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把規矩講清後離開了學堂,留學子自己思索,也給了他們討論的空間。


    夫子走後,學堂裏依舊十分很安靜,學子們眉頭緊皺,也有人提筆就寫,文思泉湧一般。


    大概過了十分鍾左右,原本寂靜的學堂突然出現小聲的低語,並且隨著時間推移逐漸放大了。


    “誒,今天的課業怎麽這麽難,秦兄你有思路了嗎?”


    “你們說夫子會不會突然回來!”


    宋梓儀看著大家三三兩兩地聚在了一起,便也離了座挪到了最前頭。


    “鴻闌鴻闌,嫂夫人今日做了什麽吃食,為兄能不能嚐嚐,銀子買也行啊!”


    溫鴻闌被他戳得身子一晃,好好的字上便沾上了墨點,十分惹眼。


    宋梓儀縮了縮脖子,這樣的鴻闌看起來怎麽有點唬人呢,不管了,嫂夫人的美食最重要!


    “鴻闌你別惱我,嫂夫人做的實在味美,我回去之後惦念的不行,早起去了一品閣買了吃食,卻是差極,哪像嫂夫人做的,餘味猶存啊。”


    “晨起上學甚是匆忙,我不想讓內子與我一同早起,因此是在路上攤販處買的包子,你若有興趣我可以推給你 ”


    “這怎麽行!”宋梓儀聽聞這話,心裏一急,嗓門不由得大了些。


    周圍學子見狀十分好奇,宋家可是這鎮上的大戶,宋梓儀作為宋家獨支,平日裏講究的都是君子之道,鮮少能看見他有如此失態之色。


    “是何故讓宋兄如此驚訝,可有我等能幫上忙的?為了宋兄我等自是義不容辭,還請宋兄不吝告知。”


    宋梓儀轉頭看了打首之人一眼,覺得對方虛偽極了。平日裏就衝著自己的銀錢不住地扒上來,現在還拿個扇子一甩一甩的,故作清高給誰看呢。


    不過,若是鴻闌願意因為自己的錢財與自己交為知己,想想都讓人止不住高興!


    宋梓儀把頭轉了過去沒搭理他,卻不料對方不依不饒的,非說要給他解憂。


    “無甚事,隻是問問溫兄蔥油餅的事罷了。”宋梓儀隻覺得身旁之人氣壓都低了很多,趕忙開口想把對方打發了。


    沒成想,蔥油餅一詞牽動了屋內眾人的心弦。


    “蔥油餅?是昨日溫兄帶的那個?在哪?”


    “宋兄果然體貼,我們早想問來著,隻是一直沒能開口!”


    “對極,敢問溫兄那蔥油餅是從何處購得的,我昨日走遍了鎮上大大小小的鋪子,再沒能聞到那股霸道的蔥香了!”


    “你也去了?”


    宋梓儀神色一滯,看著興致高昂的眾人,心往下一沉。


    完了完了,鴻闌好像不想讓人知道嫂夫人來著,不過也沒明說,說不準是自己想錯了呢。


    這樣想著,宋梓儀瞧瞧往旁一瞥,卻被溫鴻闌的視線盯了個正著,沒等自己反應過來,頭就深深地低了下去。


    “那蔥油餅,實是我夫人見我趕路辛苦,特意早起做的,並不是從他處購得,感激諸位的抬愛了。”


    隨著溫鴻闌這話一出口,學堂裏又恢複了原本的寂靜,眾人再沒多言,專心完成夫子布置的課業去了。


    大概一小刻鍾過去了,除了溫鴻闌,卻無人動筆,反是學堂裏時不時傳來一聲歎息。


    宋梓儀在一旁瞧著,見溫鴻闌停下了筆,這才又一次湊上前去。


    “鴻闌,外麵的吃食比不上嫂夫人萬一啊,你又如何入得了口!”


    “梓儀說笑了,與夫人成婚前,我又不擅此道,都是如此過來的,又有何不可?”


    當然不可了!你吃過如此美味的珍饈,又怎甘願去吃路邊的饃饃的!


    宋梓儀暗暗腹誹,卻又不敢明言,又思考了一陣,想到了個絕妙的說辭。


    “鴻闌如此想自是不錯,不過嫂夫人與你感情甚篤,肯定是舍不得讓你日日吃外麵的吃食的,鴻闌你說為兄可是言之有理?”


    “……宋兄若是再不去思考夫子留下的課業,怕是今日又要留堂了,若惹惱夫子動用戒尺,宋兄這麵上可就過不大去了。”


    ……怎麽能轉移話題,還用夫子來威脅,這是君子行事嗎?


    宋梓儀隻能垂著頭走了,流連在他身上的視線也紛紛收了回去。


    看來宋兄還是,不中用啊。


    兩個時辰過去,夫子踱步進了學堂,背著手在各學子間遊走。


    夫子打量著擺在溫鴻闌麵前的字,讚許的點了點頭。


    字若遊龍,詞句優美,短短數語描繪了夏日陽光熠熠,山色空蒙,水天一色之景,筆法細膩,情感含蓄,雖稱不上極佳,但對於鄉試也差不了多少了,隻需再磨礪一段時日便可,此子悟性不錯。


    夫子又往旁看了幾眼,心中大抵有了數。


    一圈走下來,學子們都努力挺直了腰杆,小心翼翼地用餘光觀察著夫子的臉色,呼吸都粗重了不少。


    “今日初學,課業完成度尚可,你們自去用膳去吧,溫鴻闌你留下。”


    眾人心中一喜,努力壓下上揚的嘴角,規規矩矩地行禮。


    “多謝夫子!”


