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然沒回答雪嶺道長的問題,繞著俯臥的大獅子轉了圈,繞到母獅子的肚皮處,輕輕拍打,喊:“小狗狗,出來啊!”用舌頭打著響聲想逗它出來。


    她看到這裏的情況,基本上已經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這裏其實就是個妖怪版的亂葬坑,隻不過亂葬坑埋的是死人困的是鬼,這裏困的是妖怪,整個山洞就是座關妖怪的牢房。妖怪進來後就會變成石雕,就像爺爺和大黃狗那樣。柱子、鎖鏈,頭上還有一個台子像是供著什麽東西,一看就是用來把這些變成石雕的妖怪栓住,怕它們跑了。


    妖怪進入這裏會變成雕像,但人不會,還有就是那條串串小奶狗。小奶狗發白光,又沒變成雕像,還能跑來跑去,更能鑽進母獅子的肚子裏,聶然認為它很不一般,養大了說不定能當猛獸坐騎。


    她小時候想騎大黃,但差點把大黃的腰壓斷,等小奶狗長大,拿它當坐騎,肯定很威風。


    聶然逗了半天也沒把小奶狗哄出來,隻好先放過它,對偎在旁邊鏈子上的雪嶺道長回了句,“看出是什麽地方了。”她說完,扭頭朝著爺爺和大黃狗的方向看了眼,抓住鐵鏈翻身踩上去,像隻猴子般踩在鏈子上往上爬。這麽長的鏈子,又這麽高,她怕自己萬一爬到半途臂力不夠摔下來,所以,還是踩在鏈子上,再用手抓住保持平衡比較好。


    這樣雖然動作不夠雅觀,但至少安全些。


    雪嶺道長見狀,臉色微變,喊:“你要做什麽?”


    小團子也從母麒麟的肚子裏悄悄探出半顆腦袋,安安靜靜的又略帶些好奇地看著她。


    聶然沒理會雪嶺道長,繼續往上爬。


    雪嶺道長問:“你不會是想要破開封印吧?”


    聶然依然沒有回答她。


    小團子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圓,目不轉睛地盯著聶然。


    雪嶺道長輕輕一躍,跳上鏈子,便要去追聶然,叫道:“你知不知道這些妖怪如果放出去,會引發什麽變故?”她的話音剛落,忽然旁邊有一道白光以閃電般的速度靠近,沒等她做出反應,便把她從鏈子上撞倒在地。


    小團子擋在雪嶺道長和聶然之間,軟萌萌的樣子,卻做出凶狠狀,發出“嗷嗚——”威脅的叫聲。


    聶然聽得聲響,回頭見到這一幕,樂得眉開眼笑,誇讚道:“小狗狗,好樣的!”


    小團子回頭看了眼聶然,又繼續盯著用手撐著地麵,緩緩起身的雪嶺道長,發出威脅的嘶吼聲。


    雪嶺道長指向那對麒麟,說:“那是你的父母吧,他們在這裏鎮壓這些妖魔,現在聶然要放出這些妖怪,你應該攔她,而不是攔我。”


    聶然心說:“不是吧?那對大獅子不是被關在這的嗎?”她探頭朝那對獅子看去,隻見兩隻獅子在前體前胸的位置處各有一條鏈子從身體裏穿出來。


    別的雕像都是被鏈子捆住,這兩個是被鏈子穿透了鎖在這。


    聶然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這裏關得最慘的就是這兩頭獅子。哦,不對,還有一個,旁邊那根柱子上纏著的人身蛇尾雕像,那不僅被纏上鏈子,還被鏈子穿透了琵琶骨,被鎖得嚴嚴實實的。


