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瓷如約去了,陸沈白卻始終沒來。


    那時,她便以為,陸沈白所謂的約她第二日告訴她答案,隻是婉拒她的說辭。


    恰好那個時候,曲文正收到了調任的文書,曲瓷賭氣,便跟著曲文正回了盛京。


    現在聽陸沈白這麽說,曲瓷才知道,當年自己錯過了什麽。


    “那天,嗝,那天……”


    “那天,我臨出門時,我娘犯病了,她平常犯病都走不遠,我以為,那天我很快就能找到她,卻……”


    後麵的話,陸沈白沒再說下去,但曲瓷多少已經猜到了。


    她沒有想到,她以為的婉拒,背後還有這麽多誤會,見素來清冷的陸沈白,眼底也微有泛紅,曲瓷靠過去,抱住他,哽咽道:“沈白,都,嗝,都過去了。”


    無論他們之間,過去有什麽誤會,現在都過去了。


    他們心意想通,如今亦成了夫妻,這就夠了。


    兩人相擁著坐了一會兒,各自平複了下心情,曲瓷沒忍住,又問道:“為什麽,嗝,要整那麽麻煩?嗝,當時你為什麽不直接說?”


    “因為怕太草率了。”


    “嗝?草率?!”曲瓷抬眸看著陸沈白。


    陸沈白笑笑:“都過去了,別問了。”


    曲瓷知道,陸沈白若說草率,一定準備的很鄭重,她頓時就有些好奇了,當年不過才十八歲的陸沈白,決定向自己表明心跡時,究竟準備了什麽?


    “嗝,沈白,你……”


    “你提起這事,倒讓我也想起一件事來,”陸沈白將曲瓷拉的離開了些距離,垂眸望著她:“當初你們來盛京後,我曾拜托兄長轉交給了你一封信,我在信中已向你解釋清楚了那日的經過,你收到了嗎?”


    “收是收到了,但,嗝,”曲瓷縮了下脖子,小聲道:“不小心,嗝,被我毀掉了。”


    曲瓷是在回到盛京三個月後,收到陸沈白書信的。


    那時候,她猶豫了許久,在想要不要打開時,貓替她做了決定——將那信掃到了水盆裏。


    等她拾起來時,信裏已經看不了。


    那時,曲瓷便以為,她與陸沈白之間,注定是有緣無分,強求不得,所以從此以後,便將他這個人束之高閣了。


    因而陸沈白來盛京後,她一直對他避而不見。


    而陸沈白原本想問曲瓷,為何突然疏遠他,後來因無意中,聽見曲瓷對曲硯說‘他們兩人非親非故,當年總結之宴,不過因是頑劣’,之後,那些話便再也說不出口了。


    層疊誤會,便讓他們生分了這麽多年。


    第45章 諸事   給九公主下毒的人,其實是你,對……


    晏承在外麵等了小半個時辰,差點都要懷疑,陸沈白和曲瓷,要在牢裏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時,曲瓷終於出來了。


    隻是一路上都不停的在打嗝。


    晏承狐疑看了曲瓷好幾眼,最後實在沒忍住:“陸沈白對你多什麽壞事了?把你嚇成這樣啦?”


    曲瓷迅速搖頭,臉卻不爭氣的紅了。


    晏承一看她這樣,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想著自己站在外麵被蚊子咬,這倆人在裏麵卿卿我我,晏承就覺得氣不順,沒好氣道:“陸夫人,現在這個時候,你就別含羞帶怯的了,今夜已是最後期限了,我們找不到凶手,陸沈白就得人頭落地了。”


    曲瓷一聽這話,眼裏的光瞬間落了下來。


    他們身後的獄卒,拎著燈籠,諂媚笑道:“哎,王爺,您慢點,小心腳下啊!”


    出了天牢之後,月亮已經升得老高了。


    晏承送曲瓷回了陸家,葉君然和翁伯等人,還在花廳裏等著。


    看見曲瓷回來,他們立刻迎上來。


    “曲姐姐。”


    “夫人,公子如何了?”


    一眼望去,全是一張張焦灼的臉。


    “沈白人沒事。”


    曲瓷剛說完,畫眉就急急問:“今天就是最後期限了,王爺他們那邊可找到線索了?”


    這幾日,賀瑛的舊疾又犯了,曲瓷一直忙著,無暇去曲家看她,便讓畫眉代她過去盡孝道,是以,畫眉並不知道這其中詳情。


    孟曇拉了拉畫眉的袖子,示意她別問了。


    “沒有,”曲瓷搖搖頭,強打起精神,看向翁伯:“翁伯,勞煩你,把大家都叫過來吧,我有話要說。”


    “現在?”


    “嗯,現在。”


    翁伯去了,孟曇怕畫眉越說越錯,便將她帶了出去。


    一時花廳隻剩下葉君然和曲瓷兩個人了,葉君然見曲瓷心緒不佳,捧了盞茶遞給她,有心想勸慰幾句,但見曲瓷在閉目養神,隻得將話咽了回去。


    陸沈白入獄後,府裏的下人們都人心惶惶的,知道今日是最後期限,大家也都沒睡。


    沒一會兒,翁伯就將人全帶來了。


    陸蔓喜清靜,陸府的下人不多,甚至大部分都是跟著曲瓷來陸家的。


    今夜,他們齊齊聚在這裏,心下雖焦急,但卻無人言語,都規規矩矩立著,等曲瓷發話。


    翁伯進來道:“夫人,除了老夫人院中的花宜之外,其餘的人都來了。”


    曲瓷點點頭,起身走到廊下,目光從外麵立著的眾人臉上一一掃過,這才開口:“明日吃過早飯,你們去翁伯那裏領自己的身契,再去賬房那裏領月錢,我已叮囑過了,每人多發三個月的月錢。”


    這話一出,眾人一片嘩然。


    有人急急道:“夫人!我們不走!”


