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姑娘怕他們和謝聞衍打起來,還叫他們不要擔心,很快就會回來。


    隨辜的師兄很詫異:“你娘親還沒回來?!”


    時望老老實實點頭:“沒有,我擔心娘親。”


    師兄思慮半晌,當即做了決定,“我帶你去找她。”


    他們總不可能讓一個五歲大的孩子獨自去找人。


    幾名弟子跟著他一塊出了門,臨行還帶上自己的劍,帶上時望先是去一趟隨師弟的屋子,見時翹不在,便沒有再打擾他。


    而後一咬牙狠心去了謝聞衍的住所。


    時翹找不著脫身的機會,也不是沒法離開這裏,隻是她要走,謝聞衍就跟著她,好像除了跟在她身邊沒有別的事情可做。


    時翹便隻能和謝聞衍這麽幹耗著,她怕兒子擔心,心裏不安,為了順利離開,她望著謝聞衍的眼睛,咬牙道:“大師兄,有件事我一直沒有跟你坦白過。”


    謝聞衍興致不高,但也願意聽她繼續說下去。


    時翹深呼吸兩口,她說:“這種事說來其實也不離奇。”


    靈魂附身這種事,放在古代小說裏就顯得那麽難以接受。


    但這是在玄書遍地的修真文裏。


    人們的心理接受能力都很強。


    時翹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我不是你的妻子。”


    前世謝聞衍那些糾葛,並不屬於她。


    她也是穿進來的。


    謝聞衍從她口中聽過很多遍這類的話,已經是銅牆鐵壁刀槍不入,聽了也沒多大感覺,“嗯,好,你說不是就不是吧。”


    時翹覺得他根本沒有在認真聽自己的話,這態度太敷衍了。


    謝聞衍就隻是盯著她看,好像隻要有一秒種沒有看著她,她就會消失不見。


    這幾年,他什麽地方都去過了。


    搜魂的器具都用了不用。


    找不到活人,也找不到她的魂魄。


    鋪天蓋地的絕望到後期就麻木了。


    時翹覺得可能是她還沒有說清楚,她說:“大師兄,你知道魂魄附體嗎?”


    男人麵色稍頓,靜聽著她的下文。


    時翹豁了出去:“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是從另外一個世界來的。”


    她仔細觀察謝聞衍臉上表情的變化,好像沒有什麽變化。


    冷冷淡淡,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樣。


    他應該很憤怒才對。


    謝聞衍反而笑了笑,“嗯,難怪小師妹一直都這麽可愛。”


    時翹:“.......”


    這不對啊!


    他不是應該惱羞成怒,然後趕走她這個鳩占鵲巢的冒牌貨嗎?!


    謝聞衍的反應完全不在時翹的預料之內。


    時翹後麵還有一大堆想說的話被堵在嗓子裏,這讓她很尷尬。


    她想象中的冷戰撕逼從此再也不見等等都沒有發生。


    謝聞衍很平靜的就接受了她的說辭,接受了她說的這些聽起來匪夷所思的事情。


    時翹忽然詞窮,但不得不說,把自己身上僅剩下的秘密說出來後,她心裏負擔減輕不少。


    不然之前總覺得自己是占用了別人的身體,霸占了別人的愛情。


    像個小偷。


    時翹咬唇沉默。


    此時,隨辜的師兄浩浩蕩蕩帶著人找了過來,手裏還牽著她兒子。


    時翹看見兒子的時候,心猛然間提了起來。


    師兄見趙姑娘沒有受傷,人且沒事,姑且放下心,他同謝聞衍行了一禮,不想鬧的太僵。


    他望著時翹,“趙姑娘,沒事吧?”


    時翹搖頭,“沒事。”


    師兄張了張嘴,正要說你兒子擔心你,急著找你之類的話,卻忽然被時翹打斷,“隨師弟醒了嗎?”


