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栗想著自己給尚風清用的藥也費了不少藥材,也不推辭,大大方方地接了尚風清的謝禮。


    既然尚風清這麽上道,寶栗也友好地說道:“以後有什麽需要的藥,可以來找我,我幫你煉製。”說完了,她又立刻補充了一句,“材料自備!”


    尚風清被噎了一下,還沒來得及開口,旁邊的老仆就忍不住說道:“我們少主可是禦劍宗下一任宗主,要什麽藥沒有?還需要找你這麽個小丫頭煉製?”


    寶栗早感覺出這老仆不喜歡自己,聽他這麽嚷嚷倒不覺得意外。她壓根不搭理這老仆,揮揮手說道:“我走啦!”


    寶栗不與老仆計較,那老仆卻還在那口出惡言:“紫雲宗就隻能教出這樣的野丫頭。”


    寶栗聽到這人還詆毀起紫雲宗來了,頓時也不走了,她轉過身提溜起老仆往刑山走去。


    尚風清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老仆已經被寶栗扔到刑山入口處。


    老仆爬起身準備逃離刑山,卻隻覺渾身刀割一樣疼,呼吸更是艱難無比,仿佛吸進去的不是空氣而是毒藥。


    見老仆這種反應,尚風清眉頭緊鎖。


    寶栗在旁拍了拍手,對追進刑山來的尚風清說道:“你們的刑山還挺好用。”她衣袂翩翩地立在一邊,好奇地看著老仆翻滾掙紮,“他這麽痛苦,是不是代表他過去作惡多端?”


    尚風清臉色有些難看。他說道:“這是我們禦劍宗的事……”


    “那我走啦。”寶栗本也沒打算一斧頭砍了別人的忠仆,既然已經懲治過對方了,她也懶得和尚風清多交流。


    本來他們就算不得朋友。


    寶栗說走是真的走,一眨眼就沒影了。


    尚風清抿了抿唇,有點後悔剛才的語氣太生硬了。


    他隻是覺得很沒麵子:自己身邊藏著這麽個居心叵測的人,自己竟一直沒發現,還放任對方一次次說些無中生有的事來中傷旁人……寶栗卻是一個照麵就看了出來,還直截了當地把人扔進刑山,讓老仆無法狡辯!


    “少主,救我,少主,救我,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啊……”老仆疼得聲音打顫,根本無法從地上起來,隻能艱難地爬往尚風清方向。


    尚風清捏緊拳頭,冷聲追問:“你到底做過什麽,才進不得刑山?!”


    一般的罪行,斷不至於像老仆這樣慘烈。


    長老們也被刑山入口的動靜驚動了,見那老仆匍匐在地上,頓時也是眉頭緊皺。他們猛地發現,這老仆過去二十幾年竟是從未踏入過刑山!


    這二十幾年來老仆一直跟在尚風清身邊,那麽多眼睛盯著,顯然沒機會做什麽惡事。


    也就是說,他在尚風清出生之前行了惡事,接著以尚風清這位少主打掩護,在他們眼皮底下躲了二十幾年!


    “風清,你好好養傷,此事你先不要插手,等我們查明真相再和你細說。”長老們果斷地做出決定,將尚風清從這件事裏摘出去。


    尚風清看了看匍匐在地上的老仆,再看了看明顯在維護自己的長老們,拳頭捏得更緊:“我也一起聽,我也想聽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長老們對視一眼,沒有拒絕尚風清的要求。


    他們禦劍宗的弟子從來都不是蜜罐裏長大的,既然他們以前都犯了燈下黑的錯誤,那他們就一起撥亂反正,看看他們到底被蒙蔽了多少事情!


    禦劍宗發生的事,寶栗卻是不清楚的。


    她一向秉承著有恩報恩有仇報仇、能當場動手絕不等到明天的處事原則,老仆說的話讓她不高興了,她自然當場教訓回去!


    她倒也不是掃一眼就能看出那老仆做過什麽壞事,隻是覺得把人扔進去哪怕刑山沒什麽動靜,也能狠狠地摔他一屁墩,讓他沒法再神氣活現地瞎叫嚷。


    寶栗神清氣爽地回到楚江府,才發現澹台容正派遣人手前去援助幽江府。


    她從樹上一躍而下,又給了澹台容塞了幾個藥方,讓他熬煮給前往幽江府的人喝。


    這些藥喝了能夠強健體魄,減少感染疫病的可能性。


    幽江府疫病的源頭雖然澄清了,但瘟疫這種東西一旦蔓延開就不是一時半會能夠平息的,可別沒幫到幽江府,反而讓自己人也倒下了。


    俗世之事還是得澹台容出麵去處理,她能做的也就是給他們個方子讓他們免受瘟疫之苦而已。


    “我替百姓們多謝仙長。”澹台容聽了寶栗這番考慮,動容地朝寶栗行了一禮。


    澹台容也是派人去打聽過後才知道,幽江府兩個月前就上報過境內出現瘟疫的事,結果朝廷那邊毫無反應。


    雖然幽江府比楚江府還偏遠,一來一回得耗掉不少時間,可都兩個月過去了,朝廷哪怕做做樣子也該派幾個人過來查明情況。


    唯一的可能性是,朝廷根本不打算管!


