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可能是她垂著眼眸處理傷口時, 神情少了幾分淩厲, 多了一絲柔和,在謝之權出聲問他時, 謝知言破天荒地點頭承認了。


    有一點疼。


    就一點點。


    見他願意表達自己的感受,謝之權頗有些欣慰,因此她麵色更軟了一點, 對著他刺痛著的傷口小小地呼了呼氣,學著別家大人那樣, 用不能減輕疼痛卻能奇異撫平心間苦澀的幼稚方式, 安慰他。


    做完這個動作, 兩個人都愣住了。


    謝之權:......我他媽在幹嘛?


    謝知言怔怔看著她, 那雙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忽然染上了別樣的色彩。


    “我、我其實也沒那麽疼, 你別、不不用這樣....”


    他輕輕咬著嘴唇, 有些語無倫次。


    但話歸如此, 謝知言嘴上說不用,心裏卻因為第一次被人這樣溫柔的對待而燙了起來。


    燙得他眼眶都有了些許熱意。


    見謝知言這般緊張,謝之權倒是從自己逾越的舉動中回過神來, 她心中暗歎一口氣,有些憐惜因一點溫柔而感到受寵若驚的謝知言,當即拿起一塊醜兮兮的創口貼給他貼上。


    “你管我怎麽做,你受著就是了。”


    “你的傷口是我造成了,我做錯事自然要償還。”


    “如果不是我的錯,我才懶得管你。”


    剛才小心翼翼給他處理傷口的謝之權就像個假象,一貼好創口貼就又凶了起來。


    謝知言垂著小腦袋瓜子老老實實被謝之權教訓著,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謝之權伸手揪住他一邊臉頰,讓少年不得不揚首和她對視。


    “聽到我的話沒有!”


    “明確是你做錯了事就認!不是你,就死都不要認!”


    手下軟肉嫩嫩的,手感非常好,謝之權一邊暗中提醒他,一邊心猿意馬地捏他的臉。


    “滋道惹。”


    任由謝之權捏得他臉頰通紅,謝知言看著她口齒不清地應答道。


    雖然他並不明白,為什麽好好的謝之權要和他說這種話。


    看著跟個受氣包子似的謝知言,謝之權再想裝得凶神惡煞都裝不下去了,她鬆開謝知言被摧殘得泛紅的臉蛋,直接癱軟到了一旁的沙發上,翹起二郎腿。


    二人之間不再對話,氣氛漸漸淡了下來。


    謝知言穿著小皮鞋拿鞋底磨了磨地板,他有點想回房間,又不想回。


    抬頭看看謝之權,又看看地板。


    最終還是沒動。


    良久之後,謝之權才再度開口。


    她問:


    “謝知言,你都不生氣嗎。”


    謝知言一愣,不知道謝之權指的是哪件事。


    “你心裏應該明白,我明著和謝知思把你搶過來,是為了膈應他。”


    “就算我在謝知思跟前表麵功夫做得好,可到了別人那兒,我毫不掩飾的意圖你應該聽得很清楚。”


    “你就不生氣嗎,一點兒被人羞辱的憤怒都感覺不到嗎?明明這麽被人踐踏了自尊。”


    “你也一點都不害怕嗎,所有人都知我恨謝知思,你落到我手裏,定是不會好過的。”


    謝之權說話的時候視線焦點沒有聚集在謝知言身上,神情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然謝知言卻是看著她斂了高傲氣焰變得冷淡的側臉,十分專注。


    他說:


    “我不生氣。”


    一開始就不生氣。


    知道了她的目的也不生氣。


    看清了她的真麵目之後就更不會生氣了。


    因為在他的眼裏,謝之權就是另一個謝知言。


    他們該有的愛。


    都被謝知思搶走了。


    但是因為他欠謝知思,所以可以容忍。


    謝之權卻是無辜至極,她收斂本性、胡作非為,用盡手段想得到的愛,謝知思輕飄飄地就霸占了。


    所有的希望都以摧枯拉朽之勢崩塌碎裂,她該有多難過。


    所以謝之權,比他可憐多了。


    這樣為了掩飾哀傷強裝凶狠的她,本該連同他一起恨上,但謝之權本來就不是壞人,氣勢洶洶地對外放完狠話,轉過身回到家,就細膩溫柔地為他處理傷口。


    傲然又脆弱,凶狠又溫柔。


    所以謝知言無法忍心看著謝之權同過去的他一樣,在自己的家中變成孤零零的透明人,他無論如何也想要試試,能不能救一救她那顆逐漸灰暗的心。


    他願意代替謝知思來承受她的怒火,包容她的一切痛苦。


    即便這份善意建立在一場並不單純的交易上。


    一切盡在不言中,謝知言看著她的眼神,就如同那天無意打開門見到她一樣。


    帶著自己都沒發現的哀憐。


    兜了很大的圈子,費了不少力氣,謝之權終於在謝知言眼裏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已經把她當成同類了。


