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如伴虎,雖然他與皇帝之間君臣忌諱相對少些,但以聖上現在的心情,英國公不大想仍侍立在皇帝之側,隻是到底聖體要緊,風雨欲來,總不好讓聖上冒雨回太極殿去。


    “臣聞龍行從雲,隨處布雨,看來連上天也曉得陛下的心意。”英國公奉承了皇帝兩句,將奏折放在了明日發還的那一盒中,“夏日雖熱,夜雨卻涼,聖上不妨在此處稍坐,臣叫人再奉些茶點來。”


    聖上卻道不必,“天公若是真的知道朕的心意,這雨該下早些才是。”


    元韶才隨皇帝從千秋殿來,躬身站在屏風前麵,被聖上的言論驚出一身淋漓冷汗,聖上現在這樣大約不至於對女子用強,但他要是留在千秋殿,隻怕明日太子會有不依,鬧將起來恐生宮闈之變。


    英國公卻覺得這雨下得再晚一點才好,聖上不在的時候,他值夜還會更隨意些。


    大雨傾盆如注,聖上走到窗前,取了幾張白紙隨意臨字,祖父文皇帝最愛王右軍的行書,又在“飛白體”上頗有造詣,因此他也習得一手好字。


    聊東宮英國公是不願意過多摻和的,但說起字畫書法這種風雅的事情,那他便不困了,也湊到皇帝身邊去品評。


    “若教解語應傾國,任是無情亦動人。”英國公念出了皇帝所書寫的詩句,笑吟吟地調侃道:“陛下這是惦記著禦苑牡丹罷,一夜狂風驟雨,隻怕臣進獻給陛下的幾株洛陽紅都要開敗了。”


    聖上並不生氣,待到那句“芍藥與君為近侍,芙蓉何處避芳塵”書寫完畢才淡淡道,“茂郎進獻給朕的牡丹今日已經移植到錦繡殿去了,想來英宗貴妃應該會很喜歡,不會叫雨水糟踐了去。”


    英國公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酸溜溜道,“聖人倒是體恤下情,這東西嬌貴得緊,臣花費了好些財力物力才把它們運來長安,不想聖上竟隨手賞了美人。”


    話音未落,溫鈞琰的鼻上忽生涼意,聖上禦筆上蘸著的濃墨滴落在英國公的鼻尖上,顯得甚是滑稽。


    “茂郎,你也是快要四十歲的人了,平日在家的時候會這般與弟媳調侃的麽?”


    聖上將筆擱到架上,隨手將紙張拿起湊近燈燭,而後看著那明亮的火焰將那帶有墨香的宣紙漸漸吞噬,皇帝的墨寶若是一個不留意被外人拿去固然不好,但聖上幼時曾由孝皇帝做主,認了慈恩寺的玄真法師為師父,賜號佛光王,佛.教徒愛惜有字的紙張,認為即使是這樣隨意焚燒也是一種罪過。


    英國公來不及用絹帕拭去皇帝“賞賜”的墨痕,端正了神色:“是臣輕浮,臣在府中時從不與其餘幾房的內眷私下相會。”


    他對英宗貴妃的事跡略有耳聞,那是英宗身邊極嬌媚動人的妃妾,以色邀寵,使得英宗後來常常頭腦昏眩,目不能見物,甚至需要內侍代為念誦,才能批閱奏折。


    聖上留她在宮內居住固然讚賞她識時務者為俊傑,有獻出玉璽的功勞,但貴妃的容貌之盛,幾位常常入宮侍宴的臣子也是見識過的,蘇家本就輕浮,難登大雅之堂,不似前幾位外戚之家根基深厚,實際上前朝內廷早有人猜測聖上將英宗的未亡人留在宮中是否也有藏美於斯的意思。


    英國公在府中端正不阿,十分有大家作派,那些小輩們等閑見不到他油腔滑調,聖上嗤笑一聲,還是叫人取了濕帕子給他淨麵,“老國公尚在道觀修行,諒你也不敢如此行事。”


    “英宗貴妃為先帝所寵,又肯顧全大義,未讓傳國玉璽落入秦氏之手,也是頗為難得。”聖上本來還想說她撫育太子妃也算是替人分憂,但想想她將蘇笙養得並不怎麽好,便覺得她有些礙眼,“不過瓜田李下,朕也該避些嫌疑,等到天放晴了,就叫蘇氏挪宮罷。”


    英國公隨口開了個玩笑,聖上便要將人挪走,饒是溫鈞琰本人也有些緩不過神,但這屬於內宮事務,外臣不能輕易過問後宮嬪妃的去向,元韶上前一步,恭敬請示道:“奴婢愚鈍,不知聖上是想將英宗貴妃挪往何處?”


