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轉頭看去,才發現來人是尋袂,他一身狼狽,原本潔白的弟子服已經變得髒亂不堪,顯然在這裏徘徊了很久。


    尋袂眼裏有幾分濕潤,聲音都啞了,“師父,我還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拈花捶著腿,頗為勞累,看著他這般狼狽,“你怎麽會搞成了這樣,你不是白日裏出去的嗎,怎麽會遇到這鬼打牆?”


    尋袂聽到這話似乎有些難言,半響才開口,“是柳師兄抓了我過來,我想要出去,卻越走越荒僻,直到現下都繞不出這片墳地……”


    拈花陷入了沉默,心中的冷意越發強烈。


    柳澈深是真的要他死,這地方時常有屍骨堆積,全都是走不出去的人,把他扔進這裏,也算是留了個全屍。


    拈花一時說不出滋味,她這玲瓏陣三年,不但沒能救了自己,還給自己養了蠱……


    “師父,我們該怎麽辦,這地方很是不對勁。”尋袂恢複了些許冷靜,卻還是臉色蒼白,顯然是被弄怕了。


    還能怎麽辦,隻能用簡單的方法了。


    拈花在心裏叫了係統。


    係統姍姍來遲,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這不符合我們規定,我們不能插手。’


    ‘這不是你們還沒有修複的地方嗎,那就說明不在你們的管理範圍,在這裏發生什麽,都是意外,幫我出去也是意外。’


    係統:‘不行,你必須自己出去。’


    拈花聽到這話就近找了塊石頭,坐下,‘那算了,我就死這裏好了,你們的任務我也完成不了了,以柳澈深現下的黑化程度,恒謙早晚得死,話本裏能夠與柳澈深匹敵的角色根本沒有,我再解決了我自己,你這世界也差不多了。’


    係統:‘……’


    係統停頓了很久,‘你還是一樣的不要臉。’


    要臉皮有什麽用,都出來做反派了,就不要有那麽多條條框框了,這麽拚命幹什麽?


    係統沉默片刻,又開口問,‘你真的會認真完成最後的任務?’


    拈花沒有一絲猶豫,‘那是自然。’


    係統聞言沒有再說什麽,許久過後,眼前橫劈出了一條道。


    尋袂看見眼前突然出現的路,都有些恍惚,他伸手擦了擦眼,發現那條路還是存在,不是他的幻覺。


    拈花看著這條鋪在墳地上的路,一時間有些難言,真是簡單粗暴,早知道就不為難自己走這麽多路了。


    係統開路之後,‘時間有限,盡快離開,以後不要再進不知名的地圖裏,不屬於管轄範圍的地方,如果出現危險,死亡概率翻倍。’


    拈花當即站起身,看向尋袂,“走,抓緊時間。”


    尋袂才反應過來這條路是她開出來的,一時心中頗為感歎,師父果然是高人,也不是隻會看小畫本的人。


    拈花和尋袂走了許久,天還是一片黑沉,都不知道走了多久。


    這條道一路黑,隱約間才看到了前麵的光,下一刻,眼前出現了熟悉的客棧。


    這係統還真是很盡責,她從哪裏出來,就把她送回哪裏……


    拈花抬起手裏的燈籠吹滅,奈何力氣全無,這破燈籠怎麽吹都吹不滅,隻能作罷,再剛抬頭,才發現柳澈深站在屋簷陰影下看著她。


    拈花如今看見他,著實有些難言,這看著衣冠楚楚的,如果不是親身經曆,實在想象不出他會對她這個師父這般無禮。


    後麵的尋袂看見了他,亦是如臨大敵。


    柳澈深看著他們,眼中的冷淡依舊在,開口卻是溫和,“師父對徒弟真好,願意以身犯險去救他。”


    他明明說得很平靜,拈花心口卻莫名悶了一下,說不清滋味。


    著實也沒想到,她在他心中這麽無私奉獻,她隻是想跑罷了,壓根沒想到尋袂這個人……


    尋袂聽到這話看向拈花,頗有些驚訝,再看向她已經有了幾分專注,那不是看師父該有的眼神。


    柳澈深看著他許久,眼中神情越發冷,片刻後默不作聲,回了客棧。


    拈花正準備門口蹲一夜,天亮再走。


    係統忽然提醒,“不要忘記你說的話。”


    拈花聞言沒回答,她剛頭隻是敷衍而已,沒有想這麽多。


    係統:“何必如此為難,他本來就不是真實存在的人,隻是為了服務劇情出現的工具,你又何必為了一個本身就不存在的人犧牲自己?


    我們有無數個話本世界,沒有一個世界的宿主會像你這樣,對一個不存在的人產生憐憫之心,你明明有辦法殺了他,為何不用?這裏唯一真實存在的就有你自己,別的都隻是虛無,返回你自己的世界,才是你最聰明的選擇。”


    拈花聞言垂下了手裏的燈籠,遠處一陣風撲來,直接滅了燈籠裏的火。


    天邊慢慢泛起了魚肚白,這微弱的火光即便被吹滅了,也沒有半點遺憾,因為白日是用不到燈籠的。


    第77章


    尋袂見柳澈深進去,心中有些複雜,“師父,對不起,我沒來得及把你的絕筆信給他看,不然也不至於會這樣。”


    拈花看著手裏滅了的燈籠,“是我沒摸清他的性子,那樣的情況下,你便是把絕筆信給他,應該也攔不住他。”


