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這是讓我們,不要再走近的意思?”


    清垣沉吟片刻,目光凝在那圖騰上:“這是一道詛咒。”


    “詛咒?”


    竹猗奇怪:“天界怎麽會下詛咒?”


    “是魔界的。”


    聽到這話,花玉龍仔細看那圖上的形狀:“像是……龍?”


    說罷,她忽而一愣,昨夜在花府打鬥時,我隱隱看到,那阿啟現出了獸首,就像……白龍!


    “是妖龍。”


    清垣說道。


    希夷奇怪:“龍向來不是神祇的象征麽,怎麽妖魔也會變成龍?”


    清垣:“這次是最厲害之處,它可以有最美的化身,同時用神力摧毀一切。所謂善惡,便是看掌握權力者,是用它救人,還是殺人。”


    忽然,花玉龍掌心握著的斷水顫了顫,她拿起一看,似乎聽見了,悲鳴之聲。


    “等不及了!”


    花玉龍抬眸看向師父:“現在隻有這塊石碑,要麽弟子將它撬開,炸開?”


    總之,暴力破結界的方法,她擅長。


    清垣問她:“你破為師結界的時候,什麽情況下最好使。”


    花玉龍脫口道:“打雷的時候。”


    十年經驗總結。


    清垣抬頭看了眼天色,陰暗是陰暗,但沒有雷。


    竹猗歎了聲:“我們總不能在這裏守雷吧?”


    “彼有死境,魂之歸路。足八百裏,無花無葉。故名,黃泉。”


    花玉龍猛一抬眼:“我想起來了,那晚下雨打雷,我去宣陽坊時,經過魔頭住的宅子,裏麵就傳來這首曲子,前麵一句話就是這石碑上刻的字,而後麵的,是那首曲子的詞!”


    清垣蹙眉:“足八百裏……”


    山原舉目望去,越過東海之濱,便是一麵浩瀚無垠的東海:“難道,這足八百裏,是指這東海之深?”


    “無花無葉……”


    竹猗朝四周看去:“我們穿過密林,到這裏雖是開闊,但還有小花小草。”


    說罷,他撥了撥地上的葉子。


    花玉龍:“那黃泉呢?”


    竹猗頓時見鬼:“那不得是死人才走的路嗎?!”


    花玉龍皺眉:“那會不會說,隻有死人,才能通過這道結界?”


    眾人:“……”


    竹猗:“你的猜測很大膽。”


    山原:“也有可能是說,一旦進去就是走上黃泉路,死了。”


    花玉龍越想越清晰,朝清垣道:“師父,要怎麽才能裝死!”


    眾人:“……”


    清垣到底見過大世麵,道:“準備三支線香,一祭天,二祭地,三祭人。”


    說著,他從袖間拿出一個小瓷瓶:“龜息丸吃下去。”


    花玉龍一口咽下:“就這麽簡單?”


    “線香需有東海鮫族的眼淚。”


    聽到這話,山原奇怪了:“我聽聞鮫人的眼淚會變成珍珠,既成了珍珠,怎麽做線香?”


    一旁的竹猗嫌棄臉:“把珍珠磨成粉不就成了!”


    但當清垣從袖中拿出白色線香時,眾人震驚:“這線香,真是珍珠磨成的?”


    花玉龍眼睛發亮:“師父,你怎麽連鮫人淚珠都有!”


    不等他們問完,清垣將三支線香插到石碑之前:“玉龍,點火。”


    花玉龍忙上前掐出一縷火苗,她心裏一時在想,若不是她廚藝垃圾,恐怕天心觀的灶台都得她來伺候。


    而當線香一著之時,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那線香不同平日在觀裏見到的那些會升起煙氣,而是隨著火苗的燃燒,一點點,滴落出水珠來。


    “它又不是蠟,怎麽會滴水珠?”


    希夷:“難道真的是鮫人在流淚嗎?”


    想到這,他不由跟著傷心起來。


    清垣:“在線香燃盡之前,需要從黃泉之路上出來,否則,陰差就真把我們當成遊魂勾走了。”


    大家心頭一提,點了點頭。


    接著,眾人圍在燃起的線香中央,隻見清垣抬手施法,笛音灌灌,於海邊蕩滌,仿佛一道強大的潮汐之力,將海麵推了開來。


    “是結界!”


    希夷仰頭看見結界之光盈盈折射!


