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對青鋒道長說:“雪嶺道長得快有四十了吧,人販子不會把她賣去給人當老婆吧?”運到那麽偏遠的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都是土路,車上還有另外兩個人,捆成那樣子,真的很像被人販子拉去賣了。


    雪嶺道長大概是因為沒結婚生孩子不受生活操勞,估計還挺注意護膚保養什麽的,皮膚挺有膠原蛋白的質感,從外表上其實不太看得出真實年齡,說她是二三十歲也像的。聶然能看出她的年齡,那是因為她看多了死人骨頭孤魂野鬼,養成了看人先看骨的習慣,什麽年齡看一眼骨相就看出來了。農村現在那麽多的單身漢,哪怕醜醜的有殘疾的都有人娶,雪嶺道長這麽好看的,肯定能賣高價。


    聶然把自己見到的和推測的都告訴了青鋒道人。


    青鋒道人的臉色沒變,但眼神變了,眸中精光乍現,身上的氣質驟然變得淩厲,猶如一柄出鞘的劍,但下一秒便又恢複成正常。


    聶然心說:“果然這老頭能裝。”她站起身,說:“我回家了哈。你找到雪嶺道長後再來聯係我。”那麽偏遠的地方,她才不去。萬一把她賣到偏遠山區了怎麽辦。人生地不熟的,想找幾個鬼當幫手都不好使。


    青鋒道人說:“雪嶺不可能被人販子擄走,你再看看開車的那兩個有沒有什麽古怪。”


    聶然:你要累死我嗎?


    她剛想說不幹,一眼看到流淌在大馬路上的水沒有了,估計是自來水廠的人把這截水管給關上了。她說:“沒有水了,看不了了。”


    青鋒道長說:“有時候妖靈鬼物會附在人的身上作祟。”


    有點道理。聶然猶豫了下,又挪到旁邊的水坑處,說:“最後一次啊。”


    青鋒道長點頭。


    聶然這才再次施展通靈術,卻見到那輛麵包車開出了公路,沿著土坡往下開去。她湊近兩個司機看去,隻見兩人臉色鐵青滿頭烏黑,跟鬼上身的,嚇得她打個激靈,醒了。她對青鋒道長說:“你說的沒錯,是被附身了。”


    第35章 先跑為敬   青鋒道人聞言心中便已經有數……


    青鋒道人聞言心中便已經有數, 一眼看見那小丫頭起身,甩甩手上沾的水漬,便大步流星地離開, 全然撒手不管的樣子, 當即追了上去。


    聶然走出去沒多遠,突然看見青鋒道人等在前麵, 嚇了一跳,心想:“活見鬼了, 他什麽時候跑到我前麵去的?”她回頭看了眼, 身後已經沒有人, 心說:“這老道士有點名堂。”她說道:“你自己的女兒自己找嘛, 那麽遠的地方,我才不去。”


    青鋒道人說:“雪嶺被他們帶去了陝西, 那裏還有封妖窟。雪嶺的血能開封妖窟的門。二十年前,便是她去大瑤村打開了封妖窟的第一層,取走了鎮妖燈, 才放出你、翼蛇和金犬它們。”


    聶然說:“二十年前,我還沒出生呢。”


    青鋒道人說:“你體內與生俱來的火焰, 便是鎮妖燈的燈火, 又名鎮獄火。燈火化靈, 也是能成精的, 卻沒想到, 它竟然還能投胎轉世變成人。”他說完, 深深地看了眼聶然。


    聶然覺得這老道士在說自己, 心想:“我還有這種來頭呀?”再想到爺爺跟大黃養了自己那麽多年,把自己引去封妖窟放走了裏麵的妖怪,就跑到沒影沒蹤了, 還是有點相信這話。


    青鋒道人見她有點意動,繼續說道:“雪嶺是被誰抓的?打開封妖窟對誰有利?翼蛇和金犬為了等開啟大瑤村的封妖窟能在大瑤村守那麽多年,你說他們會不會親自去趟陝西?”


