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氏和周清荷前來長公主府投奔時,身邊隻得十幾文錢。


    別說伺候的下人奴仆了,就連養活自己都困難。


    哪裏來的丫鬟?


    根本就是原主撥來伺候她的。


    這才幾年,就被周清荷收服得忠心耿耿。


    聽出了秦瑤光聲音中的不快,那跪著的小丫鬟幹脆膝行到她跟前,磕頭見禮後,瑟瑟發抖不敢說話。


    秦瑤光懶得理她,抬腿從她身邊邁過,走到離座見禮的周清荷麵前。


    “寫得如何了?”


    “回殿下的話,還有一本半。”


    秦瑤光“嗯”了一聲,道:“都拿上來給本宮看看。”


    管事媳婦連忙應了,雙手抱起一個書筐,放到秦瑤光麵前的案幾上。


    接近六十本的《心經》,書冊再怎麽薄,也有些分量。


    秦瑤光瞥了一眼,對跟著的穀雨道:“你去清點一番,若有汙損的不合格的,都得挑出來。”


    周清荷跪著,聞言身體一顫,可憐極了。


    管事媳婦見了,忙打著圓場道:“殿下,後幾日都是奴婢守著周姑娘寫的。”


    “知道是給娘娘祈福,要是寫了不好的,周姑娘都會自己撕掉重來,哪會有不好的呢?”


    她欠著身子陪著笑,都是在替周清荷求情。


    秦瑤光的目光從她臉上滑過,落到地上跪著的、看似可憐無助的周清荷身上。


    真不愧是原書女主啊!


    簡直有毒。


    是不是隻要跟她接觸的人,都會被她收服?


    秦瑤光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輕叩著茶幾桌麵,問管事媳婦:“你什麽時候來春棠苑的?”


    管事媳婦的腰彎得更深了,恭敬道:“回殿下的話,奴婢調來春棠苑,今兒是第五日。”


    才五日,就敢在她的麵前,替周清荷求情。


    這就是主角光環嗎?


    秦瑤光在心裏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麵無表情的下了裁決:“給本宮貶了!”


    她倒要看看,還有誰,要替周清荷說話?!


    跟在她身後的任女史上前,恭聲問:“殿下,敢問貶去何處?”


    哪怕再順風順水,秦瑤光心裏,從來就沒有輕視過周清荷。


    畢竟,她主角的位置擺在那裏。


    因此來春棠苑時,她就讓刑房的任女史帶著人跟隨。


    沒想到啊,果然派上了用場。


    “既然這麽愛替人求情,幹脆去拍馬屁好了,不如貶去喂馬。”


    此言一出,管事媳婦驚得整個人癱倒在地,又手腳並用地爬到秦瑤光腳下,“砰砰砰!”磕頭求饒。


    她怎麽也沒想到,這樁隻需要看著人的美差,竟然會讓她淪落到馬房!


    “殿下,奴婢……”


    管事媳婦磕得一腦門的血,泣聲哀求道:“奴婢是從宮中跟出來,伺候您的老人了。”


    “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殿下!”


    “還望您高抬貴手,饒了奴婢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當年,樂陽長公主大婚。


    除了皇太後精心準備的四大節氣丫鬟,還有不少跟著她從宮中到長公主府的普通宮女。


    因為資曆老,又是從宮中出來的,這些年陸陸續續的都配了人,成了管事媳婦。


    這一位也在其中。


    她們在這長公主府裏,活少事少,卻拿足了份例銀子。


    有什麽美差,頭一個輪到的,也是她們。


    來春棠苑裏監督周姑娘抄寫《心經》,無疑是一樁極清閑的美差。


    闔府上下,誰不知道周姑娘是個頂頂好心性的孩子?


    從來不會虧待了他們下人。


    就連逐風院那五個孩子,往日長公主不待見的時候,她也偷偷送吃的過去呢!


    事實證明,管事媳婦想的沒錯。


    這的確是一樁好差事。


    周清荷這麽小個人兒,行事卻極其周到妥帖。


    分明她自己抄書都抄傷了胳膊手腕,卻還惦記著她。


    每次一來,都特意備下茶水糕點,也不讓她站著。


    還歉意地說:“都是我不好,前些日子惹惱了長公主娘娘,眼下才沒有好東西拿出來招待你。”


    看看,多可人疼的小姑娘。


    哪裏又是她的錯呢?


    分明是殿下喜怒無常,才連累這麽小的孩子。


    坐在日光充裕的走廊下,喝著茶、吃著糕點,偶爾去看一眼抄書的進展。


    這日子,怎麽又不算美差呢?


    那時的她,又怎麽會想到,這樣好的差事,會惹來貶斥到馬房的橫禍呢?


    從管事媳婦到喂馬的粗使丫頭,簡直是一捋到底!


    見她不住求饒,秦瑤光慢聲問道:“要本宮饒了你?那你來告訴本宮,你哪裏錯了?”


    管事媳婦愣了愣,往跪著但一言不發的周清荷那邊看了一眼,突然福至心靈。


    “奴婢錯了!”


    “奴婢是殿下的奴婢,不是周姑娘的奴婢!”


    秦瑤光滿意地點點頭,道:“還知道錯在哪裏,不錯。”


    “殿下!”


    管事媳婦又急急地磕了一個頭,滿眼希冀地望著她。


    秦瑤光微微一笑。


    嗬。


    做錯了事,其實不是那麽重要,該罰就罰。


    然而,認錯了主子?


    不好意思,她就喜歡看背主的奴才希望破滅的樣子。


    “任女史。”


    秦瑤光緩緩開口。


    任女史捧著紙筆上前,道:“下官在此。”


    “貶去馬房喂馬,可記下了?”


    “回殿下的話,已記下了。”


    任女史將手中捧著的樂陽冊呈到她麵前。


    秦瑤光滿意地笑了,道:“好,立刻執行,再加十個板子。”


    跟在任女史身後的兩名健婦上前,一人拖著管事媳婦的一隻手,往外走去。


    “不!”


    管事媳婦叫聲淒厲,掙紮道:“殿下,您可是答應了奴婢,要饒了奴婢的!”


    “本宮何時應過?”


    秦瑤光漫不經心道:“罰了你去馬房,這府裏才知道誰是真正的主子,不是嗎?”


    馬房裏大多都是男仆,她這麽一去,就是個活生生的標杆豎在那裏。


    下人之間沒有秘密。


    她為何受罰,很快所有人都會知道。


    賞曾祥進,罰了她。


    還是那句話,順她者昌逆她者亡。


    隨著管事媳婦的哭喊聲遠去,周清荷的臉色更白了。


    她壓住情不自禁地顫抖,聽從秦瑤光的命令站起身子。


    剛想說話,目光卻落在案幾上。


    那裏,任女史用來記錄的樂陽冊,就被秦瑤光隨手擱在那裏。


    書冊中間,放著一隻樂陽筆。


    鉛……鉛筆?!


    周清荷大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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