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聞別抬眸看他一眼,未置一詞。


    忽然,秘書撥通內線,揚聲器裏傳出的聲音簡潔利落,“陸總,正原的人說想見您一麵。”


    “不見。”話音剛落,他就抬手掛斷電話。


    “為什麽不見?”說起正事,聶顯嚴肅不少,“他肯定是來求你分出一部分訂單,或者放棄和許氏的競標,不然正原隻有破產的份。他要是想談條件,陸氏正好能吞下他們的專利。”


    “破產了再拿也不遲,那才是最低價。”


    “許氏也虎視眈眈,你不怕正原最後把專利轉讓給他們了?”


    “不會。”


    聶顯不解,“這麽篤定?”


    陸聞別神色如常,沒有多作解釋。


    “等等,”聶顯看著他的表情,忽然猜到了什麽,“你真準備和許家聯姻?”


    “或許。”陸聞別合上文件,平靜地往後靠著椅背,“至少十年內,這對陸氏來說都是個好選擇。對他們來說同樣。”


    這隻是雙贏的一種局麵,不聯合對目前的陸氏來說並沒有什麽實際性的損失。至於專利,他也有別的辦法能保證許氏拿不到。


    “確實。”聶顯點點頭,很快消化了這個意料之中的結果,再聯想到之前有關他和談聽瑟的設想,忍不住暗自失笑。


    是他想太多了。


    **


    正午,談聽瑟獨自坐在餐桌前吃午餐。


    盤子裏的食材新鮮而昂貴,種類與比例都由營養師一手安排,但對於她來說隻是為了維持生活必需,目的是保證基礎代謝但不會有任何發胖的可能。


    “我爸不是昨晚的航班嗎,怎麽都到中午了還沒回來?”吃完起身時她特意去問秦嬸。


    “正準備和您說,陳秘書剛才來電話,說臨時有事要多耽擱幾天,暫時回來不了。”


    談聽瑟心裏隱隱有點不安。


    這段時間她之所以跟著搬到度假村,就是因為談敬準備休息一段時間,而公司的事也有二叔在打理。


    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打給了談敬。


    “什麽事?”


    電話忽然接通,談聽瑟頓了一下,“爸,陳秘書說你們暫時不回來了?”


    “管好你自己的事,其他的不用你操心。”談敬語氣嚴厲,說著似乎把手機拿遠咳嗽了幾聲,“……我不在你也不能鬆懈。”


    一盆冷水潑過來,她神色沉寂下去,卻鬼使神差地道:“月底有演出,我過幾天就要提前去海城了。”


    “住處和司機我讓秘書安排。”談敬不耐煩似地匆匆說完,下一秒就掛了電話。


    忙音冷冷地擊穿安靜的四周。


    談聽瑟握住手機靜靜坐著,深呼吸慢慢平複情緒。忽然,手機彈出一條聶顯發來的新消息。


    【朋友送了我幾張海城芭蕾巡演的邀請函,我拿著也沒用,想了想應該給你比較合適?】


    她心情好了點,抬手回複:謝謝聶大哥,不過那個巡演我原本就會去的,是去表演。


    【聶顯:這麽巧。那祝你演出順利。】


    談聽瑟道了謝退出聊天界麵,江蘊的對話框上還掛著紅色的未讀標記,是收到回禮後特意跟她說謝謝。


    【不客氣。】她回道,【泳衣我真的很喜歡。】


    談聽瑟腳步輕快地回到房間,想到自己前幾天下單的幾套泳衣時心情大好。正因為這種和陸聞別相處的機會不多了,所以她一點也不想浪費。


    昨天的事讓她仿佛有了點底氣,證明自己不隻是個“孩子”的底氣。


    一周的時間一晃而過。


    談聽瑟增加了每天練習芭蕾的時長,暫時推掉了馬術一類的活動,多出來的那點閑暇分給了遊泳和社交。


    談敬依舊沒回來,那場需要出席的慈善晚宴她隻能跟著二叔談捷一起去。


    兩人在去的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談聽瑟抓住某個空隙狀似不經意地道:“二叔,公司是有什麽很棘手的事嗎?”


    “為什麽這麽問?”


    “我爸他本來說上周回來的,現在好像臨時有事又推遲了一周。”


    “哦,你指這個。”談捷笑了笑,“談氏最近有大決策,我得坐鎮安排走不開,對方都是多年合作夥伴,他作為董事去處理要方便一些。”


    談聽瑟心裏鬆了鬆,“原來是這樣。”


    談捷沉吟片刻,“不過,小瑟,你如果關心你爸爸,直接問他或許比問我更好,他也能知道你在關心他。”


    關心?


    談聽瑟想到一周前那通電話裏談敬的冷言冷語,心裏自嘲地笑了一聲,表麵上卻不動聲色地朝談捷乖巧地笑了笑,“我知道了。”


    那一瞬間談捷的表情有點複雜,卻被他不動聲色地掩蓋了過去。


    抵達之後一走進大廳,談捷身邊就多了形形色色的人,談聽瑟一邊跟著應付一邊打量四周,但她隻看到了聶顯,陸聞別並不在場。


    沒一會兒,談捷悄悄示意她去一旁躲清靜,她順理成章地退到某個不顯眼的位置“偷懶”。


    如果今天帶她來的是談敬,她絕對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也不敢這麽做。


    “小瑟。”


    她一愣,回過頭笑了笑,“聶大哥。”


    聶顯西裝筆挺,笑起來卻又是平時不太著調的模樣,“怎麽一個人待著?”


