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平邑再怎麽傻,也知道今時不同往日,不敢再像從前那般蠻橫霸道,而是收起了自己的脾氣,天天巴結著長寧,想跟這個楚煊最寵愛的郡主打好關係。


    她見長寧語氣不屑,跟著附和:“本就不是什麽國色天香,不過是外麵傳的誇張罷了。要我說啊,還不及長寧你半分。”


    長寧早聽膩了那些阿諛諂媚的奉承,但像平邑奉承的這般沒腦子的,還是少見。


    她斜睨了平邑一眼,又看了看樓下正挑選玉石的人,眼珠轉了轉,揚起下巴道:“我不喜歡她。”


    說著又很是無奈似的歎了口氣:“但皇兄不許我惹是生非。”


    平邑哪還不明白她的意思,雖然心中有些忐忑,還是握了握她的胳膊,信誓旦旦地道:“我去幫你教訓教訓她!”


    長寧看著她,笑而不語。


    平邑更覺得自己是得到了默許,有人撐腰,當即提起裙擺下樓了。


    第21章 蛇蠍   美人


    秦家富庶,對蘇錦瑤又格外偏愛,所以蘇錦瑤從小就錦衣玉食,一應器具都是最好的,各種新奇物件兒也見過不少。就算是宮裏的公主,也不見得過得比她更好。


    她在流玉閣裏隨意挑了兩塊玉石,又看上了一對兒琉璃盞,頗感興趣地多瞧了幾眼。


    琉璃比玉石還要珍貴,但對蘇錦瑤而言也不是什麽稀罕物。


    隻是她往常見的琉璃大多是彩色的,這對兒琉璃盞卻十分清透,和以往見的不太一樣。


    她想著祖母馬上就要來了,這琉璃盞拿來給她盛些湯湯水水或是瓜果點心都不錯。正好老人家年紀大了,不能多吃,一次一盞正合適,於是便也買了下來。


    平邑下樓時,正看到她讓人把這兩個琉璃盞包起來。


    店家最是喜歡這種一擲千金眼都不眨一下的豪客,笑得合不攏嘴,不停地說著討喜的吉祥話。


    平邑看在眼裏,心裏刺的不行。


    這琉璃盞她兩個月前就見著了,很是喜歡,但價格實在太過昂貴,她根本買不起。


    如今已經不是她那昏聵的兄長做皇帝的時候,她沒法再像以往那般撒個嬌討個好就能隨意支取宮中的銀子。楚煊進京時還讓人徹查了她的宮殿,把她之前私藏的一應財物,還有她殿裏那些奢靡的擺件全都清走了,隻按著尋常公主的規製給她布置房間,每個月的月俸也都有定數,雖不會缺她的,但多的一個銅板都不要想。


    眼見著蘇錦瑤眉頭都不帶皺一下就買下了這兩個琉璃盞,她心中越發嫉妒起來,走過去道:“早聽聞蘇大小姐有秦家供養,自幼便揮金如土奢靡無度,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這琉璃盞價值不菲,蘇大小姐說買就買了,想必是秦家聽說你回京,又給你準備了大把銀子吧?”


    她說著又掩嘴輕笑,造作的哎呦了一聲:“瞧瞧我,差點給忘了。蘇大小姐現在可不止有秦家供養,還有楚大將軍養著,這買琉璃盞的銀子,沒準兒是楚大將軍給的呢。”


    秋蘭一直陪在蘇錦瑤身邊,很少下山,已經多年沒見過這麽無理的人了。


    她張嘴便想駁斥兩句,又不知對方身份,怕惹了不該惹的人給蘇錦瑤添麻煩,便先轉頭小聲問嚴灝:“這人誰啊?”


