一句話,從來哪兒的,送哪兒去。


    別擱眼皮子底下礙眼。


    人世間的成長總是來的格外快,但大都不是自己主動要求去成長,而是被這糟蛋的生活逼的。


    無奈、卻又現實。


    陸矜北提著外套進包廂時,裏麵已經喝高了。


    傅硯池朝他招手,“矜哥,這兒。”


    他今兒特地從家裏的地窖取了一瓶珍藏兩百年的葡萄酒,給陸矜北倒滿。


    “你知道我昨個遇上誰了?”


    陸矜北喝了口酒,“誰。”


    傅硯池一敲桌子,“王家的小舅子,昨天在飯局見到我,一口一個傅爺,叫的敞亮,還求我能不能給他們融個資。”


    “老子給他融個屁的資,當初往死裏整我們的時候,怎麽沒想到有今天,當我是個傻缺,不知道他們打的什麽算盤,動了你們家,我們家還遠嗎。”


    “嗯。”陸矜北仰頭,一杯冷酒下肚。


    傅硯池覺得稀奇,“呦,誰惹你這尊佛了。”


    但他想想最近也沒什麽煩心事,王家一倒台,上來巴結陸家的人指不定有多少。


    光是他奶奶粘連著,最近都見了不少訪客。


    所以傅硯池自然而言想到蒼城的阮胭,“該不會是,阮妹妹和你鬧脾氣了吧。”


    陸矜北沉默,不發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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