    師兄道:“還沒醒,再養傷。”


    謝聞衍的目光從他們來時起,就盯著那個被牽著的小小的孩子臉上,這張臉生的倒是不錯,漂亮白淨,不像個男孩,有點女孩的秀氣。


    小孩子還不能很好的收起自己身上的敵意,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看,一點都害怕他。


    父子見麵來的突然。


    時翹完全沒做好心理準備,她一緊張身體就很僵硬,話都不太會說,提心吊膽兒子的身份敗露,心裏還腦補了自己和謝聞衍奪子大戰的戲碼。


    她試著和謝聞衍說著好話,“大師兄,他們找我可能有點事情,我先過去一趟。”


    謝聞衍已經不會在束縛她的行動,但他說到做到,無論時翹去哪裏要幹什麽,他會跟在身邊,寸步不離。


    “好,我跟你一起過去。”


    時翹訕笑:“不用了。”


    謝聞衍摟著她的腰,絲毫不介意還有這麽多外人,他說:“師妹不用跟我客氣,你我不是外人。”


    時翹真是不想慣著他,“我們分手了師兄。”


    時翹冷下臉,“你這樣很耽誤我的姻緣。”


    她很想和謝聞衍吵一架,開頭還有些許表演的成分,但說著說著真的把自己給說生氣了。


    一回想就覺得謝聞衍幹的真他媽不是人事。


    隨辜的師兄們傻愣著有點看不懂現在的情況了。


    趙姑娘和謝聞衍竟然是舊相識,聽他們話裏的意思好像還是老相好?


    也難怪昨日趙姑娘能從謝聞衍手中救下隨師弟。


    隻是等隨師弟和趙姑娘孩子都這麽大了,謝聞衍想和趙姑娘重修舊好的算盤怕是要落空了。


    時翹用袖子拭去眼角的水光,盡可能用平淡的語氣說出這幾句話:


    “掉崖的時候真的挺疼的,摔的我感覺心髒都碎了,好疼好疼的。”


    “躺在床上一個月都不能動。”


    “被他架著脖子逼著一起掉下去的時候,大師兄,我真的是恨你的。”


    時翹真的很少會哭,麵對什麽事情都盡量用幽默的態度,不想太喪氣。


    她水潤的眼睛裏滿是難過,清透的眼淚水順著下睫毛落滿臉頰,無聲的眼淚成了紮在謝聞衍心頭上的利刃。


    他總是不能也不敢回想,那天晚上,她往後倒下時,小臉蒼白,臉上表情驚恐,是那麽的害怕。


    謝聞衍嗓眼酸澀,一時說不出話。


    他伸手替她擦了擦臉頰上冰涼的眼淚,他的聲音聽起來又酸又澀,“小師妹,對不起。”


    時翹深呼吸,然後趁機提條件,“你先讓我自己一個人靜一靜吧,好不好?我現在看見你就難受。”


    謝聞衍手指一頓,慢慢蜷縮起來。


    他不想答應,但是看著少女的淚眼,他又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


    他找了她太久了。


    五年來,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


    還要不斷受著每個人都說她已經死了這件事。


    那些風言風語時時刻刻提醒他,時翹死了。


    死在他麵前,是他害死了她。


    謝聞衍本是不信,但是這類話聽多了,漸漸也開始懷疑起來。


    她會不會真的就死了?就這麽從他的世界裏消失?


    謝聞衍每天做夢,都隻能一遍遍在夢中重複她掉下去時的場景。


    那雙害怕的雙眸,刺痛著他的心。


    如今見上了麵,他終於有機會問出了那個問題,她疼不疼?


    得到的答案,意料之中折磨著他。


    謝聞衍退讓了一步,“我明日去找你。”


    時翹長舒一口氣,明天?明天她早就帶著兒子跑了。謝聞衍愛找就慢慢找她吧!


    她別的本事沒有,對於逃命這件事已經是輕車熟路,連夜走小路,先回棲霞鎮,然後再以隨辜妻子的名義躲到第一宗的仙山裏。


    避過這陣的風頭,再出來。


    她逃走,謝聞衍也沒空去找別人的麻煩。


    時翹點頭:“好。”


    謝聞衍鬆開了她的拇指,看著她一步步朝來接她的人走過去。


    那個眼神冷漠的孩子見著她,表情都不一樣了。


    謝聞衍感覺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在他們踏出他的院落之前,“砰”的一聲,黑色實心的木門忽然間自己用力關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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