    眼瞧著同窗們一個個快要走光了,宋梓儀特意繞至溫鴻闌身邊,瞅了一眼上座的夫子,在他耳邊低聲說著話。


    “鴻闌,你今日可是發揮不佳?你待會語氣放低點,跟夫子服個軟,為兄先走一步給你打飯了!”


    說完往前走了幾步,又折了回來。


    “鴻闌要記得為兄的好,若能邀為兄去家中一敘便最好。”


    第11章 陽春麵  夫妻之間的套路能叫套路嗎?……


    待學堂內隻剩下自己與夫子二人,溫鴻闌往前兩步恭敬行禮。


    “夫子。”


    “鴻闌,科舉之路舉步維艱,你可有一直走下去的打算,或是另謀出路?”夫子笑著看眼前這個聰慧的後生。


    溫鴻闌未回,隻深深作了一揖。


    “夫子,為人行高遠,若無入閣拜相之誌,何苦十年寒窗。”


    “泱泱萬人,入閣拜相之人未有其一,何必拘泥於此。”


    “烏紗頭上有青天,能得此誌,不負少年。”


    上座之人許久未有言語,溫鴻闌便也不動,依舊保持著作揖的動作。


    “罷了,你起身吧。”


    “多謝夫子。”溫鴻闌緩緩起身,身子微微一晃又立馬穩住。


    再一次仔細打量下首之人,這人褪去了這個年紀本該有的青稚和浮躁,即使在他的威壓之下依舊麵色不改,倒也是個好苗子。


    “今年秋闈,你若想去試一試,現在這點水平還差點火候。這樣,七日之後,你每日散學之後來尋我便是。”


    溫鴻闌剛直起的身子又拜了下去。


    “弟子多謝先生教導之恩!”


    “行了行了,該用膳了,你自去吧……誒等等,為師問你,上次那蔥油餅,你是從哪家買的?”


    “……回夫子,那是內子親手做的。”


    夫子撫須的手一頓,擺了擺手讓剛出爐的弟子下去了。


    一日的講學結束,溫鴻闌背起書篋準備回家,宋梓儀又巴巴地跟了上來。


    “鴻闌,乘我家的馬車回去吧。”


    “梓儀,我們倆並不順路,今日天色尚早,就不煩擾了。”


    “誒,誒,這怎麽能算煩擾了,再說今日鴻闌留堂還是為兄給你打的飯,鴻闌何必與我如此客套,真是慣傷人心!”


    “謝謝梓儀好意,來日必將答謝,梓儀今日還是早些歸家的好。”


    再三婉拒後,溫鴻闌終於踏上了歸途。


    太陽西沉,伴隨著暮色,溫鴻闌推開了自家大門,撞上了聞聲而來的木槿。


    “鴻闌?你今日倒回來的早。”


    溫鴻闌自然而然地走上前,牽住了自家小妻子的手。


    “為夫思念槿兒,因此腳程快了些。”


    手裏傳來的觸感軟軟的,相當嫩滑,柔若無骨。溫鴻闌細細把玩著,臉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一日不見,鴻闌怎麽變的油嘴滑舌了?”木槿手上用了些力,卻沒能抽出手來,沒想到自己夫君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手上力道卻不小。


    木槿無法,隻能用另一隻手將其推開了些。


    “你再不放手,晚膳就別用了。”木槿臉上有些紅,狠狠斜了他一眼,語氣也急了些。


    低沉的笑聲從胸腔傳出,看著麵前有些可口的槿兒,溫鴻闌視線一轉,牽著她往廚房走去。


    鐺的一聲,菜刀與砧板親密接觸發出的聲響在廚房內回蕩著。


    木槿把籃子裏的菜揀了揀,將籃子往溫鴻闌懷裏一送,轉身便回了案頭。


    “既然閑來無事,那你去擇菜吧。”


    溫鴻闌不說什麽,乖乖巧巧地拿著籃子蹲在一旁。


    木槿熟練地燒了火,將豬板油切小塊後扔鍋裏,趁著小火熬出豬油。熬到油慢慢出來,肥肉縮小成渣,豬油就算是熬好了。


    熬製過程中木槿也沒閑著,拿起一早醒發的麵團細細揉搓,反複拉伸、對折,直到麵條細如發絲,才停下了動作,將其放在一旁備著。


    一碗陽春麵用量在一勺左右,木槿留出三人份所需,餘下來的倒進幹淨的瓷碗裏,放陰涼處備用。


    鍋中蓄水燒開,碗裏依次放上鹽、糖、蒜葉,豬油、醬油。糖用來提鮮,一小點即可,醬油除了吊鮮之外還可以上色,再加上早間熬製好的高湯,往上一激,各種滋味都釋放出來了。


    待鍋裏的水燒開了,將一旁的細麵下下去,木槿知道自個夫君喜歡勁道且偏硬一點的,水一滾就撈了一半的麵出來,剩下的麵則是等到熟透又不軟耙時出了鍋。


    簡簡單單的一碗陽春麵自然是不夠的,木槿從一角放著的小罐子中撈出幾塊肉來,切成厚片齊整地碼在麵上。


    “槿兒這是做了什麽,香味悠長醇厚,與之前做的紅燒肉又有所不同。”


    木槿沒搭理,從他手裏接過菜來,指使著他把麵端走。


    “把麵端去,我再炒個小青菜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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