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然說:“隻有六十多萬,我從小攢到大的。”


    楊雪嶺的心裏不平衡了。聶然才十六歲都攢了六十多萬的零花錢,自己卡裏的錢就沒超過六萬。她隨即一想,又美了,小徒弟有錢啊!這個徒弟,她救了!


    楊雪嶺清清嗓子,說:“人力費可以給你算白菜價,但藥材,以及做法事的耗材,真便宜不了。”她指向聶然身上的法布,說:“就你身上這塊法布,布值不了幾個錢,畫符都是我爹免費畫的,但畫符的符墨很貴,我們基本上隻算你成本價。每天的材料錢加人工費平均下來總共是十三萬八。這個錢,你得預付,我們得拿著這個錢去給你買藥、買材料。”


    聶然目瞪口呆地看著楊雪嶺,問:“那……那一共要多少錢?”


    楊雪嶺說:“十三萬八乘以四十九,你自己算呀。”


    聶然“呃”了聲,說:“有計算器嗎?我的數學不太好?”


    楊雪嶺微笑,“有多不好?”這個必須問清楚,自己精研的陣法一途,對術算天分的要求極高。如果差一點的話,可以輔佐計算器,稍微彌補一下。


    聶然說:“我在小學的時候考得好一點,能考到四十多分,升了初中,學了方程式,基本上就是二三十分,都是靠選擇題和判斷題蒙來的。”


    楊雪嶺差點一口老血噴出去,說:“我的數學,從來沒得過滿分以下的分。”


    聶然心說:“吹!”不過,有求於人,態度擺得可好了,連聲說:“厲害,厲害,好厲害。”


    楊雪嶺說:“六百七十六萬兩千。”她說完,站起身,說:“你自己想辦法籌錢吧,大師哥還等著拿錢去給你買藥,現在的存量隻夠用到後天的。”她說完,起身出去了。


    聶然看向花狸。


    花狸說:“大小姐,你欠我九十六萬,記得還啊。”她說完,也麻利地趕緊出去了。


    聶然默默地坐在地上,有點想哭。她拿起八卦鏡,望向鏡中的自己,看一眼便把鏡子放下了,實在不想再看第二眼。


    六百多萬,去哪裏籌這麽多錢?這藥費真的沒算貴嗎?


    聶然決定先去看看自己都用了些什麽藥,怎麽會這麽貴!萬一被宰冤大頭怎麽辦?電視裏演的,拔屍毒用糯米,幾塊錢一斤隨便買,怎麽到自己這裏就這麽貴了?


    她從地上爬起來,往外去。


    這道觀建在山上的,坡多台階多,房子也是分散開建造的。


    供奉三清的是一座前後帶院的小院子,中間一間大屋子,兩側各有小間小房間,旁邊有耳門,順著石板鋪的路和台階,通往其它的房子。那些房子建得跟農村的老房子一般沒區別,房屋之間還開辟有菜地,養有雞鴨,怎麽看都是落後偏僻貧窮的小村子。


    聶然從耳門繞到正門,赫然見到大門上掛了塊剛刷過油漆顯得嶄新的匾,上麵寫著三個字:洞天觀!


    那麽牛氣的楊丹青,那麽氣派的楊家老宅,他們的道觀是這麽窮的嗎?


    聶然深深地震驚了。姓楊的不會是把道觀的錢都坑去建自家的宅子了吧?


    她壓下這想法,在這村子般的道觀轉悠,順著煙囪裏冒出來的炊煙找到廚房。一個十二三歲的小道士正在那埋頭用藥碾子碾藥,吭哧吭哧的累得滿頭大汗。那藥,好像是靈芝,曬得可幹了,跟碾木頭似的。


    她避開小道士,先到廚房門口探頭往裏看去。


    裏麵擺著一個八卦爐,有點像太上老君煉丹的那種。裏麵正燃著爐火,還有汨汨水響聲,好像正在熬藥煉丹什麽的。呂青鋒正在往裏添藥材,有些是中草藥,還有褐色的塊狀物,不知道是什麽熬成的。


    米篩裝了滿滿一篩子藥,全倒了進去,然後便合上了蓋子。


    聶然好奇地問:“青鋒道長,這是在煉什麽丹呀?”