    “高.祖嬪妃原來所居的那些宮殿不拘哪一處,叫內侍省隨意安排便好。”聖上很少往南內去過,當年高.祖退位為太上皇,在南內居住,而等這位開國的君王駕崩之後,沒有子嗣的嬪妃悉數被送往了感業寺落發修行,為她們的夫主祈福,這些宮殿荒廢了許久,但修繕一番也還是能用的。


    英國公還有些消化不來這個安排,隻當聖上是因為東宮和蘇禦史與禦史大夫私下結交不悅,不好向太子發作,隻能小懲大誡,將英宗貴妃挪出了太極宮。


    元韶微感為難:“那聖上的意思是蘇四娘子等從家中還宮時,也要去南內與英宗貴妃為伴?”


    皇帝心下微動,其實將她挪到南內去倒也是絕了自己的念頭,但英宗貴妃如今失了顏麵,大概會將從自己這裏積攢的不滿發泄到她的身上,“就還請她在宮中住著,三郎已經過繼到朕的名下,放在英宗嬪妃那處也有些不相宜。”


    英國公想起聖上已經允準了奏折,對此舉亦頗為讚同,“那臣還請先去為遼東之事擬旨,請聖上恕臣失儀之罪。”


    他正要回到自己的桌案邊,忽然又被皇帝給喚了回來。


    “這樁事倒也不急。”聖上剛剛還想著不用太子出外領兵,現下倒生出了新的打算:“王師悍勇,太子雖未及弱冠,但於用兵之道亦頗有見地,未必就不如南將軍,此事容後再議。”


    溫鈞琰心道果然是君心難測,陛下你親自拍板定下南將軍掛帥,突然又叫人再議,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他稱了一聲是,聖上才繼續道:“宮中近年常生變亂,這才安定了些日子,朕也不願即刻選秀,阿瑤年歲大了,慈父多敗兒,你這個做父親的總順著她也不好,就叫她進宮住些時日,算是跟蘇家的娘子做個伴,收收那顆愛玩的心。”


    皇帝再怎麽不厚道,也不能叫蘇家的姑娘做正妃,他的女兒去給太子做妾,這算是聖上的口諭,英國公也一道應承了下來,“阿瑤素日頑劣,宮中的女官又不似我與內子縱容嬌慣,臣求之不得。”


    ……


    夏日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一刻鍾的樣子便停歇下來。皇帝自登了輦車回宮安歇,天子在車中淡然翻閱書卷,元韶侍立在側,反而惴惴不安。


    “這事原不該奴婢多嘴,隻是聖人當真要下旨替太子納采麽?”


    元韶開始還當陛下惱怒,不會準許太子所請,但聖上前一刻還在千秋殿中輕聲撫慰,即便蘇娘子婉拒了天恩,聖人也不至於這樣快就回心轉意。


    他倒不是盼著聖上對蘇家的姑娘戀戀不舍,隻是聖上現在若是怒氣使然,將來說不準還要後悔,畢竟人要是嫁作了他人婦,再想著改主意就不如現在這般容易了。


    “你確實不該多嘴。”天子端坐在輦車之上,經過雨水衝刷的太極宮煥然一新,生出些許讓人愉悅的濕潤涼意,輦車轆轆北去,聖上也有幾分閑聊的興致:“禦史台上奏折要朕充盈後宮,又言太子正當年齡。請為太子擇妃,哪裏提到蘇氏的女子了?”


    可能是過分的謹慎,標榜自己不曉得內宮定下的事情,這位禦史不知是得了太子的授意,還是平日便是個溫吞性子,說的不甚清楚。


    元韶一時愕然,“那……聖人是屬意英國公府的千金做太子妃麽?”


