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主公的話是絕對的。


    話說到這裏了,宋無道耐心用謦,望去的眼神冷若深淵,疏離中暗藏警告。


    至尊帝的命令不容質疑。


    白澤握緊晶核,額手致歉,承諾一定會好好控製主公。


    同一時間,正在黎氏醫館的渺渺等待黎雨簫煎藥的時候,手機上讀心筆記浮現出了斷斷續續的消息。


    《宋無道》


    [我不太喜歡渺渺和那個姓黎的男人走得太近。]


    [我要控製好自己,不能傷害他的性命。]


    《白澤》


    [我還是覺得殺掉才是一勞永逸的呢。]


    [可惜主公不允許。]


    ……大哥你在想什麽啊


    看到大哥的心聲不打算殺害黎雨簫後,渺渺鬆了口氣,《萬界之王》隨著劇情發展,龍傲天的性格好像越來越偏執了。要是換作其他人,渺渺會雙手在胸口前比叉“打咩,瘋批打咩打喲”,珍愛生命,遠離病嬌偏執狂,可這畢竟是自己的血親。


    渺渺也相信大哥不會幹這種事。


    他的心聲都這麽說了!


    隻是……


    要他出手救治黎雨簫,他也未必願意。


    當黎雨簫煎完藥回來後,開始教她用銀針,渺渺沒一會就恢複精神了,拿著銀針比劃:“日出東方,唯我不敗!”


    黎雨簫掀起眼皮瞥她一眼。


    即使無人捧哏,他的小徒弟也能玩得起勁,她換了個姿勢,一臉深沉:“我的這根針,可是塗滿了毒藥的毒針……”


    說著,便作勢要去舔那根針。


    渺渺本來隻打算虛空一舔,沒想真的舔下去,然而黎雨簫眼明手快地薅住她的腦袋,製止住她的弱智行為:“消毒之前不能碰到粘膜,記住了,間接接觸都不行,何況是直接接觸。”


    他抽出渺渺手中的銀針,讓她坐好,給她進行了十分鍾的訓話。


    渺渺雙腿合緊,無處安放的小手手就放在大腿上,乖乖聽訓。


    說教說了十分鍾後,黎雨簫拿起茶杯喝了口水,說道:“以前我跟雪笙說這些,她聽不到一分鍾就溜了。你年紀比她小,倒是比她還坐得住。”


    黎雪笙有自己的一套生活哲學。


    她覺得自己隻要看得懂每年手持的股票分紅有多少就行了。


    “本來就是我做錯了嘛,而且聽你說教也不無聊啊。”


    渺渺仰起小圓臉。


    黎雨簫看笑了,忍住擰擰她小臉蛋的衝動,問:“看你訓練有素啊,你家裏人也愛說教嗎?”


    “有個大哥,”


    渺渺點點頭,猶有餘悸:“他訓我的話,得是半小時起步。”


    大哥怕話說得太重,傷到妹妹的心,字字句句斟酌著說的,又婉轉至極,所以半小時起步。


    當然,也有《萬界之王》的老讀者反映,這可能是作者在水字數。


    半小時的說教,隨便揪兩段出來就有五百字了。


    這就是日更更萬五的財富秘訣!


    “你有個好大哥。”


    黎雨簫低笑,腦海想象中浮現出一個墩實可靠的男人形象,談到家人,他難得地多話了些:“我以前以為自己能活得很長,隨便盯著點妹妹就行了,活得很自私,沒想過雪笙的教育問題。”


    他混得好,黎雪笙作天作天也無所謂,萬事有他兜著。


    大不了看那爆竹精摔一跤,受點委屈也挺好玩的。


    萬萬沒想到自己會生了怪病,奇經八脈呈逆流之勢,算算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渺渺聞言著急:“可以讓我再摸摸你的脈象嗎?”


    黎雨簫無可不可地點頭。


    渺渺執過他的手。


    他比剛認識她時更瘦了,像是一副骨架輕盈地搭在手上,渺渺能感受到底下逐漸消逝的生命力。黎雨簫卻似乎渾然不在意,隻惋惜說:“要是屍檢能看出更多線索,就由你親手解剖我好了。”


    古人重視保留全屍,可醫學的推進往往和解剖脫不開關係。


    不論中外,古代都忌諱解剖這件事。


    羅馬其中一任皇帝奉若神醫的名醫,解剖過各種牲畜,獨獨沒解剖過人類,把一些豬狗牛羊的身體構造照搬到人的身上,誕生了很多誤解。


    對現代醫學生來說,獻出遺體以供教學用途的大體老師是極值得被尊重的,親自操刀學習過剖和縫,才能站到手術台上。


    黎氏是世家大族,不僅講究全屍,還自帶風水寶地當祖墳。


    葬在哪,怎麽葬,都很有章法。


    身為嫡係長孫的黎雨簫完全有資格入駐其中,c位出殯。


    黎雨簫目光一凝,萌生了大膽的想法:“渺渺,你想試試解剖嗎?”


    渺渺:“?”


