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把星兒抱回房穿衣服哄睡,兩口子身上都濕了,索性脫了衣服一起洗,洗著洗著,自然而然滾到床去了,箭在弦上,蓄勢待發的時候,胡善祥小拳拳捶在他的肩窩,“快把那東西戴上。”


    朱瞻基沒有伸手打開床頭暗格裏,他吻著她的耳垂,在她耳旁呢喃,“不要戴了,好不好?”


    第91章 攤牌   看著朱瞻基熱情期待的眼神,“不……


    看著朱瞻基熱情期待的眼神,“不”字已經在胡善祥嘴邊了,就是說不出。


    朱瞻基以為她默認了,狂喜萬分,待發時感覺她身體僵硬,就一個深吻過去,讓她慢慢放鬆,接納自己。五年夫妻,他對她早就輕車熟路了。


    胡善祥幾乎要溺死在這個吻裏了,她在一片虛空中看見自己往下墮落,深不可測,好像永不見底的墮落。


    夠了!


    壓抑了五年,胡善祥不知那裏來的力氣,居然奮力將朱瞻基一把推開。


    不等朱瞻基反應過來,胡善祥就光著從床上起來,順手拿起一件衣服,胡亂裹在身上,屋外值夜的人聽到動靜了,以為小夫妻要水,連忙開始準備,還心道這一次也太快了吧,太孫是不是最近身體不行……


    誰知聽到隔著門的太子妃說道:“要孫太孫嬪準備一下,太孫今晚要過去。”


    她說的極快,就怕自己狠不下來心來,幹脆來個覆水難收,話已經說出口了。


    “什麽?”屋外的人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一句話說出口,第二句就沒那麽難了,胡善祥說道:“今晚孫太孫嬪侍寢。”


    此時愣住的朱瞻基已經反應過來了,坦坦蕩蕩的赤足走過來,一把抱住胡善祥,“一派胡言,你們都退下!”


    值夜宮人趕緊離開,太孫和太孫妃意思相反,到底要不要通知孫太孫嬪準備侍寢啊!


    朱瞻基把胡善祥抱回床上去,低聲道:“你不願意就算了,把我推給別的女人,發什麽瘋。”


    “我沒有瘋。”到了這一步,胡善祥反而冷靜下來了,“大明帝國、端本宮、端敬宮,都需要一個兒子。所有人都盼著我生兒子,但是生兒子從來不是我想要做的事情,更不想用生命去拚一個兒子出來。”


    “五年了,我曾經騙我自己,這就是我想要的,這是我的責任,我所有的一切都必須圍繞著生兒子來,我有著比別的女人在春閨裏幻想的意中人還完美的丈夫,我應該知足,為你生兒子。”


    “但我的騙術還不夠。”胡善祥又從床上起來了,這一回她不再光著腳狂奔了,她慢慢的穿上了鞋,緩緩走到窗前,推開窗戶,看著滿天星辰。


    夏蟲在鳴唱,晚風清涼。胡善祥深吸一口氣,說道:“這都不是我想要的,一切都圍繞著要生兒子的婚姻、太孫妃的身份、我統統不想要。”


    “你們想要兒子,你們去生,我的身體——”胡善祥撫摸著自己的小腹,“我要自己做主。”


    朱瞻基不敢相信這是他寵愛了五年、用盡全力去嗬護、去保護的妻子,“你我成婚五年,以前那些自戀自大、自以為是的毛病,你說不喜歡,我全部都改了,再也沒有犯過。我一生從來沒有這樣對一個人賠上所有的小心,用心對待過。我在你麵前,甚至有時候卑微的像個孫子,隻要能護著你,讓你開心,我做什麽都可以。”


    “而你……胡善祥,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我捧在手心裏捂了五年,一個人扛下所有,你拒絕我的求歡就罷了,還要把我推給別的女人!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五年了,朱瞻基第一次在胡善祥麵前露出暴躁的情緒。他看著胡善祥,就像看著一個陌生人。