    嚴灝被秦管家責令跟在蘇錦瑤身邊,給她介紹京城的人和事,就怕她多年沒有回來,對這裏不熟悉,出了什麽岔子。


    他本以為今日隻是逛逛街,不是去別人府上做客,不會出什麽問題。誰想這才出來沒一會,竟和平邑公主撞上了。


    他皺眉對蘇錦瑤解釋了對方的身份,之後上前半步打算應付幾句,把場麵圓過去。


    誰知還沒開口,就聽蘇錦瑤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前朝公主。”


    她跟平邑差了七八歲,她上山的時候平邑還不到十歲,因此沒什麽印象。


    她說話時沒有刻意壓低聲音,這話店中所有人都能聽見,更別說離他們很近的平邑公主。


    平邑身份敏感,平日裏根本沒什麽人提起,此時乍然聽到,頓時瞪圓了眼。


    她最忌諱別人提起她的身份,提起她是前朝公主,而不是大楚真正的公主,隻是楚煊為了彰顯自己仁德留下的一條狗而已。


    身邊的婢女是從前就跟著她的,立刻站出來斥道:“公主麵前休得無禮!”


    蘇錦瑤卻仿佛根本沒看見那婢女,也沒聽見她說話似的,仍舊慢悠悠地道:“若論奢靡,誰能比得過從前的梁宮中人呢?我曾得前朝太皇太後召見,去過宮裏幾次,見宮中連尋常宮女都穿金戴銀,頭上的翡翠簪子成色個頂個的好。”


    “聽說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前朝末帝愛美人,不喜歡女子在他眼前素衣淡服。”


    “公主既是他的妹妹,那想必時常出現在他麵前,錦衣華服金銀首飾應該都不少吧?”


    豈止是不少,簡直是堆成山。


    平邑從前在京城很是招搖,時常出宮遊玩,隔三差五便舉辦宴會,因此很多人都知道她奢靡無度鋪張浪費的習慣。


    便是民間普通百姓,也曾見過她招搖過市的陣仗,知曉連給她拉車的馬,身上也披著熠熠生輝的金甲。


    流玉閣外此時已經聚集了一些來看熱鬧的人,扒著門框往裏望,聽到這裏紛紛噓了一聲。


    一個從前仗著末帝恩寵揮霍無度窮奢極欲的人,如今因為蘇錦瑤買了兩個琉璃盞就上來舔著臉說對方奢侈,真讓人忍不住想呸上一聲。


    平邑沒怎麽跟蘇錦瑤打過交道,隻很早以前聽過她的一些傳聞而已,哪知道此人如此牙尖嘴利不守規矩。


    她怎麽說也是公主,而蘇錦瑤不過是個五品小官的女兒而已,竟敢如此頂撞她?


    “本公主的事何時輪到你管?如此目中無人不懂尊卑,這就是蘇家的規矩嗎?”


    她怒道。


    “公主?”


    蘇錦瑤嗤笑一聲。


    “陛下仁德,留你一條性命,還保留了你的封號,但你不會因此就覺得……你真是公主了吧?”


    還不待平邑回答,她便眸光一沉:“前朝末帝及其父荒淫無道,奢靡成性。短短二十年間,在大梁各地興建大小宮殿近百座,這處還未完工,那處便已開始動工,有些宮殿至今沒有修完,放在那裏成了荒野廢宅。”


    “為建這些宮殿,他們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強征苛捐雜稅,不知多少窮苦百姓因此流離失所,家破人亡。”


    “朝中因他們的昏聵和縱容奸黨橫行,忠臣良將無處安身,頻頻遭人陷害,有些甚至闔族覆滅。”


    “當今聖上順應天命,救大梁百姓於水火之中,也念在你一介女流,那些昏庸政令非你所出,所以才留你至今。”


    “可你非但不靜思己過,在府中抄送佛經,為那些因你父兄而枉死的魂靈祈福,反而仗著身份四處招搖,惹是生非。”


    “如此行徑,可對得起陛下對你的寬宥?”


    平邑自小備受寵愛,即便如今已不是她父兄當朝,但眾人起碼的麵子還是給她的,何時被人這般當麵譏諷過?


