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大廳裏找到玉虛真人的屍體。


    之後,搜遍所有房間,沒有找到任何人,就連在眾人眼皮子底下石化的石重道長也沒了蹤跡。


    住客們離開時是什麽樣的,回去時還是什麽樣。有人在洗澡,浴室的花灑還在流水,人卻不見了。有人在上廁所,馬桶沒衝,人沒影了。回去拿筆記本電腦的,筆記本電腦在房間裏,門是開著的,但人失蹤了。收拾行李的,東西收到一半,人不知道跑哪去了。


    經過統計,確定失蹤了二十多個。


    那些同行的人沒事的,基本上就是虛驚一場,又回去住下了。


    有些人害怕,趕緊收拾行李去辦理退住手續,另找酒店住。


    那些親友、同事出事的旅客,見過房間的情況,是真不信這是什麽危險化學品泄露,他們被請到大辦公室裏,有專門的人向他們談話,處事後續事宜。


    這些都是辦事處的活計。


    洞天觀在場的道士議論紛紛,洞天觀親友群更是熱鬧非凡。很多在場的道士拍照錄相,給同門分享整個過程,讓他們也長長見識。


    封妖窟對於別的門派的人來說可能隻是聽說過很陌生,對於洞天觀的人來說,屬於必修課之一,多多少少都得學點。


    討論玉虛真人的不多,反正他都死了,還是讓鎮獄火燒死的,已經遭了報應,而洞天觀裏姓玉的跟玉虛真人有血緣關係的並不少,對於這麽一個走上歪路的早就破門而出離開洞天觀的,姓玉的回頭關上門來怎麽以此為教訓告誡自家後輩是一回事,對外,是羞於提起的。洞天觀裏,不姓玉的,更不會提起這事給同門心裏找不痛快,畢竟二師祖天衝真人跟玉虛真人可是親兄弟,得照顧到點二師祖的麵子。


    他們聊的是,接下來是不是要去找封妖窟把那些失蹤的救出來。


    洞天觀的人在親友群裏聊起這個問題時,譚真人也正找到楊丹青詢問是不是要去找封妖窟。


    楊丹青告訴譚真人,封妖窟好找,就在附近,畫幾道符布個陣開啟個通道就能過去,但是……這會兒聶然正在生死關頭,力量失控,他們又沒有封妖燈,這會兒去開封妖窟進去救人,那是去壯烈的。即使有封妖燈,燈火投胎了,燈已經沒有效用了。


    如今,唯一的解決方式就是等,等聶然出關。


    如果聶然沒有熬過這一關,出不了關,往後她開啟的這座封妖窟就真成死牢了,逮著妖怪往裏送,送進去就沒得出來了。這也算是那些謀劃此事的妖怪自作自受。


    楊丹青把事情向譚真人交待清楚,帶著洞天觀的弟子撤了。


    趁著天還沒亮,還可以補個回籠覺。


    第94章 都是魔鬼   聶然體內的血,從傷口處源源……


    聶然體內的血, 從傷口處源源不斷地湧向斬不平,失血過多的眩暈感襲來。她隻覺越來越冷,意識到不對勁, 擔心自己很可能沒被毒死, 卻被劍吸光血而亡,卻沒有任何辦法。


    這時候垂死掙紮也不過是加速死亡, 她唯有抱著劍爭取多苟延殘喘幾秒鍾,或許還能體會一下那些鬼所講的瀕死感。


    亂葬坑裏的那些鬼, 每個的死前感受都不一樣, 有些是在掙紮中死去, 有些是在痛苦中死去, 又有些痛苦地掙紮了好久突然間解脫,不痛苦也不難受了, 變得非常愉悅,還想誆她也去體驗一把。她懷疑鬼是想害她,騙她的, 可在網上也看到一些經曆過瀕死的人講述死亡過程沒有那麽難受,甚至有種回家的感覺。


    忽然, 斬不平上那些扭來扭去的符紋跟瘋了般變得越來越大, 越來越扭曲, 使得她的視線都扭曲了, 房子都快扭成了哈哈鏡。


    聶然心想:這是死前幻覺嗎?怎麽是這個樣子的?是因為我太暈了?