    聶然沒語言了。


    青鋒道人說:“我去救女兒,你去找爺爺,結伴同行,如何?”


    聶然想了想,說:“我得回去給我媽說一聲,還要收拾行李帶幾件換洗衣服。”


    青鋒道人拈著胡須,定定地看了聶然好幾秒時間,說:“去吧。”小姑娘家家,出遠門確實要告訴家長。


    ……


    畢竟跟妖怪打交道,聶然不想伍慧擔心,回到家對伍慧說:“我今天遇到雪嶺道長的爸爸了,他說雪嶺道長、還有我爺爺都去了陝西,剛好他要去找雪嶺道長,我想跟他結個伴先去找爺爺。”


    伍慧詫異地問道:“去陝西?”她不放心,說:“我陪你去。”


    聶然說:“你公司一堆事呢,而且我是去找爺爺,放心,沒得事。”


    伍慧真不放心,可聶然向來主意大,犯起倔來連聶獨眼都沒辦法。


    她趁聶然收拾行李時,托薑豫打聽雪嶺道長是不是在那邊。薑豫的表哥能請來雪嶺道長到老宅抓鬼救孩子,怎麽都有點門路打聽點消息。


    沒一會兒,薑豫便打電話告訴伍慧,“先哥幫忙問過,雪嶺道長的父親是洞天觀的觀主青鋒道長,是個非常有本事的高人,如今就住在蔣大師家。青鋒道長跟聶伯父有點交情,好像他們道門要搞個什麽聚會,聶伯父就跟雪嶺道長都已經過去了,青鋒道長跟蔣大師都要去。”


    伍慧請過蔣大師看風水,對他還是知道些的,她把聶然親自送去,見到確實是跟蔣大師一起的一位老道長,另外還有兩個年輕道長。那兩個年輕道長是雪嶺道長的師侄,她在薑豫表哥的鬼宅外見過,兩人都說那是他們的師公,她這才放心,再三感謝後,把聶然托付給他們。


    聶然連同他們幾個哄走伍慧,連夜出發。


    他們一行五個人,坐的越野車,青鋒道人、蔣大師、雪嶺的兩個師侄。


    蔣明堅是青鋒道人的掛名徒弟,沒有正式拜師,但受過指點,看風水、馭鬼的本事就是向青鋒道人學的。


    兩個年輕道士,一個叫魏光,另一個叫雲昭,是親師兄弟,他們的師父是青鋒道人的二徒弟賀千雷。


    魏光和雲昭輪流開車,蔣大師鞍前馬後照顧青鋒道人,聶然弄清楚他們幾個的關係後,上車便開始睡。


    蔣明堅之前在酒吧外遇到聶然,隻當小孩子不懂事不曉得天高地厚,如今見到這位竟然要青鋒道人親自出馬去請,那叫一個刮目相看,再看她媽媽竟然隻是個普通生意人,對她的來曆更好奇。


    ……


    傍晚時分,手機短信提醒,歡迎來到陝西。


    車子駛入高速路服務區,聶然上廁所的時候,又用了一次通靈術找雪嶺道長,卻發現失效了。


    她回到車上,扭頭對坐在後座的青鋒道人說,“通靈術找不到雪嶺道長了。”


    青鋒道長了然地點點頭。


    蔣明堅、魏光、雲昭齊齊扭頭,三雙眼睛齊刷刷地看著聶然。年齡最小的雲昭沒控製住,脫口道:“你是通靈教的?”


    聶然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說:“爬!我是通靈派的,跟通靈教沒關係。”她又強調句,“我們通靈派隻有兩個人。”她想到金犬酒吧廁所裏的兩個鬼,一個比一個惡心,非常不願意跟他們扯上關係。


    三人看她這態度,又是青鋒道人親自出麵請人來的,不好在這事上再多說什麽,心下卻覺得她跟通靈教八成有些淵源。


    一路坐車相當無聊,聶然吃了睡,吃了睡,人都快坐麻了,車子終於下了高速,進入市區。


    她驚奇地發現這裏有好多古建築,有保存得非常好的古代城牆,有灰磚砌成的古代房子組成的街道,一看年代便非常久遠。


    聶然好奇地問:“這是哪裏呀?”