    那個和他纏綿恩愛的妻子、那個一勺勺耐心給女兒喂食的年輕母親、那個溫和簡樸高貴大方的太孫妃,統統是一個個幻想。


    如夢幻泡影,一戳就破了。


    站在窗前星空下的胡善祥,那麽的陌生,就像是……就像是他和她在山東德州的驛站邂逅,她被當做白蓮教佛母捉起來、綁到他的大帳審問時的樣子。


    眼神銳利、張牙舞爪,就像一隻從山林裏誤入紅塵的母狼,得誰咬誰,誰要惹她,她就把誰撕的稀爛。


    朱瞻基發了脾氣,胡善祥不害怕,也不痛苦,而是有種釋然的情緒,“很久沒有看到這樣的你了,朱瞻基。這才是真實的你,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完人。我當然愛你,過去,現在,都愛你。但是這五年婚姻,你我都不知覺的戴上麵具,扮演著對方喜歡的樣子。你為了讓我接受賜婚,傾其所有。可是你想過沒有,那個要太子妃淘汰我的朱瞻基,才是最真實的你。”


    “不是!”朱瞻基捉住胡善祥的雙手,就像一個輸掉所有本錢、輸紅眼的賭徒,孤注一擲要典當性命去下注翻盤,“我愛你,當然要正大光明的娶你、擁有你、和你一起生孩子,共度一生。賜婚雖是皇爺爺所為,但也是我所願。”


    胡善祥搖著腦袋,“但不是我所願啊!我不想,不要,不願意。曾經我天真的以為,愛情可以改變我的想法,讓我愉快的接受賜婚,你那麽愛我,我應該勇敢的試一試,就當為了你。”


    “我努力了五年。”胡善祥輕輕一歎,“我再也撐不去了。我不能這樣,我要重拾初心,我首先是我,是胡善祥。我不想過著以生孩子為主要任務的生活,你要的子嗣,我不能給你,我做不到,我再愛你也做不到。我不能為了生兒子,把自己給丟了。”


    “失去自我,比難產還痛苦。”


    朱瞻基不信,“你現在對我說,我為你付出那麽多,這五年你其實過的不開心?”


    胡善祥說道:“當然開心過,但都被逼生兒子蒙上了陰影。”


    朱瞻基捏起她的下巴,強行與她對視,“好,我不逼你生兒子,按照你的安排,跟別的女人生兒子,你就開心了嗎?”


    胡善祥的眼神並不躲閃,“對我而言,無論怎麽樣,這都不是一樁令人開心的婚姻。但是沒辦法,一開始我就沒得選。我現在唯一能選的,就是自己生兒子,還是別人生兒子。”


    朱瞻基的心越來越冷,“所以,你選擇把我推到別的女人床上去,胡善祥,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和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這也是愛?”


    一瞬間,朱瞻基眼神裏的失望和傷心令胡善祥下定的決心動搖了。


    胡善祥閉上眼睛,不忍直視。


    “你回答我!”朱瞻基怒吼道,“你以前一直對我說,那些話本小說裏一群女人都愛男主角,願意姐妹相稱,共侍一夫,都是寫書的文人一廂情願做白日夢,一個女人如果真正愛一個男人,必定是獨占,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正因如此,朱瞻基一直不二色,始終和胡善祥一雙人,他知道不能越雷池一步。


    胡善祥把他推到侍妾房中,這意味著她不再愛他了,或者,她決定不再愛他了。


    胡善祥睜開眼睛,不再逃避,“你我情愛,在江山社稷和儲位麵前,如一粒微塵。你我的婚姻,注定要我與其他女人分享你,我今天終於做出取舍。但是,這門婚姻無論開始還是結束,你我都做不得主,現在必須綁在一起。將來你榮登大寶之日、掌握權柄之時,請你放我自由。”


