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


    “還在杭州?”


    “你猜猜。”


    “我好困,猜不出來。”


    他也沒說到底在哪裏,隻是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歎了口氣,跟沒辦法一樣。


    “要下雨了。”


    阮胭又嗯了聲,困的不想睜眼。


    陸矜北坐在車裏,望著胡同裏麵的第二處人家的二樓陽台,上麵掛著衣服。


    過了會兒,他似想到什麽,又說,“算了,你繼續睡吧。”


    “好。”


    電話很快被掐斷,對麵的男人揉了下額角,望著屏幕上顯示不到兩分鍾的通話記錄,皺了皺眉。


    這人就那麽困麽,連他的電話,掛的也不留情麵。


    司機一直靜靜的聽電話掛斷,才從後視鏡瞥向後邊一眼,恭敬的問,“先生,要送您回公館嗎?”


    先生不是一個喜歡購置房產的人,以前來蒼城出差,不是住酒店,就是去薑澗朝家住一晚。


    但從去年開始,先生在蒼城斥巨資購置一幢別墅。所以司機才這麽問。


    陸矜北看了眼腕表,隨即說,“車鑰匙給我,你找個酒店住一晚,後天早上七點來接我。”


    司機皺眉,覺得不妥,“您今晚睡車裏?”


    “不行麽。”


    “先生,忠叔知道我沒照顧好你,會罰我的。”


    忠叔是一直跟著陸矜北,安排他衣食起居的人。


    陸矜北一隻手搭在車窗上,望著胡同口的一盞燈,神情散漫又放鬆,“不告訴他不就完了。”


    他轉頭笑道,“行了,別擱這兒廢話,給你放一天假,還不樂意。”


    司機下車後,望了眼胡同口,想起方才先生和對麵那位小姐通電話的神情,似乎有些明白,先生一年前就買別墅是什麽意思。


    -


    夜裏狂風而至,拍打的樹葉簌簌作響,帶來絲絲涼氣。不過一會兒,細而密的雨落下來,伴著刷刷聲,愈下愈大,沒入青色地磚,又斜打在玻璃窗上,化作水珠兒慢慢滑落。


    阮胭被厚而密的雨聲吵醒,再也睡不著。


    想起外婆說的,她在澳洲的這一年裏,他來家裏坐過許多次。巧的是,每次給老太太打視頻電話,都沒碰到過一次。


    遇到他之前,阮胭沒有預想自己未來的生活。但也知道,跟普通人的軌跡大差不差。到了年紀,會找一個人結婚、生子,進行完人生的每一步。


    遇到他之後,人生頭一次萌生出自己不夠優秀的想法,想再努力一點,好配得上他。而不是和他站在一起後,旁人心裏嘀咕的第一句都是——為什麽他找了個這麽一個女朋友。


    所以她讀研去了北京,即使分手後,也曾奢望的想過,是不是她變得更好,和他在一個水平線上,他們還會不會多一絲可能。


    所以去紐約的五年她沒鬆過一口氣,獲得約翰的賞識,爬到這樣的位置。


    以前聽劉若英的《後來》這首歌,阮胭隻覺得曲調好聽。可是在紐約的那些年,每次進ktv,總是聽不得這首歌。


    總覺得這首歌唱的就是他們。


    如果當時我們能不那麽倔強/現在也不那麽遺憾


    後來的我們,終於把我們寫成我、和你。


    第46章 “雨夜的吻”


    寂靜的夜裏, 雨聲急轉之下,拍打樹枝的聲音,格外明顯。


    阮胭枕著細白的手臂, 俯在床頭半夜聽雨, 悄然想起兩人認識至今六七年間的很多事,光陰一瞬而過, 人這一輩子又有幾個七年。


    想到最後了無睡意。


    叮叮的雨聲落在耳畔,她眼睫輕眨,從被子裏抬起勻稱的手臂,指尖向下戳了下黑屏的手機。


    從杭州回來後, 兩人每晚都會通電話。有時候半夜醒來,電話一直就在那兒通著。


    誰也沒有主動的先去掛過。


    兩人目前的處境,倒是比五年前剛在那會兒更黏糊糊的。


    -


    陽台的燈倏然亮起,院子裏傳來些微動靜。


    老太太在和亨樸說話, 兩人估計都怕吵醒她, 所以音壓的低。


    阮胭本來也睡不著,所以下了床, 從衣櫃裏找了件外套,搭在及膝睡裙外, 這才推門出去。


    一場來勢洶洶的雨,帶走白天空氣裏的燥熱。


    陽台上,老太太正使勁兒仰著脖子, 指揮亨樸在收二樓欄杆上的衣服, 曬的軟被。


    見阮胭這麽大一個人從屋裏出來,老太太還不小的驚訝一番,“把你吵醒了呀?”