    “是啊!公子的冤屈還未洗清,我們怎麽能就這麽走了!”


    “對!我們願與公子夫人同患難!”


    陸家的下人雖少,但卻都很忠心,他們齊齊嚷著,不願意走。


    曲瓷知道,他們是真心想同他們共同患難的,但是——


    她抬手止住了大家的聲音,衝眾人道:“大家的好意,我同沈白心領了,但這次的事情茲事體大,你們委實不必這般……”


    “夫人!!!”


    “先聽我把話說完,”曲瓷道:“沈白此次蒙冤入獄,今夜已是最後期限,可仍未抓到真凶,明日之後,陸家將會如何,誰都無法預料,我們夫婦知曉你們的忠心,但卻不願意你們再卷入其中,所以明日早飯過後,你們各自領了身契月錢,便散了吧。”


    曲瓷這番話說的,好些侍女都哭了。


    還有人堅持著不肯走,最後都被翁伯勸走了。


    府裏下人安置好了,接下來就剩下他們四個人了。


    “孟曇、翁伯,明日一早,你們便帶娘和花宜姑姑回麗端城,至於你……”曲瓷看向畫眉:“你是想同他們回麗端城,還是去嬸娘那裏?”


    “畫眉哪兒都不去,畫眉跟著夫人,夫人去哪兒畫眉就去哪兒。”畫眉抹著眼淚,膝蓋一彎跪了下去。


    孟曇也單膝跪下:“屬下也不走。”


    “夫人,我們都走了,你一個人要如何應付?”翁伯佝僂著腰道:“這事,就再無轉圜的餘地了麽?大人明明是被冤枉啊!”


    是啊!陸沈白是被冤枉的,他們都知道。


    可那有如何?!


    他們無法證明這一點。


    看著孟曇和畫眉跪地不起,曲瓷隻得硬著心腸,冷聲嗬斥道:“哭哭啼啼的,成什麽樣子?畫眉,你若不肯聽我安排,明日我便把你的身契還給你,願意去哪裏便去哪裏。”


    “夫人,不要,你不要丟下畫眉。”


    畫眉哭的更凶了,緊緊拽住曲瓷的袖子,哭著哀求道。


    她父母雙亡,自幼是在曲家長大的,現在離開曲家,她還能去哪裏。


    曲瓷又扭頭,看向孟曇:“至於你,沈白如今不在,我說的話,你是不聽麽?”


    “屬下不敢,”孟曇立刻行禮:“公子早先就吩咐過,見夫人如見他,但是夫人,我自幼在公子身邊長大,如今他深陷囫圇,我又怎能在這個時候,棄他而去?”


    說到最後,鐵骨錚錚的漢子已是紅了眼眶。


    曲瓷心下不忍,歎了口氣,語氣終究軟了幾分:“你既是自幼跟著沈白,便應當知道,他最放心不下的人,便是娘了。”


    是了,還有陸蔓。


    她如今是萬萬受不得刺激的。


    “我知道,你們擔心我和沈白,但現在,你們留在盛京也無濟於事,不如先護送娘回麗端城。”都是自幼一起長大的人,曲瓷也不願意這般僵住,伸手將孟曇和畫眉扶起來:“隻有娘平安了,我和沈白才能沒有後顧之憂,畫眉,你這性子,莽莽撞撞的,回嬸娘那邊不大合適,你明日便跟著孟曇他們回麗端城。”


    “夫人……”畫眉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劈裏啪啦往下掉:“我們都走了,你怎麽辦?”


    “我,”她自然是要留下來陪沈白的,但——


    曲瓷強撐著笑了笑:“我沒事,鋪子裏的事還沒處理完,等我把這些事情處理完,我就回麗端城去找你們。”


    “真的?”


    “嗯,真的。”曲瓷道:“行了,時辰不早了,你們都回去收拾收拾,早些睡吧。”


    翁伯帶著畫眉和孟曇走了。


    曲瓷鬆了一口氣,臉上疲態必現,用帕子摁了摁眼角,有人突然道:“曲姐姐,你不會去麗端城的對麽?”


    “呀!”曲瓷嚇了一跳,扭頭,這才注意到,葉君然還在。


    “君然,你嚇死我了!”曲瓷呼了一口氣,並未回答葉君然的問題,而是滿臉歉然道:“抱歉啊,我從九公主那裏帶你回來,原本是想庇佑你一二的,如今怕是不能了,但是你不用擔心,我已安排人明日送你出盛京了,你想去哪裏都……”


    “曲姐姐,你不會去麗端城的,對麽?”葉君然打斷曲瓷的話,又問了一遍。


    曲瓷怔了一下,見葉君然執著望著他,隻得如實道:“是。”


    “為什麽?”葉君然垂下眼臉,身側的手,微微蜷縮著:“我聽說,當初你之所以嫁給陸大人,是因為陸大人已救你父兄做要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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