    那變得比房子還大、還要扭曲的符紋中突然出現八個道士。這些道士穿著洞天觀的道士袍, 個個年紀都不輕, 道袍的袖子、下擺像有鼓風機在吹, 他們有些拿拂塵、有些背劍,有些拈著胡須擺出一副威嚴的模樣,跟站台走秀似的。


    背劍的道士朝她看來, 大喊一聲:“蕩魔誅邪,劍斬不平!”那嗓門大得說話震耳朵。


    聶然的內心那叫一個悲涼!別人死前產生幻覺,都是見到最心心念念的人,她哪怕見到百萬也好啊。百萬變成人是個帥哥,變成獸是個威風的坐騎,哪像這八個,造型扮得再漂亮,也改變不了他們在封妖窟裏已經變成幹屍的事實。


    拿拂塵的道士,手裏的拂塵一甩,又在那說:“舍身護道,換一個朗朗乾坤。”


    捋著胡子的老道士盯著她又來了句,“蒼生為念,萬死不辭。”


    赤手空拳但是站姿格外霸道的道士喊出聲猛張飛式的怒吼:“妖孽不除,我心不死!”


    ……


    八個老道士,每人來了句台詞。


    聶然呆若木雞地看著他們,已經沒了任何想法。她覺得自己生前沒造過孽吧,臨死的時候為什麽要受他們這種折磨?


    下一刻,這八個老道士又動了,按照封妖窟裏的位置盤膝坐下了。


    聶然瞬間頭皮發麻背脊泛冷。他們這是在再演示遍怎麽變成設下封妖窟再變成幹屍的過程嗎?她一點都不想看這個,沒有半點興趣。


    這會讓她很怕死的。


    聶然有點想哭了。她是真的不想死的!


    這些壞道士還出來嚇她。


    就在聶然忍不住已經扁嘴,眼淚都泛在眼眶裏的時候,突然,八個道士懸空起來,好像還喊了句什麽合一,緊跟著“咣”地一下子,斬不平從天而降,落在他們中間。


    聶然有點懵,明明斬不平在自己的懷裏抱著的。


    她低頭朝懷裏看去,卻發現斬不平不見了,而自己也不在了原來的位置,再扭頭一看,八個老道士分散在了自己的四周,自己正好處在他們最中間的位置。


    最可怕的是,那八個人的影子逐漸變淡,宛若虛影,又成了八顆燃燒的鎮獄火小火球。


    聶然搞不明白這是什麽情況?是幻覺?還是斬不平這把破劍在作妖?


    忽然,八顆小火球朝她飛來,跟著無數的畫麵文字、圖案浮現在腦海,有書、有符籙,還有打拳的、練劍的,灑符的、扔法寶的,捏法訣的。


    大量的信息跟發山洪似的湧向腦海!


    聶然不想讀書,她不需要這些!


    可……這些東西不受控製地往腦子裏鑽,很快占據滿她的思維,讓她想不看、想不注意都不行,瘋狂填鴨,比老師考前突擊還要過分。


    這些東西就在眼前晃來晃去,她記不住,沒弄明白的,他們就一直晃啊晃,晃到她都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了。因為這種情況跟鬼死了以後,不斷地陷在死前的某個場景,或者是執念特別深的某個場景很像。


    她沒有執念的!至少,她的執念是不想讀書,而不是被關起來讀書。


    莫非是那八具幹屍的執念附在了劍裏?


    聶然估計是。


    大概學完了,這些執念就能消了?


    試試唄!


    聶然隻能集中精神,拿出這輩子最用功最努力的勁頭,學!


    學完了,早點超生也好啊。可是很複雜啊。拳腳功夫還好,那些什麽法陣、梅花易數、六壬、奇門,讓她暈到都快變成符號了。


    聶然不知道自己學了多久,跟猴子掰苞穀似的,學了前麵的忘了後麵的。大概這個像做夢吧,剛開始記的時候很清楚,過一會兒又模糊了,不記得了。


    東西太多,學得一團亂,頭疼,惡心,想吐,還流鼻血了。


    眼前越來越黑,那些符號、天幹地支、八卦方位、生死吉凶逐漸被黑暗代替。


    聶然暗中長鬆口氣,終於可以超脫了。


    這種死亡過程,再也不想經曆第二次,太痛苦了。


    她暗自慶幸地閉上了眼睛。


    聶然突然有種睡醒的感覺,睜開眼,發現自己竟然在酒店房間裏。


    旁邊倒著石化的石重道長,表情依然鮮活。


    沒死?聶然驚疑不定地站起身,一眼看見破碎的玻璃,而玻璃外卻是岩石。她再朝房間裏的沙發、床、桌椅板凳摸去,入手有股怪怪的感覺,似乎總覆蓋著一股氣,還能隱約摸觸到熟悉的鎮獄火。


