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商在旁聽著妻子自述過去的淵源,呆若木雞地坐在原地。


    他自然知曉現任妻子與亡妻之間情同姐妹,關係要好得很,卻沒想過現任妻子居然是妖!


    “你,你是什麽妖怪?”富商哆哆嗦嗦地問,“不是與那《白娘子傳奇》裏說的那樣,是蛇妖吧?我從小就怕蛇,你,你可別用原型嚇我。”


    富商妻子頓住。


    她無奈地說道:“我是狸貓。”


    富商眼睛頓時亮了:“帶毛的,那就好,那就好。”


    富商妻子的神色更無奈了。


    什麽叫帶毛的啊?!


    她這丈夫經商運氣還不錯,可惜有時候關注點總會莫名其妙地偏移,總是叫人又好氣又好笑。


    富商還在那自顧自地說道:“我當時就挺奇怪的,你這麽好看的姑娘怎麽肯嫁給我這個滿身銅臭的商人,現在總算知道了,原來是看在芝蘭的麵子上。隻恨我們那時候不認得什麽有能耐的人,沒法治好芝蘭的病……”


    富商妻子聽他徑自念叨起來,眼角微微泛紅。她說道:“你知曉我是妖,不想叫人把我抓起來嗎?”


    富商道:“許多人受了恩都不一定知恩圖報,你卻記著芝蘭的恩情十幾年如一日照看我們爺三個,我怎麽會叫人抓你?就比如要是我祖宗回來顯靈了,我難道還能因為他是鬼就叫人把他抓了不成?”


    富商說完又想起寶栗與寧釗還在,忙轉向他們二人說道:“兩位仙長,內子秉性純善,不是那等為非作歹的惡妖,平日裏都在家中不出去,從不到外麵作亂,能否網開一麵讓她留下來?我們這個家若是少了內子,可就再也算不得家了。”


    寶栗聽完看向寧釗,意思是“看到了吧不管是人是妖隻要能堅持善念便是好的”。


    寧釗想到自己剛才吃的那碗薑撞奶,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不說話了。


    寶栗代為開口:“既是如此,你們就好好過日子吧。平日裏記得多行善事,這樣才能增進修為。”


    富商聽後連連點頭,表示自己以後一定行善積德。


    寶栗一行人離開富商家,韋霸背上多了口鍋,寶栗身邊多了個和尚。


    寧釗主要是聽說寶栗能直接從城隍廟回楚江府去。


    他也正好想去楚江府更南邊的幽江府。


    “聽聞那邊起過瘟疫,病死的百姓不計其數,我去為他們超度一二。”寧釗說明自己想去幽江府的想法。


    寶栗奇道:“你消息倒是靈通,那麽遠的事情你都知道。”


    寧釗道:“想打聽總有辦法打聽出來的。”


    旁邊的弟子忍不住插嘴:“你跟我們回去倒是跟對人了,幽江府那邊的瘟疫還是我們小師姐解決的。”


    寧釗不由多看了寶栗一眼,隻覺寶栗確實渾身都是功德,具體功德從何而來卻不得而知。他說道:“聽聞禦劍宗還活抓了大雷鬼?”


    “對,我也有份抓它的!”寶栗驕傲地道。


    寧釗追問:“都說大雷鬼馴養了八萬小鬼,你當時怎麽解決它們的?”


    寶栗聞言,有些奇怪地看了寧釗一眼。


    “怎麽了?”寧釗不解地看著她。


    “沒什麽。”寶栗總覺得怪怪的,剛才有那麽一瞬間她感覺寧釗不太對勁,可是現在似乎又沒問題了。


    她沒提鬼印之事,隻自賣自誇道,“我那麽厲害,別說八萬小鬼了,就算是八十萬小鬼我都不怕!我一斧頭下去,包管它們一隻都剩不下來!”