    “朕聽說那姑娘活潑得很,三郎還是更喜歡溫柔懂事些的娘子。”


    聖上倒也不覺得自己的養子能輕而易舉贏得所有女郎的青睞,有溫鈞琰這樣瞧不上太子妃之位的爹,他這個表侄女也不見得就願意甫一進門就做人家的後娘,“溫家的姑娘,或許也瞧不上他。”


    第15章 在意   聖人的心意,容不得別人的違拗


    錦繡殿的異動並不曾驚擾到千秋殿,曾經煊赫一時的英宗貴妃悄無聲息地被挪到了南內。


    這件事直到千秋殿的宮人布膳的時分才叫蘇笙知道,新派來的女官無意中說起先帝嬪妃的趣事,才透露出些許英宗貴妃的處境。


    蘇笙正要拿了筷箸去夾宮娥布給自己的筍心,聽了女官之言卻失去品嚐千秋殿廚房手藝的興致。


    “娘子無需擔憂,聖人不過是依例行事,英宗貴妃在南內也是一樣住著,無人敢苛待先帝的嬪妃。”


    女官得了囑咐,怕蘇笙多心,“其實英宗從前的嬪妃除了在宮變中罹難的那幾位,現下都在感業寺修行,貴妃能單獨在南內居住,已經是聖上額外的恩賜了。”


    蘇笙望向被派來服侍看管她的宋氏女官,不想白費唇舌。她已經習慣了時時被人看管的日子,知道當著這些人的麵,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


    就算是不合規製,姑母在宮中也住了許久,聖上剛繼位的時候不在乎,現在卻又開始翻舊賬,說來還是因為昨夜的事。


    但若說是因為姑母苛待自己,似乎說出來也沒什麽人相信,蘇笙讀不懂皇帝的心思,又勉強用了幾口,“既是陛下的旨意,當然都是恩典。”


    姑母走得這樣急,恐怕那些原本英宗賞賜給她的寶物珠翠都不能帶走,南內空曠日久,怎麽能比得上錦繡殿的奢華用度,事起不意,英宗貴妃能帶走的心腹隻那寥寥幾人,怕是在心裏都要罵死皇帝的處置安排了。


    她近些日子是不會見到姑母了,但蘇笙心裏並未感覺輕鬆,內廷的女子任由聖上處置,天子的偏愛可以讓她輕而易舉地離開錦繡殿,然而現在身處千秋殿,她照舊是如履薄冰。


    宋司簿似乎是看出了蘇笙的心思,愈發恭謙:“聖意難測,聖人為九五至尊,雖說以仁德治天下,但身居高位久了,若是有人違逆心意,自然也不會輕易饒過。”


    沒有皇帝的授意,蘇笙不覺得她能說出這番話來,聖上昨夜雖是守禮離去,今日卻又將姑姑送到了別處,她心裏頭先入為主,就覺著宋司簿在自己這裏說的每一句話都意有所指。


    “司簿說的是,但這些也不是我一個臣女能過問的。”蘇笙吃到七分飽叫叫人撤了膳,她平日午間還想歇覺,如今卻走了困意,隻坐在案前習字翻書,聽女官同她講太子妃所要分管的東宮事務。


    “娘子年幼,這些事又是同您的母族相關,或許還不願意聽奴婢同您講這些。”宋司簿微笑地立在案前侍墨,女官起到輔助貴人的責任,但等太子妃入宮,她們這些人還是要在太子妃手下過活,“聖上將先帝舊人移出天子內宮,又允準禦史台的奏請,預備明年選秀,這些遴選秀女的事情將來都是要由您來操持的。”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聖上要選秀,蘇笙鬆了一口氣之餘又覺帝王家的薄情,天下男子皆是一般,白日和這個山盟海誓,轉頭便又能毫無負擔地和別的女子調情。皇帝起過要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心思又如何,轉頭又會選些更年輕漂亮的秀女填充後宮,得虧她沒有被那三兩句的言語勾得動心。


    太子縱然也有妾室,但好歹她將來能做正妃,輕易將自己交付給另一個男子有什麽好,天子的興致來得快去得也快,連最後一點的正室的尊榮都剩不下。


    等到新人入宮,聖上也該將與她這一點不堪的風月過往徹底忘卻了,蘇笙擱筆淨手,心情也因為這消息轉好了一些,對著這位苦口婆心的女官盈盈一拜,眼中的光彩並未如她預測般那樣消減下去,“司簿說我該學,但這千頭萬緒,我也不知道該從哪裏做起,還要勞煩司簿費心教我。”


    如果聖上這次選秀不準備冊立新後,那麽等她嫁給太子,多少也要過問內廷要事,為君舅主持選秀,那也是太子妃應盡的職責。


    蘇娘子正是在這樣天真爛漫的年紀,雖是臉色蒼白,但真心實意地對著她低眉淺笑,不見半分陰霾,宋司簿那原本想用在她身上的安慰也說不出口,“奴婢也隻能教您一些宮中典儀,其餘還須得您自己定奪,譬如這次大選,東宮擇選孺人時肯定也會過問您的意思,殿下待您極好,您也該早做打算。”