    “他們說的那些話題我都不太感興趣。”談聽瑟指尖輕輕摩挲酒杯,“陸大哥他沒來嗎?”


    “他在忙,可能晚一點。”


    她掩飾住期待,將話題引到了別的事情上。或許是因為有聶顯在,前幾次私下聚會的那些人都陸陸續續過來跟他們聊了一會兒。


    半小時後,侍者引導著到場的賓客落座。


    談聽瑟坐定後垂眸整理裙擺,忽然聽見一陣密集的議論聲,她一愣,抬眸朝某個方向看去。


    男人坐下時單手解開西裝外套的紐扣,露出內裏的白襯衫與西裝馬甲。接近黑色的綢質領帶光澤濕潤,與領帶夾和腕表呼應出冷光。


    他額發後梳,側臉的輪廓清晰立體,似乎被光影勾勒成了另一個人。


    談聽瑟怔怔地看著,忽然注意到了坐在陸聞別旁邊的那個女人,那是許家的獨生女許詩薇,剛才她們還因為兩家必要的人情往來而聊過幾句。


    她立刻聯想到某種可能,泛涼的心驟然下墜。


    無論是家世、年齡還是外貌他們都般配到刺眼。整場拍賣會中兩人偶爾有交談,雖然都是許詩薇主動搭話,但陸聞別都有所回應。


    這一點也不像平時其他人口中描述的那個他。


    談聽瑟強自鎮定地收回視線,唇角緊抿了一瞬,努力緩和著僵硬的麵部表情。


    不遠處的聶顯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一眼。


    慈善拍賣之後是一場酒會,談聽瑟借口補妝,離開大廳沿著走廊往外走。


    整晚她都刻意避開了陸聞別,尤其是在聽到許詩薇邀請他參加許老爺子生日宴之後。生日宴恰好和她那場表演的時間重合,但地點卻遠在雲城。


    陸聞別他要怎麽選?


    正想著,她踏過轉角處時腳步驀地一頓。


    落地窗邊站著一道高大的身影,他脫了外套,西裝馬甲勾勒出精瘦的腰.腹,腰窄腿長比例優越,抽雪茄的動作慵懶倦怠,眉眼間的神色十分冷淡。


    他往這邊淡淡瞥一眼,忽然挑了挑眉,略顯意外。


    談聽瑟重新邁開僵滯的步伐,視若無睹地從他身邊經過,徑直走進了化妝室。


    心不在焉地把自己從頭到腳整理了一遍,她閉眼深呼吸幾次,最後對著鏡子露出一個若無其事的笑容。


    然而理智與冷靜在走出去再次看到那道身影時土崩瓦解。


    聽見動靜,陸聞別轉頭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端詳兩眼後淡淡開口道:“又怎麽了。”


    “沒怎麽。”談聽瑟像以往應付談敬那樣朝他笑了笑,接著抬腳就要走,卻忽然聽見他說:“公司最近忙,最近我都不會再去度假村。”


    也就是說不僅演出他不會來了,約好的最後那次“教學課”也沒法兌現。她腳步一頓,忍著失落、委屈和惱意若無其事地點頭,“反正已經學得差不多了,我可以自己練。”


    “談聽瑟。”陸聞別眉心微蹙,下一秒恢複如常,由著突如其來的耐性支配自己,“你今晚一直躲著我。”


    “我沒有。”談聽瑟被燙了似地轉過身,“我為什麽要躲著你?”


    說著她怕他再問似地又匆匆道:“我隻是有事想告訴你。既然你最近忙,那月底可以去忙你的事,不用因為我的演出特意跑一趟。”


    話音剛落,她懊惱地攥緊垂在身側的手。


    “我的事?”陸聞別眯了眯眼,將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許家的生日宴不是也在30號嗎?”她避開他的目光,不以為意地微微抬起下巴,“如果你要因為這個爽約的話,我沒意見。”


    第10章 落到心上   陸聞別呼吸一滯,跌入片刻的……


    休息區裏安靜片刻。


    “誰告訴你我要去?”他反問。


    談聽瑟抿了抿唇,“因為許家的生日宴更重要。衡量付出和所得,這是你告訴我的。”


    她不懂經商,但不代表對這種利益往來一竅不通。


    “我不會去。”


    她一怔,“不去?”


    “既然已經先答應了你,那就不會爽約。所以你不用故意說這些話,也不用刻意躲我一個晚上。”


    “我說了我沒有躲你!”


    他挑眉笑笑,沒說話。


    談聽瑟神經窘迫地繃緊,壓抑的情緒卻驀然一鬆,所有想要見到他的期待與雀躍後知後覺地倒灌沸騰。


    他不會去參加那場生日宴,而是選擇遵守他們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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