    “早醒了。”


    阮胭看了二樓一眼,亨樸肩上扛條花花綠綠的軟被, 有點滑稽,正伸手一件件的往懷裏收。


    亨樸自然也瞧見底下的阮胭,朝她挑了挑眉,聲音從上麵傳下來。


    “什麽時候回來的?”


    他白天出去和人玩了一天賽車,回來身體就撐不住睡去,所以也就沒見著阮胭人影。


    “九點那會兒。”


    其實是十點,阮胭怕他擔心,所以才說早一個點。


    她一邊和亨樸說話,一邊用胳膊撐在頭頂,迎著細雨,一路小跑上樓。


    亨樸見她上來,無奈的聳聳肩,“就這點衣服,我一會兒就收完了,你上來做什麽。”


    “你收了也不知道放哪兒。”


    “還是我來吧。”


    阮胭從亨樸手裏接過衣服,眼疾手快的又把其餘的一並從欄杆上扯下。


    一陣手忙腳亂,外邊的雨似乎下的比方才出來的小許多,由急轉緩。


    下樓的那一刻,阮胭抱著衣服剛擦過灰色牆壁,也就是靠胡同的那一側,從那個角度,可以一眼望到空曠曠的胡同口。


    不過幾秒,她又停住,往上上了幾個台階,站到視野最佳的位置。


    亨樸當時正準備進屋,看見阮胭又上來,不知所以,“怎麽了?”


    “沒事。”


    阮胭失神的搖了搖頭,目光卻穿過胡同口的那盞路燈,落在十米開外的一輛豪車上。


    不由得想起他在電話裏的聲音。


    他說快下雨了。


    所以那時候根本不是在杭州,已經回蒼城了麽。


    阮胭看不清車牌號,也不敢確定,濃而密的睫毛眨了又眨,直盯著路口的豪車。


    過了會兒,似有心電感應一般,車裏的人降了半扇車窗,轉頭望了眼煙雨,又伸手撣了撣煙灰。


    隻肖那一眼,後麵亨樸說了什麽,阮胭都沒心思再聽。


    她匆忙下樓,把衣服放在沙發上,回屋拿了手機,又在玄關處找了把傘出來,這才輕手輕腳推門出去。


    胡同口的陳舊路燈發著昏黃的燈光,光下細雨如針。


    快走到胡同口時,阮胭停下腳步,站在青色磚瓦的房簷下,單薄的身影撐著傘,望向那輛車。


    兩秒之後,她抬手撥了個電話出去。


    電話很快被接通,陸矜北慵懶的聲音傳至阮胭的耳邊。


    “不是困的都睜不開眼,現在是淩晨一點,怎麽給我來電話了。”


    “怎麽,半夜想我想的睡不著?”


    阮胭沒說話,電話裏除卻雨聲外,隻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也不知道為什麽,在澳門連軸轉長達一周早已疲乏的身體,聽見她聲音的那一刻,倏然放鬆下來。


    他抬手鬆了顆襯衫扣子,嗓音輕緩喊她的名字。


    “阮胭,你啞巴了,怎麽不說話。”


    阮胭仰頭看向對麵,試圖能從與夜色融在一處的黑壓壓車窗裏,看出些什麽。


    但什麽也看不出。


    她輕喃一聲,全然忘記他剛才有說什麽,“陸矜北。”


    “嗯,我在”,陸矜北揉了揉指骨,對於阮胭喜歡喊他名字的這個習慣頗為無奈,“你再多喊我幾下,我可能要忍不住去見你。”


    阮胭聽完這句話,靠近電話的那隻耳朵有點燙,她把手機離自己遠了些。


    “你在哪兒。”


    “你是在查崗嗎,阮胭。”


    “……”


    阮胭握住傘柄的蔥白指尖慢慢收緊,抿了下唇,“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可我希望你是。”


    陸矜北幾乎緊接她的話出口,他這話包含的意思太多,讓阮胭有片刻的愣神,不知道說什麽,所以電話裏又是一片寂靜。


    有那麽半分鍾過去,陸矜北才重新開口:“我在澳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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