    一般選秀是隻為皇帝擇選嬪妃,但太子也正是學習周公之禮的年紀,聖上特許他可以從中挑選幾位溫良賢德的娘子。


    納妾納色,東宮不缺美人,但聖上要從秀女中留出幾位賜給太子,東宮也不會拒絕君父的好意,要是這些美人的身後站著太子想要拉攏的家族,便是再好不過。


    聖上也是正常的男子,他的妃妾都被大聖皇後所殺,早就該納妃妾,隻要這些新妃生下的孩子不會危及太子的位置,蘇笙一個準兒媳犯不著去管君舅的內帷事,但聖上要想著從中擇選貴女,賜給太子幾位出身大族的孺人,那才是叫她頭疼的事情。


    正妃家族的根基單薄,要是聖上賜下來的姑娘出身比她還強上許多,不知她該如何自處。


    “我能做什麽打算,殿下若是真喜歡那些地方送上的秀女,也不是我能置喙的。”宋司簿是皇帝派來看管她的人,蘇笙總不能事事都與她托底:“司簿的心意我領了,但女子出嫁從夫,殿下的心意便是我的心意,能有些姐妹做伴,也免得深宮孤寂。”


    宋司簿將這位準太子妃的神色盡收眼底,便將此事略過不提,轉而拿起順聖皇後編撰的《後範》來細述後妃之德,直到傍晚時分才從千秋殿往內侍省去,蘇娘子身上不適,聖上不許女官過分勞累這位未來的太子妃,因此她這個教習女官當得倒也清閑。


    聖上正在含章殿與當值的禁軍演武,元韶趁著聖人歇息的片刻擰了巾帕遞到聖上的手邊,附耳輕聲。


    “她倒是沉得住氣。”聖上擦拭了自己額頭上滲出的汗珠,將帕子撂在桌上,“知道朕要選秀,比三郎竟是高興上許多。”


    東宮知道聖上有意采選之後著實吃了一驚,大約也是在擔心聖上是否有趁早生育親子、更換儲君的意思,太子的反應並不能叫皇帝滿意,元韶猜測要是他將千秋殿裏的事情說出一二,說不定聖上還會高興些。


    “其實千秋殿的人來說,蘇娘子對這些身外事並不在意,說起東宮要納幾位孺人,娘子也隻是微微蹙眉,也未有插手之意。”


    聖上沒有料到她會對東宮的事情渾不在意,“那三郎從朝上回去以後可有說過些什麽?”


    就算是親父子,麵對權力的時候還是會互相提防,更何況殿下之於聖上也不過就是相處融洽些的繼子,皇帝雖然在東宮安排了一些人,但也不是經常過問太子的起居言行。


    太子今日在朝議時麵帶愕然,禦前失儀,皇帝當時沒有說什麽,過後才想著清算。


    元韶頗感棘手,太子身邊倒是有幾個教導人事的女子,但數量卻不夠看,自打蘇良娣生產,東宮的姬妾也隻能打打雙陸,玩升官圖都湊不滿人,早就該再添幾位新的妾室了,不過東宮的那位對聖上允準這次選秀,卻有怨望之言,並無半分欣喜。


    “回聖上的話,殿下今日見了幾位東宮屬官,麵有愁色。身邊的人說殿下是憂心聖人再立新後,怕會遭到您的厭棄。”太子回去之後便招了中郎將與長史入內,外麵有身披甲胄的軍士守門,幾位侍茶換香的小宮人也隻能偶然聽幾句。


    “朕要采選還是他的提議,難道他還不高興麽?”聖上是有些不滿,麵上倒還平靜,李贏雖然是英宗的孩子,卻同他當年很是相像,因此英宗要把他過繼到自己名下的時候聖上也曾是十分歡喜的:“三郎到底年少,沉不住氣也是常理。”


    當年母親有時與他政見相左,他也同樣做不到喜怒不形於色,甚至還要爭上一爭,然而他會坦然接受母親的怒氣,可三郎卻不敢同他磊落講明。


    但這也很容易說的通,大聖皇後對自己的長子一向是寄予厚望,在她掌政初期,帝後一直是親力親為地教導年幼的長子,自己對三郎卻是半放養的姿態,三郎的母親原本隻是英宗身邊的一個小宮人,生了他才得到才人的位份,雖然現在被奉為英宗德妃,也隻是放在佛寺養著,對三郎的啟蒙並無助力。