    聶然想到這裏,不由得又多看了眼人頭蛇身的雕像。如果這個不是女媧娘娘,就可能是蛇妖,而大蟒蛇也是蛇妖,它引自己來這裏……這裏麵能聯係起來的東西就多了。


    雪嶺道長見到聶然爬得飛快,又氣又急,大聲喊:“聶然,你如果破開封印放出這些妖怪,會害死很多人。” 她想要繞過小團子從另一條鏈子上去,卻是她挪一步,小團子挪一步,牢牢地擋在前麵。


    這小東西,別看隻是小小的一團,力氣卻很大,被它撞一下骨頭都快散架了,真要是爬到半道再被它撞下來,命都得去掉半條,還阻止不了聶然。


    聶然回頭望向雪嶺道長,抬起右手,一團冷幽幽的火焰覆蓋在她的手掌上,說道:“我爺爺說,我這火能把人的魂魄、世間一切的妖魔鬼怪都燒得煙消雲滅。這些妖魔出去如果害人,我可以收拾他們。”


    雪嶺道長勸道:“你放出妖魔,它們害死了無辜的人,即使你把它們打得魂飛魄散,被它們害死的人也活不過來了。”


    雪嶺道長越勸,聶然越想上去。聶然繼續往台子上爬去,嘴上也不閑著:“大蟒蛇和大黃狗寧肯變成雕像,也要引我進來,這就像鬼的執念一樣。爺爺救了我,把我養大,他跟大黃保護了我這麽多年,我想替它們了結執念。那條大黃狗跟大黃年輕時一模一樣,大蟒蛇特別像爺爺。” 她說話間,已經爬到鏈子盡頭,探頭望見台子上竟然是大片的火焰。


    這些火焰跟聶然體內的並無區別,同樣的顏色,同樣冷冰冰的感覺不到任何溫度,靠近後有種接觸到冰塊的陰寒。聶然心想:“試試看這些火是不是親戚?”她用火焰覆蓋住自己的右手去碰觸台子上的火。


    手剛接觸到火焰,那些火像受到巨大的吸力呼啦一下子全聚到了聶然的手上,那陣勢像要把聶然一下子燒成灰,嚇得聶然發出“媽呀”一聲大叫,手上一軟,腳下一滑,情急之下手忙腳亂的抓住鏈子,慌裏慌張地翻到台子上躺著,又低頭朝地麵看了眼,嚇得身上都軟了。


    這地方有好幾層樓高,如果摔下去,肯定沒命。


    下一秒,聶然想起燒過來的火,嚇得跳了起來,卻一眼看見台子上的火沒了,火也沒燒到自己。


    那些火呢?


    聶然靈機一動,心說“不會是被我吸收了吧?”她腦補出自己抬起右手頓時火焰從原本隻夠覆蓋手掌的大小變得呼啦一下子燒得像個大火把,又覺得這肯定是電視裏演的奇遇。


    說試就試,她抬起右手放出火焰,卻發現依然是原來的樣子,半點沒變。


    聶然索然無味地收回火放下手,白高興一場。


    她抬頭又看見台子正中間立著一把劍。


    這把劍立在台子正中間,除了它,再沒其它東西。它黑得像根燒火棍,細細窄窄的,要不是這地方陰氣重,聶然的眼力好,說不定就把它忽略了,可又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就好像它在黑暗中釋放出什麽,讓人注意到它。


    聶然猜測這把劍、剛才的火、以及捆住妖怪的鏈子加起來可能就是把這些妖怪困在這裏的東西。


    她湊過去,近距離打量這劍,發現它除了黑以外,上麵還刻了三個篆書寫的繁體字,“斬不平”!