    她本就隻會拿身份壓人,不擅長鬥嘴,此刻蘇錦瑤說的又句句屬實,言談間既譏諷了末帝又吹捧了今上,她若反駁倒像是對亡國之事心有不甘似的,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隻能紅著眼睛去望樓上。


    蘇錦瑤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見二樓欄杆後站著一錦衣華服的女子,鼻梁挺翹,五官分明,眉眼間有幾分英氣,正一副看熱鬧的樣子看著他們。


    嚴灝皺眉,在她身旁小聲道:“這是當今陛下的表妹,長寧郡主,很得陛下寵愛。我聽聞……她對楚將軍有意,曾想嫁給將軍,但將軍沒應。”


    他方才就納悶,平邑公主往常雖跋扈,但在大梁被攻破後已收斂了很多,怎麽今日好端端地忽然來招惹他們大小姐。


    他四下查看時見長寧郡主在這,便覺得此事可能與她有關。


    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蘇錦瑤自然也明白了,見平邑公主眼巴巴地望著長寧,她輕笑兩聲向前走了幾步,站在平邑跟前,用隻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耳語道:“你知道前朝為什麽會亡嗎?”


    平邑紅著眼睛看著她,就見這個人人都稱道的美人勾著唇角,笑的如同惡毒的蛇蠍,對她低聲輕語:“因為大梁皇室裏……都是像你這樣的蠢貨。”


    平邑被人當麵辱罵,氣的揚起手一巴掌甩了過去。


    麵前女子眼也不眨,仍笑看著她,而她揮出去的手腕卻被人抓住,狠狠一拉,噗通一聲重重跌在地上。


    圍觀的人群發出一聲驚呼,摔倒的平邑趴在地上,隻覺得手腕似乎被人拽折了一般,胯骨和膝蓋也磕的生疼。


    楚毅其實早前就到了,但他知道對付平邑這種人,根本就不需要他幫忙,蘇錦瑤完全能夠應付,所以隻是默默地站在人群後,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把平邑氣紅了眼。


    直到發現長寧郡主在二樓,而蘇錦瑤身邊的下人正跟她介紹長寧的身份。他怕那下人說些什麽不該說的,這才趕忙擠了進來。


    還好來得及時,把這巴掌攔了下來。


    他把平邑扔出去後轉過身來:“小姐,你沒事吧?”


    蘇錦瑤看他一眼:“沒事。”


    說著又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平邑。


    平邑身旁的婢女這會兒正跪在她身邊想將她扶起來,但平邑可能摔得太狠了,趴在那半晌沒能動彈。


    婢女氣的轉頭就要罵人,看見楚毅那張殺神的臉卻又不敢亂說話,隻能對蘇錦瑤道:“我們公主若有個好歹,唯你是問!”


    蘇錦瑤冷眼瞧著他們,懶得再理會,問秋蘭:“東西都裝好了嗎?”


    “裝好了。”


    秋蘭趕忙應道。


    蘇錦瑤點頭:“走吧。”


    說著抬腳便向外走去,轉身時抬頭看了一眼二樓的長寧郡主,淡淡笑了笑,眉眼冷清,無甚表情。


    長寧扶著欄杆,抿了抿唇:“我以前對那些不如我的人,也這麽笑。”


    旁邊的婢女蹙眉:“郡主的意思是,她在挑釁您?”


    長寧嗤了一聲:“你會挑釁自己根本不放在眼裏的人嗎?”


    與其說是挑釁,不如說那是對弱者的不屑一顧,是無聲的輕蔑和嘲諷。


    “她憑什麽不把您放在眼裏?您可是郡主!”


    婢女怒道。


    “郡主又如何,”長寧有些氣悶地看著跟蘇錦瑤一起離開的楚毅,“郡主看上的男人,還不是被她搶去了。”


    “那……那是楚將軍沒眼光!不懂郡主您的好!”


    長寧自然不會把丫頭安慰她的話當真,撇撇嘴心有不甘地道:“回府!”


    婢女應諾,跟她一起下了樓。


    兩人路過平邑公主身邊時,平邑紅著眼睛哽咽著喚了一聲:“長寧。”


    長寧郡主卻停也沒停,隻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廢物。”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


    蘇常安的馬車在路上被密集的人群堵住了,半天都沒能挪動多遠。


    他等的不耐煩,對身旁下人道:“去看看怎麽回事。”


    下人得令,忙下車去問,在人群中擠來擠去好半晌才弄明白個大概,又氣喘籲籲地擠回到馬車上。


    “老爺,是……是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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