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時晏清朗的聲音響起:“兒子認為,律法上規定的連坐罪不對。一人做事一人當,犯罪更應該是犯人本人承擔。”


    他看著燕錦陽,漂亮清淺的眸子裏,有兩種情緒在互相拉扯。


    一邊是感情。


    如果說哥哥姐姐中誰最溺愛燕錦陽,那一定是他。


    別說隻是替他受罰,如果燕錦陽真的犯下什麽罪,他都恨不得以身代之,無條件偏袒。


    一邊是理智。


    在他腦海中有一個聲音,這道聲音告訴他:規矩、律法,都不能徇私。


    不能感情用事。


    做錯事的人應該承擔責任,這個道理不分男女老幼,不分親疏遠近。


    而其他人,不應該為這個人負責。


    在燕時宴看來,頂罪本身也是一種犯罪。


    因為那樣一來,本應該承擔責任的人,逃脫了責罰,那麽他就會抱著僥幸心理,下次繼續犯錯。


    沒辦法真正起到讓他改過自新的作用。


    這些,都是他識字後,通過看書學習,又因為兒時經曆的坎坷,自己所誕生的想法。


    原書中給他的既定命運仍然在起作用,讓他在所有書籍中,對律法更感興趣。


    他讀過的,不隻是本朝律法,還有前朝的。


    可能是因為從小生長環境過於閉塞,沒辦法正常擁有社交活動的緣故,燕時晏有一套自己的思想準則。


    他沒有被當下的社會給教化過,形成自己獨立的三觀,且不容易被撼動。


    比如,他認為“連坐罪”不對,就堂而皇之說了出來。


    絲毫不在意他人的看法。


    但是在封建王朝,“連坐”是一種對統治者來說,最行之有效的辦法。


    就像之前,他們在溫泉別院裏遇到的那一村遷戶,便是因為村裏出了逃兵,導致整個村子裏的人,都被連坐。


    做官也有舉薦製度。


    如果舉薦的那個人出了問題,可以追責到舉薦人。


    抄家大罪,更是一個人犯罪,整個家族都會遭殃。


    每個人,不隻是為自己行為負責,還會連累他身邊的家人、親朋。


    以嚴苛的連坐,以此來震懾所有人。


    並形成一種互相監督的機製,猜疑鏈就此誕生。


    秦瑤光知道連坐的弊端,可對於燕時晏在這麽小的年紀時,就能直擊背後的真相,她很驚喜。


    時晏這個孩子,究竟還藏著多少她不知道的思想?


    比起她的欣喜來,燕長青更多的是驚嚇。


    燕時晏這句話,直指律法根本。


    往大裏說,就是挑戰整個朝廷。


    如果被有心人聽去,並添油加醋加以擴散,有招來禍端的可能性。


    畢竟,他和長公主的身份都如此敏感。


    由他們本人做些出格的事,沒什麽。


    無論是秦瑤光以強硬的手段,讓人在太府寺查賬,還是他使人圍了薛府,都是看起來很容易招惹是非,但細究起來,卻沒什麽大錯的事。


    質疑律法,就不一樣了。


    誰會相信,這樣一句話,是出自十多歲少年之口?


    如果有人煽動,給長公主安上一個目無法紀的罪名,是很有可能發生的事。


    “時晏,”燕長青開口,神色嚴肅,“你記住,今天你沒說過這句話。”


    燕時晏不服氣。


    對這位近日以來,存在感才格外強烈的父親,他本就不認可。


    燭火落在他漂亮的眉弓上,在他的雙眸裏搖曳。


    “是我說錯了嗎?”


    他朗聲詢問,口氣有些衝。


    秦瑤光這時也明白過來,她憐惜地看著燕時晏。


    擁有超越時代的眼光,注定會遭受更多不公和委屈。


    “晏哥兒,你過來。”


    她衝著燕時晏招了招手。


    燕時晏微微一愣,有些委屈地抿抿唇。


    難道,母親也覺得自己說的不對?


    可是這沒道理,為什麽一個人做錯事,其他人也會為他的錯誤,付出代價?


    不過,麵對母親,他收起了一身尖刺,乖乖走到她跟前。


    垂下的眼眸裏,有淺淺的水波蕩漾。


    孩子委屈了。


    燕時晏這樣不言不語的在委屈中沉默,可把秦瑤光心疼壞了。


    要不是顧慮著他的年紀,秦瑤光隻想把他摟在懷裏,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可惜,不行。


    沒辦法,秦瑤光隻好看著他的眼睛,認真道:“孩子,你說的沒錯……”


    錯的是這個時代。


    不過,顯然不能把這句話就這麽說出來。


    話語在她口中轉了個彎,她道:“在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對錯。”


    看著原書中最偏執的少年,秦瑤光想借著這個機會,好好跟他溝通一下。


    雖然,需要處理的是燕錦陽犯下的過錯,但孩子們既然都在,她歪個樓問題不大。


    她想教會燕時晏,學會換個角度看問題。


    換個立場、換個視角,人生都會開闊很多,不會再鑽牛角尖。


    如果,還能教會他共情能力,就更好了。


    想了想,秦瑤光對燕長青說:“把你的隨身的武器,借我一下。”


    ?


    燕長青頭頂,緩緩冒出一個問號來。


    他明明身上穿的是家常便袍,夫人她,如何知道他有隨身武器?


    秦瑤光笑吟吟地看著他,攤開一隻瑩白如玉的手掌。


    她又怎麽不知道?


    燕長青這個人,最沒有安全感。


    或者可以理解成,他對自己特別狠,在複仇成功前,連死都不允許。


    這麽一個連睡覺都把短劍放在枕頭下麵的人,會沒有武器?


    她才不信。


    麵對她的目光,燕長青敗下陣來。


    他彎腰,從靴筒裏拔出一柄毫不起眼的魚鱗匕首來,用雙手遞給秦瑤光。


    “殿下小心,很鋒利。”


    燕長青提醒她。


    和他的郡王身份相比,這把匕首顯得格外樸實無華,是一柄殺人的凶器。


    刀刃上的魚鱗紋泛著幽幽冷光,刀背處開出的血槽昭示著它巨大的殺傷力。


    看見這柄匕首,燕守拙眼睛陡然亮了起來。


    習武之人,麵對這樣的好武器,未免見獵心喜。


    秦瑤光卻絲毫不懼,握著匕首放到燕時晏眼前,問道:“你覺得,這把匕首,有對錯嗎?”


    燕時晏把一張精致小臉都快皺成包子了,也想不明白她問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秦瑤光在心裏偷偷一笑,清了清嗓子。


    孩子,今日就好叫你知道,什麽叫做唯物主義的辯證哲學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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