    呂青鋒說:“化煞丹。解屍毒的丹藥還差兩昧主藥,下午胡槊才送到,得等到下午才煉。”他看著聶然,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歎氣。聶然這麽一通折騰,屍丹和妖丹這兩個大麻煩都解決了,但現在又多了聶然這麽一個麻煩。


    聶然指向門口小道士正在碾的靈芝,問:“那是靈芝吧,做什麽用的?”


    呂青鋒說:“靈芝、人參都是補氣安神的藥,煉養元丹用的。你現在體內的毒還沒排出來,什麽補藥都補不進去,至少得等到做完三七法事之後,停了化煞丹,才能開始吃養元丹,不然不僅起不到效用,還會藥性相衝。”他說完,深深地看了眼聶然,說:“拔完體內的煞氣和屍毒後,得好生將養。”


    聶然應下,問:“這藥很貴的吧?”


    呂青鋒歎道:“貴!好在煉一爐能出上幾十百來顆,夠勉強把你調理好,不用開兩爐。”他說完,揮揮手,說:“趁著今天太陽好,出去多曬曬,能起點輔助效果。”


    聶然說:“我去找楊雪嶺。”


    呂青鋒說:“出門沿著左邊的小道上去,門口種有花的房子是她的住處。”


    聶然找到楊雪嶺,問她,自己的背包呢。


    楊雪嶺把一個破爛爛的包從屋簷下提出來,遞給聶然,說:“喏。”


    聶然打開包,錢包、手機、零食都還在,但都生黴了,錢包直掉渣,手機已經開不了機。她問:“有充電線嗎?”


    楊雪嶺說:“你那手機已經壞了,電子零件全壞了。”


    聶然從錢包的夾層裏取出銀行卡,說:“我媽給我的生活費、零花錢、年節紅包、我爺爺給的零花錢和紅包錢,全在這裏了,我……我從一歲攢到現在,一共才攢了這麽點……”


    這麽點?好意思!楊雪嶺接過銀行卡,問密碼是多少。


    聶然說:“五幺八,五幺八。”


    楊雪嶺問:“我要發的諧音?”


    聶然“嗯”了聲,滿心的想要流淚,這哪是我要發,這是破產了啊。她突然想起一事,說:“手機借我打個電話唄?”


    楊雪嶺二話不說便把手機借給了聶然。


    聶然麻溜地撥出了爺爺的電話。


    花狸瞥見聶然撥出的號碼,對楊雪嶺說:“我在這裏留得夠久了,榆林還有事,我先走了。”都不等楊雪嶺挽留,變成貓往菜地裏一鑽,頭也不回地往下山的路跑去。


    第56章 走得出去算我輸   出乎聶然意料的是,這……


    出乎聶然意料的是, 這次電話竟然很快便接通了,傳來“喂”的一聲。講的是普通話,聲音比爺爺的年輕。


    聶然以為自己打錯電話了, 又趕緊看了眼號碼, 沒錯,便猜測難不成是爺爺的電話號碼已經換人了, 她試著說道:“我找聶獨眼……咳,聶順平。”


    那男人問:“你找他什麽事?”


    沒說打錯電話直接掛掉, 這人認識爺爺?她馬上能肯定爺爺沒換電話, 說不定隻是旁邊的人幫忙接的。她說道:“我……呃……生病了, 治病需要錢。”


    電話那端直接問道:“多少?”


    聶然說:“六百七十六萬兩千。”


    電話那端問道:“多少?”聲音都不自覺提高了幾分。


    聶然又把金額重複了遍, 問:“能不能讓我爺爺接下電話?”