    寧釗耐心聽著寶栗自吹自擂,等聽到寶栗說起借用城隍廟縮地術需要記下姓名、否則連隻鳥兒都不能多帶後,他頓時改了主意:“我忽然想到這邊有一事沒了結,還是過些天再去楚江府吧。”


    寶栗笑眯眯地說道:“好啊,你留下吧。”她說完冷不丁地提起靈斧往寧釗砍了過去。


    寶栗這一斧頭使的不是實勁,而是用的除魔咒,一斧子下去沒砍到寧釗的血肉,卻把一團無形無實的金氣從他袈裟上逼了出來。


    那金氣見勢不妙,倏然收緊寧釗身上的袈裟,似乎要下狠手把寧釗勒死。


    寶栗眉頭一皺,明知是對方脫身的計謀,還是得騰出手來解救寧釗。


    那團金光借著寶栗分神的功夫逃之夭夭。


    寧釗神色恍惚地跌坐在地。


    韋霸他們的反應能力到底比寶栗慢上許多,等寧釗一屁股坐地上他們才回過神來。


    韋霸警惕地上前問道:“怎麽回事?”


    “有東西附著在他袈裟上。”寶栗說道,“他說的話十句裏麵摻了三兩句不是他自己想問的,顯然是有人想借他的口探我們的底。”


    一開始對方探聽的問題不怎麽要緊,寶栗也沒察覺不對,直至剛才對方特意問起八萬小鬼的事她才發現對方其實潛藏惡意。


    有些東西即使藏得再深,真觸及關鍵之處依然難以掩藏。


    寶栗比較在意的是,這次出現的居然不是魔氣,而是金光。


    這代表著背後之人不是魔族。


    寶栗對此雖早有預料,卻沒想到自己一行人還沒回家,就有人悄無聲息地找上門了。


    看來她還真的很重要。


    寧釗回過神來,起身看向寶栗。


    寶栗說道:“剛才你身上藏了點東西,我幫你趕走了。”


    寧釗現在不再受那道金光的影響,回想起自己剛才的情況也覺有些不對勁。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袈裟,皺著眉頭說道:“我這袈裟乃是師尊所賜,怎麽會讓旁人有機可乘?”


    寶栗對此倒是頗有心得:“我在山中見過變色龍,它們靠近綠葉時會變成綠色,靠近枯葉時會變成枯葉色,這樣肉眼就很難發現它們的存在。你早已習慣沐浴在佛光之中,自然不會發現有相似的東西藏在你身上。”


    寧釗眉頭皺得更緊:“你是說藏在我身上的是佛光?”


    寶栗說道:“我也不曉得,也許是魔氣變狡猾了,懂得偽裝成別人的氣息也不一定。何況佛法也不一定是佛門中人才能練,對方是人是鬼都還是未知之數,誰都不能妄下論斷。”


    “此事非同一般,我得回太平宗一趟。”寧釗說道。


    寶栗沒留他,在城隍廟前與他揮別,獨自回了楚江府。


    他們離開數日,楚江府沒多大變化,寶鏡山下依然人潮熙攘。


    寶栗走出城隍廟,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隻覺自己很愛這熱鬧。


    她不愛當什麽神仙,就愛與俗世中人一樣每日想著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每日想著今天能見什麽親人明天能見什麽朋友。


    眾生皆苦,可有苦才有甜。


    人有七情六欲,而後才有世間百態。


    寶栗感覺乾坤鐲中的長安印正輕輕顫動。


    她隨著長安印指引的方向看去,隻見學館之上已有文氣冉冉升起。


    第41章


    短短幾日,莫不是那書生還把《石頭記》後四十回寫出來了不成?