    渺渺:“老師,你冷靜一點。”


    原本很傷感的渺渺一後背的冷汗。


    “其實我本來也打算捐獻遺體,葬在地裏根本是浪費資源,別人怎麽做我無權置啄,但僅限我自己,我希望我能為現代醫學出一分力,哪怕是西醫也一樣。”


    說到激動處,黎雨簫咳嗽起來。


    見狀渺渺連忙站起來輕拍他的背,替他順氣兒。


    他咳得厲害,緩過來之後蒼白的臉頰被嗆出淡淡紅暈,看上去格外的惹人憐愛,隻是當他抬起眼,那蒼冷的眼裏滲著讓渺渺心慌的狠勁——根據這段時間的相處,渺渺了解到自家黎老師生有八百根不服輸的反骨,自己能活著的時候謀私利,不能活了也想死後發揮餘熱,難怪在小說中成了金牌工具人。


    “我沒事,”黎雨簫擺手:“說到哪了?對,你要是怕,我也不強迫你,隻是肥水不流外人體,我會想辦法給你一個盡情解剖我的機會,弄得破破爛爛也沒關係,自己人嘛。”


    學醫的時候使用大體老師也是很珍貴的學習機會。


    而且一般是學長用過的,剖了又縫好。


    黎雨簫想的越發詳細:“我能大概算出自己什麽時候會死,我提前安排好一切,要要能趕上你放假的話,說不定屍體沒涼就可以開始動手了。”


    說得黎雨簫都想動手自己剖自己了。


    這是絕無僅有的學習機會,當然要留給徒弟。


    ……


    這時候渺渺,腦海裏出現十個大字。


    ——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啊?.jpg


    上輩子的渺渺終日在醫院裏,每日會聽到哪張病床上的誰誰誰走了,她的vip高級病房很清靜,隻有在探頭往窗外望的時候,才會偶爾聽到呼天搶地的哭聲,生離死別如有實質的撲麵而來。


    黎雨簫談論著自己即將到來的死亡,談論著自己最後的一點物盡其用。


    荒誕得黑色幽默。


    渺渺膽子很小,她怕黑怕鬼怕蟲子。


    獨獨是不會害怕對自己好的人。


    她捉住黎老師泛涼的手,答應了他:“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我會來上最後一課的。”


    黎雨簫抬眼,迎著自家學生定定的注視,視線相交的瞬間,他便知道她不是說說而已,不是應付敷衍一個將死之人,她是真願意來上這最後的一課,即使它聽上去非常恐怖,很違反人性。


    談論著恐怖電影一樣的話題,暖意卻一點點地從她的柔軟小手傳導到他的心底,彌漫開溫馨的意象:“我這段日子一直在想,怎樣才能在短時間內教你更多的東西,教得再快些,再多些……”


    “你願意學,我很高興。”


    黎老師抬手,摸了摸她絨絨的頭發。


    ……


    離開黎氏醫館的路上車流匆匆,渺渺踏上回家路途的步伐沉重。


    係統佩服:【宿主心誌堅定,我果然沒看錯,是能成大事的人!】【有方法能救他嗎?我什麽都願意做!】


    渺渺哭喪著小圓臉:【要是黎老師真掛了,我可就真的要去解剖他了啊!還是那種趁熱來一發的語氣!】【……宿主,人死如燈滅,你到時候反悔了他也不能詐屍起來教訓你。】渺渺搖搖頭,打了輛滴滴坐進去準備回家:【我答應了就不能讓他失望,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會做的。】因為是很重要的人,所以可以克服恐懼。


    大不了,就穿著尿不濕上解剖台嘛!


    看宿主一副快要在車裏哭出來的樣子,係統也盡心盡責地給她想辦法,它安慰宿主:【實在不行,宿主也有跟宋無道攤牌,求他為黎先生治病的底牌。】是……


    渺渺用手背抹眼睛,把眼角揉紅了。


    她有一種小動物般的天然直覺,她覺得去求大哥的希望不大。


    係統:【我覺得你在他麵前哭,他就命都給你了。】渺渺:【大哥才不會麽沒原則呢,你把我大哥當什麽人了。】……


    數據是客觀了,


    係統從胚胎受精起就寄宿在渺渺身上,從小到大的任何一個案例表明,宋無道對宿主就是沒有原則的寵溺。


    不過既然宿主堅持……


    其實也不是沒有其他的辦法。


    係統向宿主分析了黎雨簫的病症,他先天不足,奇經八脈是漏的,從降生那刻起生命就在倒計時,隻是漏得嚴重了,這幾年才被發現。係統調出了虛擬人體,為宿主指出問題所在。


    【他的病症還有一個學名。】


    渺渺虛心求教:【是什麽呢?】


    係統:【那就是劇情殺。】


    渺渺:“?”


    有一種病,叫作者需要你死。


    藥石無醫,除非有土豪粉絲砸錢打賞才能逆天改命——當然,也有一種富貴不能移的奪筍派作者,讀者越是表現出熱烈地喜歡哪個角色,他就特別想要弄死這個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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