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看著兒子捂著膝蓋齜牙咧嘴的,四處張望,語氣恨不得撕了踢兒子的人:“是誰!是誰踢了我兒子。”


    喬宜貞沒等到讓人指飛雲,自己先站了出來,“是我讓人踢你兒子的,怎麽了,想讓自己的媳婦快些從如月庵裏出來,怎麽不自己發聲,躲在老娘身後,還在人群裏穿梭鬧事。”


    秋日漸涼,喬宜貞身上披了白狐毛的裘衣,光是這裘衣就知道價格不菲,是個貴人,眾人看著這位貴人這般行事,有人小聲議論了起來,不再提讓官府的人出來這件事。


    喬宜貞這些天在京都裏也算是露過臉,很快就有人認出了她是長青侯夫人,加上她身邊有丫鬟侍衛護著,百姓們小聲議論著,沒人上前。


    “我站不站出來,關你什麽事?”躺在地方的王鬆說道,“官爺,我要告她,她讓人一踹,傷了我的腿,我的腿都斷了!”


    婆子也撲在兒子身上,“官大人替我兒子做主啊。”


    “我這裏多的是銀子。”裴寶彤拿出了一枚小金豬,上下拋動說道,“不光是可以給你醫傷腿,還可以讓你風光大葬,你要不要?”


    婆子和王鬆兩人看著小金豬,眼睛都直了,本來下意識地點頭,等到聽到旁人的笑聲,在回想裴寶彤的話,才意識到是讓人死。


    “我跟你拚了。”


    婆子還沒有衝過來,就被飛雲用一柄如軟劍削了繡鞋的尖角。


    婆子發出了一聲驚呼,嚇得癱坐在地上,“殺、殺人了。沒人管管嗎?”


    “再鬼哭狼嚎就真的殺了你,反正我出得起棺材錢。”裴寶彤在琮州的時候,見多了這種喜歡占人便宜的老太太,倘若是對她們和聲細語,她們就會蹬鼻子上臉,不說把人訛得傾家蕩產,也得大大出血。


    裴寶彤手裏拋著小金豬,眼神睥睨著人,看著傲氣十足,旁邊那位年長一些婦人(喬宜貞),手中拿著一柄玉骨扇,剛開始的時候扇骨輕敲手心,這會兒折扇打開,隻露出一雙眼,婆子覺得此人眼裏也是寒光四溢。


    這大庭廣眾,還有衙門的人,這兩人應該不會殺人,但是想到了“慫不倒”的作風,婆子和王鬆當真不敢哀嚎,尤其是婆子見著寒光凜凜的軟劍,嚇得雙腿顫顫,要知道這一劍差一丁點就削到了她的腳指頭,現在腳趾一動,就可以感受到涼颼颼的風。


    正在此時,吱呀一聲,如月庵的門從內往外開了。


    走出來的是周虎,他讓人往外往外抬一具屍體。


    眾人當即議論起來:


    “這如月庵有死人?”


    “說不定是傷者,不一定是死人了。”


    “要是傷了的話,哪兒用這樣蒙著,肯定是死人!”


    抬到了王鬆旁邊放下,周虎揭開了白布一角,露出了黑漆漆的頭發,還有一丁點白骨。


    叫做王鬆的男人嚇得連忙往旁邊一滾,“死人啊!”


    裴寶彤也嚇了一跳,飛雲往前一步,擋住了九驪公主的視線。


    周虎把白布蓋了回去,示意讓身後的人抬回去,此時把大門打開,讓人可以看到地上足足擺放了四具屍體,都是用白布裹著。


    等到把屍骨抬了回去,匯成了五具屍體,周虎合攏了院門。


    周虎朗聲說道:“如月庵裏挖出了死人,根據目前的審問狀況來看,裏麵還不止一樁命案,此案重大,大人令我去大理寺,請大理寺的官員過來一同審案。清者自清,若是沒有犯案,也不必擔心我等會有唐突,暫住在其中的婦人晚些時候自會送回各家。”


    周虎說了之後,就匆匆騎馬離開。


    百姓們親眼看到了屍體,也不鬧著讓人把尼姑放出來了,這尼姑簡直就是殺人犯,哪兒能隨便放出來?