    謝知言在她身上看到了影子,強烈的感同身受會讓他潛意識裏對謝之權卸下不少防備,並且會將很多自己曾經有過的情緒和想法,都無意識地加到謝之權身上。


    他覺得自己看穿了謝之權的偽裝,覺得她所有的逞強都是嘴硬。


    因此不想再眼睜睜看著另一個自己眼中失去所有光彩,謝知言便對謝之權擁有著極大的容忍度,她所有過火的行為謝知言都可以原諒接受,被戲弄羞辱也無所謂。


    畢竟可以和她謝之權站在一起的,隻有他一個。


    他是她唯一可以用力拉緊的人了。


    這就是謝之權要營造給謝知言的假象,也是她會用這種方式來接近他的原因。


    一個從小被忽視,極度缺愛且性格上有缺失的透明人,並不是你發現了他的存在,貿然去接近他朝他示好,就可以得到他的另眼相待。


    突兀接觸,隻會讓他戒備增強,不斷猜測你真正的意圖是什麽,即便因為性格原因無法開口拒絕你莫名其妙的好意,但就算最後他欠你再多,也不會對你敞開心扉。


    因此隻能反其道而行,變成他的同類,試探他的底線,再給他一種除了他,沒有人能夠理解你的錯覺,再從當下場合中以非常合理的借口來和他建立起不可分割的關係。


    此後,才算正式在他那裏擁有了淺薄的信任,開始踏入他緊閉的世界之中。


    “嘖,你個爛好人脾氣,日後有你哭的,被人賣了還體恤人販子的不容易。”


    謝之權翻了個白眼,不看謝知言。


    謝知言卻看到那塗抹了熱烈殷紅的唇克製地勾起。


    看,他猜對了。


    謝之權果然不是為了利用他才爭奪他。


    她隻是純粹地需要他。


    然而後來過了很久謝知言才醒悟。


    原來被需要的人——


    從來就不是他。


    ......


    新婚度蜜月的計劃因為謝建國工作繁忙而不了了之了。


    白蓮嘴上說著大度諒解的話,心裏卻還是橫著一根刺。


    但幸好她有謝知思這個牢牢牽絆著謝建國的好兒子在,因此即便她得不到謝建國的愛,未來的謝家也注定要落入他們母子的手中。


    思及此,她故作矜持的眉眼染上幾分得意的笑,手上也更加真情切意地替謝知思夾著菜。


    “思思,多吃點,你中午飯也才隻吃了一點點。”


    今天晚上難得五個人坐在一起吃頓飯,主要也是托了謝之權的福,她前段日子投資的項目在今天反饋給了她不少好消息,因此心情愉快的她就給點麵子跟謝建國他們安靜地吃頓飯。


    謝建國坐在主位,吃飯時偶爾會拿餘光掃謝之權。


    自婚禮那天謝之權提前離場後,他已經很多天沒跟謝之權說過話了。


    也一直找不到機會同她坐下來聊,心裏總梗著一股怪異難受的滋味。


    他摸索著夾起一筷子謝之權愛吃的菜,想要放到她碗裏,以此挑起些話題來。


    結果謝之權飯吃沒兩口,忽然起身走了。


    謝建國突然就給卡殼了,一桌人白蓮不敢問,謝知思當沒看到,謝知言一向不愛開口,因此沒一個人問候謝之權的去向。


    謝建國目光一暗,沒辦法,隻能將菜夾給了謝知思。


    “知思,多吃些。”


    “謝謝爸。”


    謝知思第一次被謝建國夾菜,他心裏忽然便有幾分詫異。


    看到兒子被如此關心疼愛,白蓮越發滿意起來,伺候謝知思也更加周到細致。


    “思思,媽媽魚刺給你挑好了,吃魚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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