    電話那端說道:“你爺爺在農村窩了將近二十年,哪有那麽多錢, 你這病得找楊丹青負責到底。那八具幹屍是楊丹青的血親先祖,它們要是從封妖窟裏逃出來,第一個找的就是血親後代, 楊丹青和楊雪嶺都沒得跑,你這算是救了他們一家老小的性命, 沒理由自己掏錢治的道理。”


    咦?竟然還有這種說法!聶然問:“那楊丹青要是賴賬不負責怎麽辦?”


    電話那端說:“那你就下山, 隻要在變成僵屍前, 他們找不到你, 往後就拿你沒辦法了。你吃過麒麟珠, 又是鎮獄火成精投胎, 一旦變成僵屍, 道家法寶根本鎮不住你。不給你治好屍毒,怕的是他們,你著急什麽?”


    聶然恍然大悟, 又叫道:“那花狸還幫我付了九十多萬。”


    電話那端說:“那是她錢多!”


    聶然恍惚間仿佛聽到爺爺懟自己,語氣一模一樣,立即明白電話那頭接電話的不是別人,就是爺爺,隻是聲音變年輕了。她先不拆穿,想著等以後見到爺爺再算賬,說道:“能不能麻煩你幫我給爺爺帶個話,就說我挺想他的。”本來想說點肉麻的話讓爺爺愧疚,但怕漏餡,含蓄點。


    電話那端含糊地應了聲“唔”,掛斷了電話。


    聶然掛掉電話想到的第一件事伸手把剛交給楊雪嶺的銀行卡一把奪了回來,說:“我爺爺說這事情你們得負責到底,你們要是不給治,我現在就下山。”


    楊雪嶺站在聶然旁邊,電話漏音,把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待見到聶然掛斷電話看過來的眼神,便知不妙,下意識想躲開,卻沒想到聶然的動作快得她根本沒看見聶然怎麽出的手,卡已經落回到聶然的手裏。


    她說道:“洞天觀是個什麽情形,你有眼睛看得見,建在這山裏,連個遊客香火都沒有,我們吃個菜還得自己種,平時外出掙點錢連維持開銷都難,根本沒有餘錢多。給你治屍毒,好多藥材外麵根本沒得賣,那都是掏的道觀裏傳下來的老底。這已經是師徒情分價了!”


    聶然雙手叉腰,說:“你爹連請帶騙把我哄去,好,我幫完忙了,你們所有人都囫圇個兒平安無事地回來了,我……這個被你們請去幫忙的為你們受了傷,你們不給治嗎?有這道理嗎?幹屍要詐屍了,你們自己撤了,把我留在裏麵關起來,我能活下來那都是我命大。”


    楊雪嶺叫道:“聶然,你講點道理,明明是你要幫翼蛇掏妖丹,幫小麒麟獸拿麒麟珠,才惹出來的事。那八位先輩在洞窟裏封了一千多年都沒事,就你進去,封印都給破了!”


    聶然哼了聲:“不治拉倒。”她把背包往背上一甩,單肩斜背著,扭頭跳下台階,沿著小路便往外走。


    她走出去沒多遠,忽覺少了些什麽,再一看,斬不平呢!


    自己離開洞窟的時候,可是特意去撿回來了的。


    聶然回頭,喊:“楊雪嶺,我的斬不平呢?”


    楊丹青路過,聽到她的喊聲,說:“那是我祖上先輩的劍,什麽叫你的斬不平?”


    嗬!還想黑我的劍!聶然摩拳擦掌。


    楊丹青的手掌一翻,一張符夾在手裏,說:“定屍符現在還是能定得住你的,想鬥法嗎?十二真人打你一個,考慮清楚。”


    聶然重重地哼了聲,雙腿分開呈紮馬步的造型,雙掌燃起鎮獄火,學著太極幹屍比劃的動作慢慢地揮動雙手。她的手一動,便感覺到帶動著氣流,酷似在水裏揮動般,又有著一種行水流水般的感覺,待一套動作做完,一個太極圖案火圈出現在麵前,被她的手攏住,同時清楚地感覺到不遠處有什麽震顫感在與太極圈相呼應。


    楊丹青震驚地看著聶然的動作,扭頭望向楊雪嶺,“你教的?”