    這地方,有點怪。給她的感覺不像是在真的酒店裏,倒有點像當初玉虛真人布陣對付她時,困在法陣中的感覺。


    聶然決定走出去瞧瞧。


    她出了房間,便見到酒店走廊。


    酒店裏一片死寂,連點光都沒有,好多房門都是開著的。


    她挨間屋子找,找到走廊盡頭時,終於見到人了。


    一個男的,穿戴得跟個白領似的,正以跑步的姿勢奔向書桌,手伸向桌子上的筆記本電腦,然後定格在原地變成了石雕。


    明明是個石雕,眼珠子也是石頭的,卻給她一種在盯著她瞧的眼神。


    聶然清楚地感覺到石雕中有魂魄的氣息,這石雕也像是個活的。這人,跟她在老家的封妖窟見到的那些石化的妖怪差不多。


    她揮揮手,打招呼,但石雕嘛,想回應也回應不了。


    她出了房間,進入樓梯,上樓,又找了好幾間房子,在衛生間的馬桶那又找到一個石雕。這人正半蹲著起身,側身放旁邊的紙簍裏扔擦完屁股的紙,另一隻手提在褲子上,好像是急急忙忙擦屁股正在提褲子,然後就……石化了。


    這樣子實在太銼!不過,太慘了,聶然不好意思笑話他,也不好意思去看別人光腚露屁股,於是又去別的房間。


    雕像還挺多,二十多個,全是活人。


    隻有她一個活的,能動。


    聶然到酒店門口,似著看能不能出去。她邁出酒店門,外麵什麽都沒了,甚至不是黑,而是無,虛無的空。她伸手摸出去,什麽摸不到。她邁步出去,無論怎麽蹦怎麽跳,都在原地踏步,出不去。


    聶然的心頭發怵,不明白自己是進入了封妖窟被關起來了,還是死了變成鬼陷進了幻覺中。


    她有點害怕,可是害怕沒有用啊,得想辦法啊。


    如果是關在封妖窟裏,就找路出去呀。如果是死了變成鬼,進入幻覺中,就想辦法擺脫幻覺啊。


    她好歹也是拜進過道門的人嘛,往生咒總會念幾段的。


    聶然當即盤膝打坐,給自己念往生咒超度。


    她也就是旁聽了一些,記不全,把記得的那幾段來來回回反複地念,沒把自己超渡得了,周圍的景象一點沒變。


    或許自己沒死,而是在封妖窟裏?


    上次出封妖窟好像是拔劍破的陣吧?


    對哦,劍呢?


    斬不平呢!


    聶然這才想起斬不平不見了。


    她趕緊施展手訣召聚斬不平,便感覺到那把劍竟然融在自己的身體裏,然後刷地一下子出現在手裏,緊跟著便是天旋地轉,世界好像變成了滾桶洗衣機,而自己就是裏麵正在被卷來攪去洗來洗去的衣服。


    下一瞬間,眼前突然亮起刺眼的光。


    她下意識地遮住眼睛,旁邊突然傳來一個女人刺耳的尖叫聲:“啊——”


    聶然嚇得打個激靈,從手指縫裏看去,便見一個女人剛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滿臉驚恐地看著她,問:“你是誰呀?”跟著又朝她的身後一看,再次發出尖叫:“啊——”嗓門更大。


    她的身後又傳出聲尖叫:“啊——”男聲,歲數還挺大,嗓子都快喊劈了。


    聶然扭頭,赫然是痛傷的石重道長。


    這道士的命可真大啊。


    聶然湊過去,又補踹他兩腳,罵道:“想害死我。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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