    尋袂知道是師父在安慰他,多少自責於心,終究還是他沒有把事做好。倘若給了信,也不至於發展至此。


    拈花第一次麵臨重大抉擇,揣著手頗為憂愁地蹲在門口,天光大亮了,也沒想出什麽鬼來,再起來的時候直接往一邊栽倒而去。


    “師父!”尋袂本是不敢打擾,見狀連忙上前接過她,伸手一探,才發現她額頭燙得厲害。


    拈花這些時日沒有睡好,再加上奔波了這大半夜,邪風入體,著實也吃不消。


    尋袂特地去藥鋪抓了藥,熬了大半個時辰,急忙端著藥,送到拈花房裏。


    他進屋走到床旁,一邊吹著藥,一邊輕聲喚道:“師父,您先將藥吃了再睡罷。”


    拈花頗有些頭暈腦脹,聞言慢慢坐起身,伸手去拿碗,尋袂卻沒有給。


    他直接將勺裏的藥輕輕吹涼,遞到她嘴旁,“師父,徒兒侍奉你喝藥。”


    拈花聞言抬起的手便也放下了,收徒弟不就是要伺候師父嗎,不使喚白不使喚。


    拈花就著遞過來的勺喝了一口藥,苦到懷疑人生,“不喝了,這什麽玩意兒。”


    “我給師父準備了蜜餞。”尋袂當即拿過懷裏包著的油紙,裏麵是晶瑩剔透的蜜餞。


    他拿起一顆,遞到她嘴旁,“師父吃一顆便不苦了。”


    拈花張嘴吃下蜜餞,嚼了幾下,甜意直接衝淡了嘴裏的苦味,瞬間對尋袂是哪哪都滿意,乖巧又懂事。


    往日柳澈深也是如此的,如今倒像個倒計時的炸彈,拈花到如今都搞不清楚究竟是哪一步走錯了,會讓他有如此大的變化?


    拈花想不通,長歎了一口氣,看向尋袂,“可惜你不屬於我那個世界,否則便把你帶回去做個上門女婿也不錯。”


    靈獸山那一片最喜歡招的就是上門女婿,和這處差不多,要求就是貼心懂事,能力也不錯,最好皮相也不要太出眾,免得遭人惦記。


    像尋袂這樣的,要是放哪裏,也是很搶手的,各方麵都不多不少正正好,特別合適。


    尋袂聽到這話微微愣住,麵上有些發燙,“師父在說什麽,我怎麽都聽不懂。”


    拈花腦子也燒得暈暈乎乎,答非所問,“聽懂也沒用,怎麽回去都是個問題。”


    尋袂是真不明白她在說什麽,但多少聽懂了後麵那句,一時間麵上越發紅。


    拈花強撐著吃了幾口,實在苦得生無可戀,喝了幾勺便來了困意,眼皮一垂便睡著了。


    尋袂本來還想勸著她將剩下的藥喝完,病才好得快些,可再抬頭,她已經靠在枕頭上睡著了。


    她睡著的樣子帶了幾分稚嫩,看著難得安靜,平日清冷絕塵的模樣也想象不出骨子裏竟是這般跳脫,像一個孩子,無端讓人生了想要照顧的心。


    尋袂心裏無端起了一絲情愫,他明明沒有吃蜜餞,卻像吃了蜜餞一般甜。


    知道她是冒著生命危險來救他這個後頭才收的弟子,更多竟是心跳加速,或許他從來就沒把她當做師長來看待罷。


    尋袂看了她許久,忍不住低頭親了一下她的額間,等唇瓣碰到她細膩溫熱的肌膚,自己也嚇了一跳,差點沒能拿穩手中的碗。


    他當即捂住嘴,壓著險些發出的聲音,看著床上躺著的人。


    拈花睡得很安穩,一點沒有被吵醒的跡象。


    尋袂連忙壓著呼吸,起身快步往外走去,匆忙回了房間,卻見一個人坐在屋裏等著他。


    那一出陰影籠罩下來,幾乎看不清他的神情。


    尋袂拿著碗的手莫名緊了一下,唯恐被他發現了自己剛做的事,“你……你怎麽會在我房間?”


    柳澈深安靜坐著,閉著眼睛像是等了很久,許久才開口,“要走還是死?”


    柳澈深說得很輕,可莫名讓人覺得他壓著情緒,平靜的表麵下,壓抑的情緒暗潮洶湧。


    尋袂聽到這話,微微斂眉,“你什麽意思?”


    柳澈深慢慢睜開眼,看著他,“你才做了她多久的弟子,就敢親她?”


    這無異於扔下了一顆炸彈,尋袂心中大驚,下意識後退一步,卻撞到了門,直接摔碎了手裏的碗。


    他心中慌亂,不知該怎麽解釋,“我……我沒有……”


    可聲音裏的緊張卻透露了他的心虛。


    柳澈深伸手拿過放在一旁的柳葉葉劍,話間極冷,“走,還是不走?”


    尋袂不過一瞬間的慌亂,反應過來也穩住了一二,“你已經不是衡山仙門的弟子,也不是師父的徒弟,憑什麽驅趕我?”


    周圍蟲鳴聲轉眼之間都壓了下來,瞬間悄無聲息。


    柳澈深握著手裏的劍柄慢慢收緊。


    尋袂既然開了口,也沒了顧及,他本就不是拈花帶大的,自然不在意這些。


    他話裏有話,“倘若師父願意,我可以不做她的徒弟。”


    柳澈深的眼神慢慢冷了下來,眼裏再沒有多餘的情緒。


    遠處天際,白色煙霧緩緩縈繞而來。


    尋袂說完,俯身將地上的碎片一一撿起,耳旁卻聽到了劍出鞘的清越響聲。


    下一刻,心口一絲涼意而過,巨痛傳來。


    他瞳孔微微放大,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


    …


    拈花睡得不是很安穩,總覺得有人在敲門,隱約間似乎還聽到了有人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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