    花玉龍手裏握著的斷水劍嗡鳴更甚,連同她手裏的桃音鐲都在飛快地旋轉起來!


    她提氣躍至結界變幻的光亮處,左手抽劍出鞘,眨眼間,白刃劍身被桃音鐲迸發出的金光包裹——


    “斷水,破陣!”


    下一瞬,天旋地轉,狂風裹挾海浪奔騰龍嘯!


    “啊——”


    紛亂中一陣狂叫,不知是希夷還是竹猗,又或者是他們倆的。


    海水四麵灌來,結界仿佛巨大的虎鯨,偶爾上到海麵換一換氣,一時間激得海麵如饞食一切的血盆大口,淹沒至盡頭。


    顛倒翻湧間,花玉龍隻覺手中斷水劍再次嗡鳴作響,她雙手緊緊攥著,生怕被卷起的浪濤衝散。


    在急劇的下墜中,她真切體會到了那句話:身似浮萍雨打沉。


    不知過了多久,花玉龍昏昏沉沉地,身子好像被什麽東西承住,動了動手指,是到地麵了嗎?


    一切都煙消雲散開,杏眸睜了睜,待眼睛適應了黑暗,發現麵前像是一處房間,四四方方,充斥著空氣,而水……隻有花玉龍指尖沾著的水窪。


    忽而似想到了什麽,忙低頭去找,發現手裏仍握著玄策的斷水劍,才鬆了口氣,支起劍撐著站起身。


    “師父!希夷?”


    她朝四周喊了聲,卻發現回應自己的,隻有空蕩蕩的牆壁。


    花玉龍查看了下四周地形,麵前有一條長長的甬道,左側牆麵,右側是一個個隔間,說是隔間也不準確,這裏的大鐵欄門由男子手臂般粗的鐵柱構成,四周密不透窗,壓抑黑暗。


    這種形製,她隻在一個地方見過。


    大理寺牢獄的囚房。


    想到這,她心情也跟著沉到了底。


    她本是要來這魔域找解藥,怎麽把她送到這麽個死胡同。


    正走著,忽然,她好像察覺到,這裏,有人。


    想到這,她握劍的手緊了緊。


    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嚇人。


    “咳咳咳——”


    花玉龍嚇得立馬抽劍,後背抵在牆壁上,可就在劍光淩厲而過,那一聲咳嗽侵入耳膜,在頭頂炸開之時,她瞳孔一睜。


    下一秒,拔劍便朝麵前的鐵欄門砍了下去。


    斷水劍在鐵柱上激起了一瞬的火光,花玉龍抬眸望去,隻見這牢房之下竟是水池,而水池的盡頭,架著一副十字架,上麵,好像捆了一個人。


    他原本是低著頭的,在聽見那一道劍聲時,抬起的瞳仁中,映著一道紅衫。


    隻聽水聲嘩啦,紅衫走下水池,朝自己跑了過去。


    狹長的眸眼顫了顫,張嘴想喊她,但幾乎沒有了力氣,隻嘴角扯了扯,像是一道笑。


    讓她不要害怕。


    花玉龍抬手抓著他被縛在鐵架上的手腕,衣袖有些破了,是被勒破的。


    她有些透不過氣的難受,平日講究得體的玄少卿,如今像個階下囚般,被捆在了水牢裏。


    她使勁幫他解繩子,那繩子比藤條還粗,解著解著,眼睛有些看不清楚了,虛虛晃晃的。


    玄策不出聲,她也不出聲。


    好像生怕對方發現什麽似。


    忽然,藤條一鬆,花玉龍聽見玄策悶哼了聲。


    遂掌心燃火,將那鬆開的藤條點了起來,借著一點光亮,她發現,雖然藤條鬆了,但玄策的手卻沒有立刻放下來。


    “怎麽了?”


    她輕聲一問,卻在藤條燃光的瞬間,看見那鬆開束縛的右手臂上,玄色袖袍汨汨變深,像是被什麽東西染上了一樣。


    袖子沒碰水啊,怎麽感覺,越來越濕了?


    她摸了摸,垂眸一看,掌心上赫然是——


    血!


    “別動。”


    花玉龍扶著他的手,發現袖子上的血是從貼著鐵架的手背那裏染出來的。


    想到這,她雙手有些發抖,緩緩將玄策的手往外平行拉了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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