    斬不平?劍名?有點奇怪。


    聶然決定先不要碰劍,怕惹出事來。


    她先繞著台子走了一圈,發現這地方還挺穩,但詭異的是台子四周沒有支撐,隻有鏈子連接到地麵,很明顯不是鏈子把台子支撐起來的,更沒有柱子、台基什麽的。


    火沒了,妖怪依然是靜悄悄的,雕像依然是雕像。


    聶然想了想,決定拔下劍試試,要是不行,再插回去。她回到劍旁邊,估計這麽厲害的劍立在這,肯定很重!“呼呼”地往手上吹了口氣,給自己加了點油,再雙手握住劍柄,用盡全身最大的力氣拔劍。


    她的雙手一輕,那感覺就像是正在用盡全力拔河卻遭到對方突然撒繩放手,身體控製不住地後翻摔倒在地,一直摔到台子邊,差點就摔下去。手裏的劍,也落到地上,連點響聲都沒有。


    聶然把劍拿起來,發現它比木頭還輕,一點質感都沒了。


    這東西能鎮得住妖怪?


    聶然非常懷疑。


    忽然,她的腳下在晃,四周的崖壁也在抖,牆上的雕像也開始動了,隨著雕像開始活動,卡住雕像的岩石往下落。


    雪嶺道長喊了聲:“聶然,快走,這地方要塌了。”


    聶然心想:“咦,你不是怕我把妖怪放出去嗎?這會兒喊我走了?”這女道士也是有點奇怪。


    這台子晃得厲害,她站不穩,剛爬起來又摔倒在地,索性不站起來了,握著劍爬回到台子中間,正準備把劍插回去看下是不是真能鎮住這些妖怪,卻發現台子正中間出現一個裂縫。


    她隻愣了一下,便見那裂縫突然變大,好端端的一塊四四方方的台子一下子裂成碎塊,掉下去了。


    聶然渾身一輕,失重的感覺傳來,跟著便感覺台子砸到了什麽東西上,自己彈飛出去,又撞在什麽東西上卡住了。


    聶然下意識地抓緊。


    四周在拚命掉石頭,自己抱的地方也在輕輕地顫抖,不僅在往地麵掉碎石,還在開裂,許多細小的紋路出現。


    地麵,傳出“嗷嗚嗷嗚——”的叫聲。


    聶然回頭俯身望去,就見小團子奶狗兒在用頭頂母獅子,又跑去蹭公獅子,那樣子有點像想把它們喊醒。可封印都解了,妖怪們都活過來了,那對獅子不用喊就會醒的吧?