    雲昭說:“榆林古城。”


    聶然:沒聽說過。


    閉眸入定的青鋒道人微微睜開眼,看了眼扭頭看著車外的聶然,說:“這裏以前叫延綏鎮,是古代的邊防重鎮,打仗的地方。”


    聶然“哦”了聲,說:“難怪城牆修得這麽高。”


    這是重點嗎?青鋒道人說:“刀兵之地,血腥味重,最易招來妖孽邪祟,相應的,自然也會有人來此降服鎮壓妖邪,不使其為孽作惡。”


    聶然的心念一動,問:“封妖窟?”


    青鋒道人微微頷首,說:“修建寺廟道觀,不僅為傳道,也有鎮壓邪祟守護一方之意。”他又列舉當地有哪些寺廟道觀,哪些有傳承,出過哪些得道人物,哪些已經消失在歲月中。


    聶然跟聽故事一樣津津有味。


    她注意到,這老道士講了那麽多和尚道士降妖除魔修塔鎮壓的事,卻幾乎沒提封妖窟。很顯然,老道士有所隱瞞,而且是蠻重要的事,要不然自己都問到封妖窟了,且大家還要去封妖窟,這老道士怎麽都得打個預防針吧,幹嘛要避而不談呢?


    聶然決定,如果見勢不對,麻利開溜。


    不管怎麽講,爺爺養了自己十六年,自己跟這些人才認識幾天?別被騙來當刀子使。


    不知不覺間,車子便已經穿過古城的街道,又拐進了一片新老房子雜夾在一起的居民區。這裏的街道地上鋪的都是石頭,被車子碾得坑坑窪窪的有著歲月的陳舊感。


    車子在一個灰磚瓦的院子前停下。


    牆壁灰撲撲的看起來格外舊,門上的漆都掉了,有了斑駁的痕跡,但門框雕刻的裝飾格外氣派,一看當年肯定就是大戶人家。


    聶然見大家下了車,提起放在腳下的背包拿起放在身側的斬不平,跟著下車。


    車裏開著暖氣還不覺得有什麽,這一下車便感覺到空氣又冷又幹涼,冷得打了個寒戰。二月初,這邊的氣溫比起老家可冷多了。她一向抗凍,向來穿得比別人少,在別人穿羽絨服的季節,她一件秋衣、薄毛衣加件外套就夠了。如今這麽穿,有點涼,好在還在可承受範圍裏。


    雲昭笑眯眯地招呼聶然,“到了,進去吧。這是我師婆的老家,好多年的老房子了,我還是小時候跟著師父來過一次。”


    聶然“哦”了聲,順嘴打聽下,“你們師婆姓什麽?怎麽稱呼?”


    雲昭說:“姓楊。”


    聶然愣了下,姓楊?跟楊大勇一個姓?還有誰姓楊來著,也讓自己這麽嫌棄了?她一時間沒想起來,拋到腦後,跟在雲昭的身後進門,就見到一塊石壁立在大門口,上麵還雕有福字。


    她心想:大門口正中間立塊石壁是什麽毛病?


    青鋒道人見到聶然那表情,說:“這叫影壁,又叫照壁,是用來遮擋外麵視線的。”


    聶然又“哦”了聲,說:“受教了。”她朝四周打量了圈,老房子嘛,到處看起來都舊兮兮的,門窗小,還有種窄窄的感覺,沒有媽媽的大房子舒服。聶然掃了眼便收回了視線,總覺得有點渾身不自在,大概是因為水土不服不適應氣候?


    前麵的正堂走出來一個老太太,收拾得格外精神利落,頭發染得黑黑的,那臉型骨架跟雪嶺道長活脫脫的翻版,一看血緣關係就很近。聶然一眼掃過去,老太太也一眼看了過來,那眼神銳利透亮,像一把刀子直插心口,懾人的得慌。


    聶然下意識地避開了她的目光,又一想:我怕她個毛線呀。


    抬眼瞪回去,老太太卻挪開了視線,回青鋒道人:“東西找回來了嗎?”