    第92章 三人   “你休想!拿走了我的心,然後棄……


    “你休想!拿走了我的心,然後棄之如敝履,說不要就不要了。”長這麽大,朱瞻基第一次有了如此巨大又屈辱的挫敗感,他粗暴的將胡善祥抵在窗台,就在這裏求歡。


    曾經溫柔得令人沉淪的吻變成了帶著危險氣息的掠奪式的強吻,胡善祥奮力掙紮,皆是徒勞,她完全無法抵抗一個成熟男子的力量,她的驕傲倔強又不容許她開口求饒。


    城門即將失守之時,她摸到了支撐窗戶的插杆,抓起杆子,朝著壓在她身上的人敲過去。


    咚的一聲悶響,朱瞻基終於放手,他站起來,看到窗台邊,胡善祥衣不蔽體,雙手握著插杆,警惕的像一頭受傷的狼,淚水在她眼眶裏打轉,她倔強的瞪大眼睛,努力不讓眼淚落下來。


    我在那裏?她在幹什麽?誰把她弄成這樣的?


    朱瞻基感覺到頭上一股濕熱湧出,他摸了摸頭,星光下,鮮血是黑色的。


    一棍子將他從絕望失控中打醒了,恢複了以往的冷靜自持。


    朱瞻基撕下衣襟,自己包紮被打破的頭,說道:“若無子嗣,我失了儲位。端敬宮所有人,以及和我們有關的人下場都會很慘。漢王與太子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尚且鬥得你死我活。太子若無子嗣,早就被漢王取而代之了。”


    朱瞻基拿起一件大氅,披在胡善祥身上,“我需要一個子嗣,我也需要你。你剛才說要離開紫禁城一事,我就當沒聽過,你不許再說。”


    言罷,朱瞻基離開了正殿,去了孫太孫嬪所居住的偏殿、又去了何貴人的偏殿,遍灑雨露。


    事後回到了書房沐浴更衣,一個提熱水的吳姓小宮女看到牆壁上爬過一隻大象鼻蟲,當即脫了鞋往牆壁上狠狠一拍,幹淨利落的拍死了蟲子。


    這一幕被朱瞻基看見了,恍惚看到了一個人,他吹滅了蠟燭,捂住她的嘴,說道:“不要出聲。”


    在一片黑暗中,他臨幸了吳氏。


    皇太孫一夜連禦三女之後,沒有回正殿,就在書房歇息。


    次日,專門記載後宮雨露播撒情況的彤史女官拿著本子遞給胡善祥過目,官方記載能夠確保皇室血脈純淨。


    這個記錄需要太孫妃加蓋寶璽,來確認記載是否準確,畢竟侍妾們所生的孩子,都要認她這個嫡母,名義上都是胡善祥的孩子。


    胡善祥拿起寶璽蓋上,並且按照三個人的位份,分別賜給釵環首飾或者衣料等禮物,表示“你們辛苦了”。


    這些賞賜,都被彤史女官記錄在冊。


    胡善祥命人收拾出一個院落安置吳氏,封她做答應,吳答應一夜之間麻雀變鳳凰,誠惶誠恐,她早上和孫太孫嬪、何貴人一起來給胡善祥請安時,連行禮都不會,跪趴在地上,嚇得腿軟的起不來。


    吳答應急的直哭,她是個做雜活的宮婢,長的有幾分顏色,隻有十七歲,青春逼人,但後宮美女如雲,她的長相隻算一般,從未想過會成為太孫的女人。


    胡善祥命人將她扶起來,賜座,說道:“論理,我今日應該帶著你們三個一起去給太子妃請安,但吳答應這個樣子,怕是會殿前失儀,今日我會替你告假,等你學好規矩再去。”


    端本宮,太子妃一臉喜氣,厚賜了三人,還跟胡善祥說體己話,“……你總算想明白了,我就說嘛,你是個聰明的孩子。端敬宮有了的子嗣,你的名聲就更好了。”


    又道:“雖然子嗣要緊,太孫的身體也要注意。一夜三女,往後可別這樣安排了,以免貪多嚼不爛。”