    幽江府離皇都那麽遠,哪怕全死光了又有什麽關係?


    興許有的人還想著幽江府毗鄰楚江府,若是他這個楚王僥幸沒有被毒死,再來個瘟疫肯定能一舉把他了結了――並且還要把他釘在恥辱柱上,讓他落下個治下無能、天道不容的惡名!


    隻可惜這些人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他竟能有路遇高人的造化……


    寶栗別過澹台容,溜達回去與韋霸說起這次去禦劍宗的事。


    當然,除卻關於刑山的見聞之外,她話裏話外隻遺憾一件事――


    大雷鬼竟不能吃!


    這真是太可惜了。


    韋霸聽得一陣無言,沒好氣地說道:“世上哪有那麽多能吃的凶獸?”


    寶栗也隻是嘀咕兩句而已,倒也沒盼著凶獸現世。


    畢竟,真要是有九頭蛇那樣的凶獸出現,那普通人可就遭殃了!


    寶栗沒再琢磨凶獸的事,轉而和韋霸說了中午想吃的菜。


    她想吃香香的豆腐,要他們上個月種下去的蜜豆做的,蜜豆做的豆腐香香嫩嫩,隻需要煎得兩麵焦黃就很好吃了!


    還有紅燒肘子,隨便什麽肘子都可以做,反正她們存了不少凶獸肘!


    要知道為了隨時能享用各種美食,她和韋霸可是都有專門存放食材的乾坤戒,裏頭分門別類地儲藏著各種各樣的糧食和肉。


    隻要她饞了,就可以挑揀出來一飽口福!


    韋霸聽見寶栗理所當然地朝自己點菜,冷哼一聲,不樂意地說道:“你膽兒肥了,敢把我當廚子使喚了是吧?”


    寶栗支著下巴,眼神兒略帶疑惑:“師兄你不是喜歡做菜嗎?”


    “誰會喜歡做菜?我才不會喜歡。”韋霸硬梆梆地反駁。


    “可是每次大家一起吃師兄做的飯菜,師兄都很高興!”寶栗言之鑿鑿,表示自己不是信口胡說,她是有好好觀察過才這麽說的。


    “我懶得理你。”韋霸梗著脖子走了。


    第28章


    清明過後,天氣就好起來了,俗世的山雖不如寶鏡山那邊靈氣充沛,四季卻分外分明。


    早前寶栗讓人在山腳下移栽了許多瓜果時蔬,如今到了春末夏初,枇杷樹結果了,黃澄澄地掛在樹梢,瞧著分外好看。


    寶栗也不必上樹摘果子,隻須拿出二師姐所教的“隔空摘星”,就能輕輕鬆鬆把枇杷衝陽光最充沛的樹頂摘下來。


    寶栗嘴巴叼得很,隻挑最甜的吃,餘下那些便留給周圍的鳥兒和小獸。她一邊嚐著剛熟透的枇杷,一邊掏出看到一半的《刑典》翻看起來。


    等到將《刑典》通讀一遍,寶栗不由停下了剝枇杷的手。


    她發現按照《刑典》所言,刑山不過是仿照天庭刑宮而設,各界之中若有觸犯天條的,同樣會鎮壓到天柱之下,源源不斷地抽取對方的靈力支撐天柱,直至對方力竭而神魂盡散。


    這種刑罰極其殘忍,實力越強的人受刑越久,興許要熬個數萬年才到頭!


    比較讓寶栗在意的是,上頭有一段描述:說是善使火者以火封之、善使冰者以冰封之……因勢導引,不使有失!


    雖然這段話非常簡短,看起來也極為尋常,寶栗卻敏銳地想到了冰洞中那無窮無盡的紫冰。


    她的心不知怎地像被人揪了一下,悶悶地疼。


    倘若她從小夢見的那些事是真的,那麽整件事就能串聯起來了:神仙哥哥盜取了某樣寶物,眾仙威迫他把東西交出來,神仙哥哥不願意,所以先是受了萬劍穿身之刑,又被永鎮天柱之中!