    不過在庵堂裏殺人,這事實在太驚悚了,眾人沒散去,議論起來死的是誰,難道是上香的香客?


    “我屍體是從外送進去的,聽說裏麵的齋菜特別好吃,是不是用的人肉?所以格外香甜。”


    “沒錯,我看書中記載,饑荒戰亂的情況下,是有食人的習俗,還把人稱稱呼為兩腳羊。”


    “我想起來一個人,蘇家娘子當時是不是求子,後來聽說是死了,如月庵給了一大筆銀子,後來聽說靠著這筆銀子,又再娶了一個媳婦,隻可惜遠不如蘇娘子漂亮。難怪如月庵給那麽多銀子,蘇娘子是不是就是他們殺得!”


    “找你這樣說,她夫家豈不是知道,還是拿下了這筆銀子,當真是可憐啊。”


    “蘇娘子的屍骨好歹是下葬了,我還是好奇剛剛被吃掉的屍體是誰。”


    越到後麵,眾人似乎肯定如月庵的齋菜實際上用的是人肉。


    不少吃過齋菜的臉色發白,此時匆匆離開,還有好事者信誓旦旦說剛剛的人既然都白了骨頭,肯定是皮肉都被人剝下了。


    九驪公主小臉煞白,作嘔了兩聲,當時除了福雲寺,接著適合她的就是如月庵,她還險些住在這裏了。


    “別擔心。”喬宜貞拉出了九驪公主的手,在她手心寫下幾個字,“屍骨不是人骨。”


    如果是屍骨這麽近的距離肯定可以聞到屍臭味,而剛剛周虎的動作知識讓人見到了白色顱骨的一角,那顱骨不一定是人的顱骨。


    裴寶彤一愣,“真的嗎?”


    喬宜貞點點頭,“這裏人多,我們先去個茶樓坐下。”


    裴寶彤點點頭,她是相信喬宜貞的,既然不是屍骨頓時心裏就舒服了許多,她看著大門,想要從緊閉的院門裏窺見是什麽情形。


    如月庵裏地上的四具屍骨確實不是什麽屍骨,而是衙役,等到院門關好之後,就揭開了白布站起身來。


    至於說讓周虎抬出去的屍骨,則是從一間廂房裏找到的牛骨,加上在剃度室裏找到的頭發,偽裝做人骨,給外麵的人看的。


    如月庵裏目前確實是大案,這裏修築得有密道,是通到隔壁的院落裏,好讓外人可以通過密道進入庵堂裏的不同廂房。


    審問之後,池蘊之與溫澤宴心中沉重,這如月庵竟是玉蓉院的分院。


    就算是玩女人,總有些人想要玩出花樣來,玉蓉院就有一項高額的定製服務,可以讓人來嫖尼姑,所以這裏的尼姑姿態窈窕,容色驚人。


    秀秀確實是因為生得好,被映月師太用度化的名義要過來的,給了秀秀家裏五十兩銀子作為斬斷塵緣的銀子,讓秀秀留在庵堂。


    而秀秀提到的那位琳琳也是差不多來曆,但是她生性機敏,發現了庵堂居然和拐子有聯係,琳琳到底是年齡小,還在琢磨拐子的事情,結果就被映月師太發現了,把琳琳勒死送了出去,送的方法就是走倒夜香的路子。


    除了自家的尼姑是供人取樂的,如月庵還有一項業務更讓人驚心動魄,那就是潛心求子的美貌婦人也是他們的獵物。


    為什麽如月庵的住持要一一見過婦人,因為不夠漂亮的婦人她們如月庵不要,雖然貌美,但是家中有錢有權的,她們如月庵也不敢碰,有錢人家的婦人雖說留宿在如月庵裏,但是廂房和貧窮貌美的婦人不在一起。