    “不過這孩子的聰明不該用到這上麵來,有什麽話不敢直言對朕講,還要繞上九曲十八彎。”


    有內侍遞了冰鎮過的茶來,皇帝皺眉叫了一聲去,漫不經心地吩咐元韶道:“這個時辰東宮應該還沒歇下,你派人到東宮處知會他一聲,明日休沐,叫他也來含章殿同朕一道舒舒筋骨。”


    元韶應聲,知道太子能與禦史台的人搭線大概也離不得蘇家那位的遊說。


    商人之家慣於謀利算計,蘇承弼本就巧舌如簧,兼之出手大方,能說動禦史大夫不算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然而聖上卻將蘇家這一節暫且放過,有著千秋殿的那位在,元韶也不好用蘇家這個借口為太子開脫。


    “朕還記得太子前些日子說起要提拔蘇家那幾個人,明日讓三郎一並帶過來給朕瞧瞧。”皇帝看著元韶那欲言又止的模樣覺得好笑,“內侍監難道有異議?”


    元韶忙低下了頭,“聖人所言奴婢豈敢不從,隻是奴婢剛剛在想蘇家四娘子懇求陛下之言,覺得她有些奇怪。”


    他以為聖上對蘇家的那位當幾分憐惜,蘇家那幾個要提拔的人又不是經了殿試武舉的精貴人物,是攀住了姊妹的衣裙係帶才得以升遷,皇帝本來就不大喜歡蘇家,照理說她求聖上不施恩典,這件事情也就行不成了,然而皇帝最終給的卻是更大的顏麵,一般東宮的衛士,哪來的資格隨意麵見皇帝?


    “一個沒什麽良心的娘子,虧內侍監還有閑心來惦念。”


    聖上似乎不大願意提起那個夜晚,自從他坐到這個位子上之後,四海俱為臣妾,天子手握日月,在不涉及到前朝的情況下皇帝可以隨心所欲,然而竟在一個女子處铩羽而歸。


    沒有人喜歡被拒絕,聖上還沒來得及正式明言,就已經被那姑娘察覺婉拒。元韶自覺閉上了嘴,見聖上站起身到了打.靶之處,將弓箭重新遞到聖上的手邊,皇帝接過之後挽弓搭箭,眼睛望向遠處的草靶,卻在同內侍監閑談。


    “朕哪日派你去宮外的茶樓說書,倒是一把好手。”聖上射出一箭,正中紅心,“到了要緊處便要人聽‘下回分解’。”


    元韶方知是自己會錯了意,將一枝新箭遞給了皇帝,“奴婢是奇怪蘇娘子這些話本是可以說給殿下聽的,殿下是愛屋及烏,才肯提拔蘇家的人,那既然蘇娘子已經同殿下見過,怎麽不去向太子明言,而是來求您呢?”


    這一箭略微偏離了靶心,然而聖上放下弓箭的時候並沒有不悅,靜默了片刻才重新取了箭搭在弦上,“她自有她的難處,明日就叫阿瑤進宮罷,朕許久未曾見她,也不知道她近來收斂些了沒有。”


    元韶應了一聲是,溫家那位嫡出的娘子容貌肖似順聖皇後,然而不愛紅妝愛武裝,與聖上嫡親的妹妹陵陽長公主一樣,看不上時下流行的百褶裙,偏愛穿著男裝騎馬出行,不用女子遮麵的美人扇,喜歡搖著紫竹柄的折扇在長安城行走。


    從前和宗室貴戚們一道讀書的時候,孝皇帝因為親身母親順聖皇後的緣故,對這位侄孫女也十分疼愛,甚至在冊立英宗長子為皇太孫後想著再和英國公府定下孫輩的親事。


    要不是因為溫鈞琰當時被查出和當時被幽禁在黃州的聖上有書信來往,觸了大聖皇後的忌諱,這件親事或許也就成了。


    像是瑤娘這種性格的女子或許不太符合當下男子的審美,卻十分討姑娘們的喜歡,英國公府不願意,皇帝也不打算真要這個表侄女去做三郎的妻子,學那些她不喜歡的中饋內務也是無用,到了千秋殿以後也無非就是陪著那位“養病”的蘇娘子說話,哄哄她高興罷了。


    ……


    太子與幾位屬官說過話後仍有些煩悶,兩個剛納不久的孺人想要過來替太子揉肩奉茶,也被太子身邊的內侍木易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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