    東西找回來,不是人找回來?什麽東西?聶然正在好奇,就聽到青鋒道人說:“找回來了。”


    雲昭趕緊向聶然介紹,“這是我師婆。”他說完,跟魏光一起揖手彎腰行禮,“師婆好。”


    蔣明堅也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禮,“師娘好。”


    聶然看老太婆滿臉嚴肅連個笑臉都沒有的樣子,就知道不好打交道,喊了聲:“楊婆婆好。”她心說:“我還不好打交道呢。”對比起來,雪嶺道長簡直太好說話了,那是隨爸爸長的吧。


    楊婆婆說:“坐了這麽久的車,都累了,早點歇著吧。”又看了眼聶然,叫上青鋒道人一起進屋。


    旁邊出來一個中年大嬸,講著一口帶著濃濃方言口音的普通話,帶他們去看住的屋子。


    聶然跟在他們幾個後麵,穿過旁邊的耳門,進入一間屋子。一般來說,常住人的地方,總會有各種日常用的家什物件、垃圾雜物什麽的,這裏格外幹淨,像多年沒住人,剛收拾出來不久的樣子。


    她被安排在最裏間,屋子裏有些舊家具,很簡陋,被子、床單用品都是新買的,還有股剛拆包的味道。她問:“大娘,這房子之前是空的吧?”


    中年大嬸回道:“不常住人,我住隔壁,也幫著看著這宅子。”


    聶然“哦”了聲,說:“謝謝啊。”她總覺得這事,怪啊!


    雪嶺道長被抓到這裏來,她媽媽竟然在這裏有一棟老宅子。臨時腳落,住酒店賓館不香嗎,還特意把宅子收拾出來買新鋪蓋被子,幾個意思呀?這種久不住人的老房子,說不定有不幹淨的東西住進來,很可能房梁都讓蟲蛀空了,晚上還掉蛇鼠螞蟻……


    一個念頭飛快地從聶然的腦海劃過。她裝作好奇看屋子的樣子,把牆角、房梁都仔仔細細看了遍,連蛛網都沒有,幹淨得出奇的詭異。


    她又去到窗前,抬眼朝院子四周望去。沒有陰氣,缺少人氣,也缺少有活物出沒的生氣。墳山都比這房子多點腐朽味道。這裏幹淨得不像話。


    她回想了下楊老太婆看自己的眼神,也是有點怪的。


    按理說,自己是請來幫忙的,怎麽都得客氣點,對方待自己怎麽都得帶點感謝意味吧,可楊老太婆看向自己的眼神還沒看向她那兩個徒孫有感情,還不是對著陌生人的不在意,進屋前還多看了眼,說明是有注意到,有點在意的意思,但又表現得挺冷漠……


    聶然覺得,這裏麵有名堂。這老兩口絕對有事瞞著自己,還是大事。


    中年大嬸又給她提了壺開水進來,讓她渴了自己喝,很是熱情,說:“這裏我都熟,有什麽事你叫我。”


    聶然笑嘻嘻地道謝。她看這中年大嬸就像尋常鄰居,也沒特意去打聽點什麽。有古怪的地方,自己問了對方也不會說,反而可能引起麻煩。況且,隻是兩個不太友好的眼神,也說明不了什麽,家裏沒點蟲蟻什麽的,有可能是防蟲工作做得好呢。


    她習慣性地去摸零食,發現路上都吃完了,而且,想喝飲料,不想喝白開水。她背起包,把劍也帶上,蹦蹦跳跳地出了房門,往外麵去。


    雲昭正在屋裏換上厚外套,隔著窗戶看到聶然背著東西往外去,問她:“去哪?”


    聶然說:“買點飲料零食回來,吃完了。”


    雲昭他們見到聶然吃了一路的零食,那是每逢進服務區必定買一堆東西回來,走到哪買到哪吃到哪,叮囑句:“別走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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