    每當有婦人留宿在如月庵,如月庵就會和玉蓉院那邊的熟客聯係,有意向的,給上一千兩銀子,就可以通過隔壁的密道進入女客的廂房裏。


    在庵堂裏和良家女行這等事,就算是價格貴了一點,也無法挑選容貌,也讓不少人躍躍越試。


    貌美的女客被提前下了藥,躺在床上渾然不知這求子竟是這樣的過程。


    這麽多年過去,當然也有差錯。


    有的婦人用了安眠香卻半夜醒來的,等到藥性恢複後,手腳有了力氣,婦人選擇自戮而亡;也有人選擇忍氣吭聲,拿著一大筆銀子離開之後,從此性情大變;也有人流露出要報複的模樣,最後被映月師太給殺了的。


    把五位留在這裏求子的夫人單獨安置開,剩下尼姑分開審問,就得到了這些消息,而通過尼姑的話語,映月師太直接殺掉的婦人至少就有八·九人之多。


    池蘊之和溫澤宴選擇讓衙役去裝屍體,就是想用殺人的名頭給映月師太等人定案,這案子是重案要案,肯定是要經過大理寺的,不如把大理寺也囊括進來,說服了大理寺官員,最好直接用命案隱藏住如月庵的淫靡之事。


    每年來求子的婦人不計其數,這如月庵的案子若是這樣原原本本的爆了出來,數以萬計的婦人都得被人用審視的目光看一遍。


    無論是不是住的有密道的廂房,都會被人惡意揣測或者是取笑,隻怕不少人選擇自戮,有些家族勢力大的,恐怕還會對婦人和孩童下首,他們恐怕會被浸豬籠。


    牽扯到太多的人命,兩人都心中想要瞞下案子。


    大理寺三名官職最大的官員都被周虎請了進來,分別是從三品的大理寺卿程如海、從四品的大理寺少卿李少鶴、吳啟明。


    他們聽周虎的話,說是如月庵發現了五具屍體,本想要讓兩個年輕力壯的大理寺少卿過來的,而周虎說道,“程大人,您也來吧,我走的時候還在挖,可能現在十具二十具屍體都有可能。”


    於是程如海也來了。


    程如海年齡很大,許久沒有騎快馬,等到下了馬,雙腿都險些合不攏。


    他被李少鶴扶住,雙腿雖然疼痛,卻走路很快“走。”


    幾人進入到了如月庵,身後的宅院門再次合攏,吳啟明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關門的是周虎。


    地上隻有一具屍骨,其他四塊白布就扔在原地,程如海直接撩開了白布之後,發現裏麵盡是用被子擺出來的人形,頭部部分是用牛的顱骨偽裝,在用了不少人的頭發蓋住。


    三人的怒火一下就燒了起來。


    “荒謬,荒謬!”程如海吹胡子瞪眼,他趕過來就是因為周虎說有五具骸骨,還有更多的骸骨沒有挖出來,所以幹脆帶了兩個下屬一起過來,沒想到竟是被誆騙過來的,看著旁邊四個白布有什麽不明白的?分明就是人躺進去裝作有屍骨,現在這個蓋著的,直接是用牛骨和人的頭發冒充。


    程如海拎著牛骨走到了溫澤宴和池蘊之麵前,他眼珠子都是紅的,一頭白發都要立了起來,把牛骨扔入到池蘊之的懷中,冷笑著說道:“長青侯,我看你是初次為官,我不和你計較!”


    程如海通紅的眼珠子瞪著溫澤宴,語氣可以說是痛心疾首,“但是溫澤宴!我認識喬家老太爺,和喬禦史交好,我知道你是喬家的親戚,還是喬禦史的得意高徒!你為官多年,也知道輕重才對,怎麽能如此誆騙我大理寺官員?”