    那麽,她為什麽能進入那個尋常人都進不去的洞穴?


    寶栗又想到看到寶鏡山時的熟悉感,總感覺有人摸著她的腦袋說:“這是給你的,喜歡不喜歡?等到……”可後麵那些話,她卻永遠都聽不真切!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那聲音屬於女子。莫非她並非天生地養,她也是有父母的?


    隻是為何神仙哥哥經曆過的那些事陸陸續續能入夢,她卻從未夢見過自己母親的模樣?夢中所說的“等到”二字,後麵接的又是什麽呢?


    寶栗總覺得後麵的話應該很重要,卻怎麽都想不起來。


    她一個人坐在那裏悶想,直至韋霸把紅燒肘子端了出來,才被香味吸引過去。


    “好香!”寶栗毫不吝嗇地跳起來誇獎。


    韋霸剛才見寶栗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還擔心她是不是遇到什麽難事,這會兒見寶栗又和平時一樣活蹦亂跳且嘴饞,總算是放心了不少。


    “你剛才在琢磨什麽?怎麽想得臉都皺成包子?”韋霸問。


    “沒想什麽,就是看了禦劍宗的《刑典》,覺得其中一個刑罰有點可怕。”寶栗隨口和韋霸扯了起來,將“永鎮天柱”這一懲罰繪聲繪色地給韋霸講了。


    “能挨這麽重的刑罰,所犯的事怕是不小,天庭肯定不會隨便亂判的吧。既然是罪有應得,殘忍一點也沒什麽。”韋霸說出自己的看法。


    寶栗知道韋霸的話是對的,可心裏還是悶悶的。


    她想到夢裏那些人隻是要神仙哥哥交出寶物,並沒有說出別的罪行,不由問:“如果隻是拿了東西不還就被鎮壓下去呢?”


    韋霸分析道:“那麽那樣寶物肯定很重要,丟了以後連位列上仙的神仙都震怒,要不然不至於罰得這麽重。”他說完又奇怪地看向寶栗,“你突然琢磨這個做什麽?”


    寶栗既然找到了對應的天刑,自然知道更清楚山靈當初說的“不能讓別人知道洞窟的存在”有多重要。


    即便是麵對非常可靠的師兄,寶栗也沒有提及自己關於神仙哥哥盜寶的推測,隻隨意地掰扯:“就是想到了!”


    韋霸也沒有多想,畢竟寶栗一天到晚奇思妙想可不少,他可沒空整天瞎琢磨。


    孟老頭兒和楚楚也很快聞香而來,聽說寶栗在讀《刑典》,孟老頭兒一臉敬謝不敏:“你讀那個做什麽,禦劍宗的人著實可恨,有次居然搗毀了一個百年老書坊,隻因為人家出了本他們美貌師叔祖的風月奇談!那書多好看啊,香豔而不俗媚,寫得特別好,就因為他們找上門,我們再也看不到後續了!寫寫劍仙情史怎麽了?劍仙就不許有情愛嗎?都什麽時代了,還不許人大膽想象自由創作!”


    寶栗沒想到孟老頭兒還和禦劍宗有這樣的深仇大恨,光是提到《刑典》就讓他發了這麽一通牢騷。


    在孟老頭兒和楚楚的影響下,寶栗現在偶爾也會讀些俗世閑書,雖不能盡數理解裏頭的內容,卻也算藉由這些書閱遍人間百態。


    有時候讀到作者寫到半截不寫了,寶栗也覺得挺鬱悶!


    寶栗說道:“我聽聞黑江府有文鳥能辨文氣,不若我們去趟黑江府,尋批文鳥回來養著。”她摩拳擦掌地說起自己的好主意來,“要是日後遇到寫著寫著不寫了的書,便叫它們循著文氣背隻織夢蟲到他們家中去,到他們夢中讓他們接著寫!”


    孟老頭兒和楚楚一聽,都覺得這個主意妙極了。他們都愛讀書,平日裏可是攢了不少寫到半路不想再寫了的家夥!


    楚楚想得多,不由歎著氣說道:“俗世中人壽命短,許多人怕是已經不在人世。”


    寶栗說道:“前生的債,今生也可以還,說不準他們轉世之後文氣未變呢!隻要文鳥能尋著人的,都可以稍隻織夢蟲去試試,反正織夢蟲好抓得很。”


    饒是孟老頭兒比寶栗愛看書一百倍,還是被寶栗的思路給驚了一下:別人轉世了都還要把人抓出來續寫,是不是過於殘忍了?


    不過,幹得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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