    寶栗心生好奇,去尋文鳥問個究竟,才知曉那阮夢歸還是沒敢提筆續寫《石頭記》。不過他身上既有才氣,這些時日都鎮日與書作伴,看到興起時難免技癢,提筆做些讀書手劄,大多是人物小傳之流。


    同住瀟湘館的其他人偶然見了阮夢歸的手稿,輪流品玩一番,都誇阮夢歸年紀雖小,筆力卻極好,稍加打磨日後必然直追曹公,自是對阮夢歸多加鼓勵,並讓他每日堅持產出、不要鬆懈,早日寫出《石頭記》那樣的佳作。


    阮夢歸得了這樣的鼓勵,雖沒敢說起自己想要續寫《石頭記》的想法,下筆卻也自信多了,每日都會寫一兩篇人物小傳給同好們鑒賞,博采各家之長。


    前些天正是重陽佳節,他們一行人前去登後山,遇到不少同住學館的讀書人,他們聚在山腰歡笑暢談,都覺文興大起,各自討論起近日所得,都覺住進學館之後大有增益。


    末了他們還往空蕩蕩的岩壁上提起了詩,相約下次再來時得了新詩再把這些舊詩換掉,到時候誰的詩若是換不下去可就要請大夥去吃頓香鍋了!


    寶栗摸摸興奮講述著這次聚會的見聞,哼哼兩聲,埋怨道:“好哇,他們居然趁我不在,偷偷搞了這麽熱鬧的聚會!”


    文鳥說道:“若是他們知曉學館是你所設,必然會請上你。”


    寶栗想想自己不大會作詩,也就作罷了。她說道:“我看這文氣隻有那麽一點點,是不是不夠你們生活啊?我記得你們天水崖那邊文氣可多了!”


    文鳥信心十足地道:“天水崖那邊的文氣是積攢了許多年的,如何能這麽比較。我們這裏不過才半年功夫就挖掘出這麽多身懷文光的人,以後文氣肯定會越來越多!”


    它們生為文鳥,怎麽能坐享前人的福蔭呢?不過半年的功夫,它們已經喜歡上這種從無到有的努力過程,再也不想過以前那種聚居天水崖理所當然受人敬仰的日子了!


    寶栗不免又想到了長安印之事。她知曉文鳥以文氣為生,不由好奇地問道:“你知道長安嗎?我聽南海龍王說,長安這個地方曾經文氣衝天,他們的先祖遠在南海都能看見。”


    文鳥咂摸著“長安”二字,有種莫名熟悉的感覺,甚至伴隨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痛楚與懷念。


    可它回想了許久,卻沒想出曾在哪兒聽過這個地方。


    文鳥搖著頭說道:“我沒聽過。”它頓了頓,又補充道,“我總覺得它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一聽到這個地方,我就有些想流眼淚。”


    寶栗往文鳥看去,卻見它圓溜溜的眼睛已是水霧朦朧。


    寶栗沒見過鳥兒掉眼淚,這會兒卻顧不得新奇,忙安慰道:“別哭別哭,想不起來,我們就不想了!”


    文鳥以翅掩目,淚水漸漸浸濕羽翼。


    其他文鳥遠遠見狀,也飛落下來問是怎麽回事。


    這是它們之中最有天賦的年輕鳥兒,比它們更敏銳更聰慧,平日裏都是它與寶栗交流居多。


    聽到寶栗說明事情原委,它們一下子安靜下來,對於“長安”並沒有太大感覺。


    “它當初是前輩們撿回來的蛋,莫不是與長安有什麽關係?”


    “對,會不會是因為它出生在長安啊?”


    “可是長安在哪裏呢?我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地方。”


    文鳥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寶栗還是頭一回聽說這隻格外聰穎的文鳥是被撿回鳥群中的。她一下子想到了背明鳥,不由說道:“你們自己玩去,我先帶它去個地方冷靜冷靜。”


    眾文鳥對寶栗頗為信任,聞言自是振翅散去。


    寶栗帶著肩上那隻文鳥去了寶鏡山。


    背明鳥正與靈禽們自由地在湖畔和林間穿梭玩耍,察覺寶栗的到來後立刻聚攏過來,說是要聽新曲子。


    見寶栗肩上立著隻剛哭過的雪白鳥兒,背明鳥有些好奇地飛過去繞著它和寶栗打轉:“你從哪兒來?”


    “我從天水崖來的。”文鳥哽咽著道。


    “你為什麽這麽傷心啊?”背明鳥不解地問。


    “我不知道。”文鳥說道,“聽到長安,我就覺得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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