    李少鶴在上峰說完了話之後,立即說道:“大理寺掌刑獄案件審理,隻有重案要案才會送到大理寺來,如果隻是如月庵的尼姑茹素,這事根本就用不著大理寺,也用不著京都衙門。”


    李少鶴笑著,眼底卻沒有笑意,他用嫌惡的目光看著池蘊之,“溫澤宴的性情我清楚,他不是不知輕重的性子。是不是長青侯胡亂抓人,現在發現如月庵什麽都沒有,就隻有尼姑吃牛,就讓京都衙門過來兜底,還把我們大理寺扯了進來!想著法不責眾?”


    李少鶴對著吳啟明說道,“啟明,你也說!好讓長青侯知道我們大理寺絕對不會幫他做荒謬之事!”


    吳啟明卻說道:“池指揮、溫府尹,這如月庵是什麽案子?”


    溫澤宴對著三人行禮,“誆騙三位大人實在是無奈之舉,我和池指揮初步審問如月庵涉及到至少八件人命官司,隻是屍骨不在庵堂裏。”


    “那也不用找我們……”李少鶴忍不住要辯駁,而吳啟明對著他擺擺手,小聲說道:“你聽他們細說。”


    溫澤宴說道:“如月庵牽扯到的案子,比命案還要複雜,如月庵和玉蓉院勾結,這裏的尼姑大部分是要接客的,另外他們還弄出了求子的噱頭,誆騙婦人過來求子。有婦人求子心切入住到了庵堂裏,實則是被她們賣身給了玉蓉院的客人。”


    大理寺過來的三人神色當即一變,在京都裏誰人不知如月庵,甚至程如海自己的妻子也來過這裏,替兒媳婦求子。


    他的眼當即紅了起來,聲音都是顫抖的,“此話當真!”


    池蘊之因為特殊的成長經曆,在長青侯府裏一度受人白眼,對情緒最為敏感,此時猜到程如海大概家裏有人有求子經曆,就開始說了流程。


    “若是婦人隻是拜佛求子,當日來當日走,不涉及到住在庵堂裏是無事的。


    若是婦人家中富貴或是家裏有人做官的,就算是留在庵堂裏也是無事。


    庵堂裏若是有貌美穿著布衣的婦人上香,就會有人上前說,‘這位善知識與佛有緣,可否到後院裏與映月師太一聚。’既然是來求子,聽聞與住持有緣,女子多半會同意,映月師太在問過了婦人家裏情況,就會表示讓人住下。”


    說完了這些之後,程如海明顯放鬆了下來,但是表情裏又出現了些許愧疚。


    池蘊之知道對方的情緒,他先是為自己家人慶幸,緊接著又因為剛剛的慶幸而愧疚,他的家裏人是幸免於難了,卻有婦人遭受到了毒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4-04  23:56:06~2021-04-05  23:47:1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糖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海薰  30瓶;歲月靜好、園林綠化  10瓶;步步人、ww  5瓶;腱小寶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0章 常明月的夢


    在存放在玉蓉院的賬簿都整理好後, 直接由大理寺的程如海上了封條。等到箱子抬上了馬車,程如海扶著池蘊之的胳膊上了馬車。


    池蘊之隨即也上了馬車,程如海齜牙咧嘴地揉腿。


    程如海注意到池蘊之的視線, 笑了笑說道:“年齡大了,騎一會兒馬,這腿就受不住。”


    等兩人坐穩, 馬車始動。


    在夜幕初降之際, 馬車平穩地往皇宮方向行去,坐在馬車上的人, 隻能感覺到輕輕震動。


    池蘊之拱手行禮,帶著歉意開口:“周虎是西城兵馬指揮司的副指揮, 當時他按照下官吩咐, 多做催促讓程大人匆匆趕來, 勞累到程大人,下官心中愧疚。”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有三個孝順兒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沉雲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沉雲香並收藏我有三個孝順兒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