    “那個吳答應出身卑微,你別著急抬舉她,等她生下子嗣再提位份不遲。這禦下之道,要恩威並施。要她們知道,她們的生死榮寵,都牢牢捏在你手裏,妾就是妾,不過是借她們的肚皮使一使,若得意忘形,有的是法子讓她永不翻身……”


    三個侍妾就像胡善祥投靠山頭的投名狀,太子妃這一回才把胡善祥真正當成了自己人,傳授多年來的心得體會。


    胡善祥聽了,隻覺得鋪天蓋地的悲哀,紫禁城如一個巨大的棋盤,每個人都是棋子,被規則操控,身不由己。


    這是她當太孫妃的第五年,也是進宮的第七個年頭,本以為會平步青雲,一直在紫禁城幹到退休,衣錦還鄉。卻不料待到第七年,她就厭倦了。


    接下來的半個月,朱瞻基都睡書房,吳答應、孫太孫嬪和何貴人輪番侍寢。


    孫太孫嬪這個月癸水遲遲不來,太醫診出了喜脈之後,朱瞻基完成任務,搬回了正殿,沒有再召侍妾侍寢。


    天氣炎熱,胡善祥在院子裏的紗帳中納涼看書,朱瞻基走到院門口,頓住了,轉道去了東廂房,將女兒抱出來。


    星兒睡眼惺忪,揉著眼睛,“爹爹,我困了。”上午吃過水果點心,正是她小憩片刻的時候。


    “想不想讓娘哄著睡?”朱瞻基問女兒。


    星兒立刻來了精神,“想!”又道,“爹爹,你別抱我,好熱呀,我早就會走路了,我走的可快了,連太子爺爺都追不上呢。”


    朱瞻基腦中立刻浮現親爹瘸著腿、一步一喘,在四個強壯內侍的攙扶下追著星兒玩耍的場景。


    太子能追上你就怪了。


    朱瞻基抱著肉墩墩的胖閨女也熱得慌,但他一心求和,女兒今天是個重要的道具,他得抱著啊。


    朱瞻基抱著女兒來到紗帳裏,把扭來扭去像個肉蟲子的星兒直接放進了胡善祥膝蓋上。


    怕女兒滑下去摔跤,胡善祥隻得放下書,抱著女兒。


    星兒在母親懷中拱來拱去,像一隻小獸。


    朱瞻基乘機蹭在胡善祥身邊坐下,肩膀挨著肩膀,伸手捏著女兒的臉頰,“小淘氣,剛才我抱的時候嫌熱要自己走,現在怎麽黏在她身上不肯下去了。”


    星兒親著胡善祥,糊了她一臉口水和汗水,“娘身上最香了。”


    朱瞻基也探身過去,在胡善祥身上使勁嗅了嗅,“嗯,果然好香。”


    當著女兒的麵,胡善祥不好推開他,星兒漸漸口齒含糊,要睡了,胡善祥把她放在涼塌上。


    星兒滾來滾去,“娘,摸摸背。”


    胡善祥輕輕撫著女兒的脊背,朱瞻基也伸手摸背,漸漸的,星兒就像貓似的發出咕嚕咕嚕的呼吸聲,睡著了。


    胡善祥收手,朱瞻基卻一把抓住她的手,像個牛皮糖似的,無論胡善祥怎麽甩都甩不掉。


    朱瞻基伸出另一隻手,將食指放在胡善祥唇間,“噓,別吵醒她,她若睡到半路被吵醒,哭得像打雷,半天都哄不好。”


    女兒的起床氣胡善祥是領教過的,低聲道:“你快放手。”


    朱瞻基放開手,沒有其他的動作,就這麽安安靜靜的挨著她坐著。


    胡善祥擔心她一旦挪開身體,朱瞻基又要和她拉拉扯扯糾纏,鬧出動靜驚醒女兒,也沒有動,任由他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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