    楊雪嶺滿臉驚詫,問聶然,“你從哪學的?”


    聶然順著手感猛地一吸,便聽到破風聲響驟然飛來,眼前一花,跟著斬不平便出現在太極圈中。她學著太極幹屍的樣子,一把將劍撈在手裏,揮劍耍了起來。


    她當時看幹屍舞劍隻覺如行雲流水般悠然流暢非常好看,自己舞劍時,不管是揮劍還是配合著邁步,都似有氣流縈繞推動著劍舞動,抬手、邁腿有一股慣性引導。


    她剛舞動時,還有點生澀,多揮動幾下後,手感適應後,愈發地得心應手起來,腦子裏想著太極幹屍當時的動作,自然而然地便把動作做了出來。


    舞劍會上癮,難怪太極幹屍拿著劍先不著急打架,而是來了一套。


    楊丹青目不轉睛地盯著聶然的動作,發現她舞得絲毫不差,一些殘招竟然補全了。這不要說是楊雪嶺,連她和呂青鋒都教不了。隻能有一個可能,聶然在封妖窟裏還有什麽機緣,學會了這套劍法。


    楊雪嶺目瞪口呆地盯著聶然耍劍,問:“你從哪學的?”


    聶然見到楊雪嶺母女倆那傻眼的樣子,暗暗得意地輕聲一聲,心說:“我天縱奇才,看一眼就會。”她把斬不平往背包裏一塞,又學著不倒甕幹屍來了一圈,學完了不倒甕幹屍,又學了遍醉酒幹屍。


    楊丹青把手裏的符收起來,朝楊雪嶺一指,說:“丫頭,拜師吧,治療費用我掏了。”


    聶然才不幹,說:“本來就該你們給我治屍毒,憑什麽還要我拜師!楊雪嶺能教我什麽?”


    楊雪嶺說:“你等著!”她撿起一塊石子,往聶然的身邊一扔,說:“有本事你就下山,天黑前你走得出道觀,我讓我媽免費替你治,不收你當徒弟。”


    聶然扭頭瞥向楊雪嶺扔石頭的地方,沒看出什麽異常,路邊一堆碎石,也不知道扔過來的是哪塊。她心說:“嘖,扔塊石頭我就出不去了呀,有毛病。”她扭頭便沿著小道往外走。


    這會兒才早飯剛過的點,都夠自己走出山了,還出不了道觀。


    她從小在農村長大,對這種村路實在太熟了。在國家大搞基礎建設修建村村通水泥路之前,都是那種田間土路。土路主要分成兩種,一種是村子之間往來的主要交通道路,通常會略寬,得夠兩三個人並肩行走,不然錯不開路,那麽自然就會踩到路旁的土地,久了就走出路來了。還就是去莊稼地裏的路,主要就是供種地的時候行走,這種路夠一個人走就行了,通常都很窄,走的人少,雜草也多。


    她挑著出村的路走,健步如飛,連跑帶跳,跑得可快了。


    她走了大概有二十多分鍾,便見到前麵又出現村子,噠噠噠地跑進村裏,順著土路往下,忽然瞥見一戶人家的屋簷下站著楊丹青和楊雪嶺。


    聶然停下來,看著她,直揉眼睛。她朝前麵的路望去,沒錯,這就是自己出發的地方,她再回頭朝身後望去,也是剛走過的地方。


    她心想:“不會是建的一模一樣的地方,趕在我的前麵來迷惑我的吧?”


    聶然斬出斬不平,走到旁邊,用力地把一塊大石頭削下一大塊。切口平整光滑,想仿造得也有這麽鋒利的劍。


    可萬一人家有呢?


    聶然出於保險起見,還用劍在石頭上刻下“聶然到此一遊”六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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