    突然,身邊發出碎裂聲響,有金屬斷裂聲和碎片飛出。捆妖怪的鏈子寸寸迸裂,幾乎是貼著聶然的臉飛出去的,差點讓她破相。


    同時,聶然抱著的東西變軟了,特別光滑,皮膚比自己還好。


    聶然摸了兩下,發現是肩膀,還有頭發。


    她頓時有種不好的感覺,慢慢抬起頭,正好跟一張臉近距離對上。她沒看清那張臉長什麽樣,隻看到一對蛇一樣的眼睛盯著自己。那蛇眼睛是豎起的,還收縮了幾下。


    聶然的魂都要嚇飛了,喊:“媽呀——”下意識地抬起手。她的手上還拿著輕飄飄的斬不平。


    那蛇女看見斬不平,嚇得肩膀一扭,身子猛地一甩,把聶然甩飛出去。


    第16章 塌方   聶然在半空中,被複活飛起來的妖……


    聶然在半空中,被複活飛起來的妖怪們撞來撞去,在它們的來回撞擊中落到地上,摔了個五體投地。


    她的四周充斥滿嘈雜的聲音,有類似於鳥獸的叫聲,有鏈子迸裂碎斷的聲響,有撲騰翅膀的聲音,更多的是落石的聲響。


    頭上,大大小小的石頭往下掉,許多就掉在聶然的耳邊,嚇得她剛想抱頭護腦袋,又想著肯定不安全,最好是找塊大石頭躲躲。


    突然,旁邊有什麽飛快地躥過來,她下意識做出防禦姿勢,卻因為摔得挺疼的,一下子有點沒爬起來,同時看見雪嶺道長過來撈住自己用力往後一拽——


    一聲沉悶的重物落地聲響,一塊比磨盤還大的石頭墜落在聶然剛才趴著的地方。


    聶然看到自己與那塊石頭,幾乎擦肩而過,這會兒還緊緊地貼在一起,嚇得臉都白了,跟著就被雪嶺道長拉到母獅子石雕的腹部躲著。


    腹部有弧度,正好形成一個遮擋物,況且,上端還有頭公獅子雕像遮住,有石頭落下來先撞在公獅子身上,再行滾落,都掉到別的地方去了。


    小團子還在拱著母獅子,啊嗚啊嗚地叫著,那聲音透著悲切和焦急,帶著哽咽的調子。


    聶然才發現這對大獅子竟然沒有複活蘇醒,便問雪嶺道長是怎麽回事。


    雪嶺道長告訴聶然,“應該是母麒麟懷著孕時被抓到這裏來的,懷孕生產最傷身體,它的力量都給了孩子,旁邊這頭雄麒麟的力量都給了它。它們現在的力量過於微弱,無法掙脫開鎖鏈的束縛。”


    小團子的哇嗚聲更加悲傷,頭緊緊地靠著母獅子。


    聶然有點心酸,說:“小狗狗,別哭啦,不就是點鏈子嘛。”她說話間,抓住鎖在母獅子的鏈子,用力一扯,雙掌疼得眥牙裂嘴,鏈子紋絲不動。


    金屬造的鏈子,自己又不是妖怪,還沒那麽大的力氣。


    雪嶺道長斜眼看著聶然,發現她似乎不太會使用妖力,又或者沒什麽法力?


    聶然環顧四周,找了塊稱手的石頭去砸鏈子,隻濺起點火星。這要砸斷……需要些時間,要是有什麽能把鏈子砍斷就好了。


    哎,劍呢?斬不平呢?


    聶然這才想起,自己剛才掉下來的時候,手裏的劍不知道哪裏去了。


    她趕緊探頭去找,隻見到處還在掉石頭,大部分妖怪都醒了,在山洞裏飛來飛去地躲著石頭,還躥來躥去的。那條人身蛇尾的妖怪,跟引自己進來的獨眼翼蛇湊到一起,臉和脖子貼在一起蹭來蹭去,當眾秀恩愛,看得聶然很想罵句“臭不要臉”。


    斬不平,就在他倆的下方。


    聶然觀察了下地形,以那些落到地上的大石頭為遮蔽物,飛快地跑過去,撿起斬不平就又跑回到母獅子身邊,對小團子說:“我拿劍砍砍試試,再不行,我也沒辦法了。”說完,又想到雪嶺道長還有把劍。


    雪嶺道長當即把劍藏在身後,一副你休想動我劍的樣子。


    聶然沒有拿別人東西的習慣,當即收回視線,握緊斬不平,以全力斬落。


    劍揮過,連點聲響都沒有,預想中的砍在鏈子發出的碰撞感也沒有。


    假劍?不應該啊,假劍鎮不住這麽多大妖怪的呀。


    聶然不可置信地去看手裏的劍,還用手指彈了彈,那觸感跟彈木頭沒區別。


    這破劍!要不是看它能在火裏立那麽久,還能鎮妖怪,幹脆扔了算了。


    “嗷嗚”一聲叫喚,小團子叼住了聶然的褲腿,聲音央求。


    聶然低頭,說:“砍不開呀,我有什麽辦……法……”聲音頓住了。她看到自己剛才砍的鏈子,成了兩截,一截掉在地上,一截連在母獅子身上。


    聶然不確定是不是斬不平砍開的鏈子,又砍了截試試,赫然發現這東西砍鏈子跟切豆腐沒區別。原來是因為太鋒利了!


    她爬到公獅子身上,把它身上的鏈子也砍開了,問小團子,“我救了你爸媽,你要不要以身報答呀?”當我的坐騎唄!


    小團子愕然抬頭,傻傻地看著聶然,好像有點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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