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梔沒意見:“好啊。”


    一直到酒店的接送車過來,他們才下山換衣服。


    南梔喜歡到家泡澡,因此連速幹衣都沒換,隻把滑雪服換成了羽絨服就飛快地上了車。車裏暖氣打得很足,她鑽進車後座,羽絨服穿上沒幾分鍾,熱得又脫了,露出裏麵的黑色抓絨衛衣。


    沒一會兒,周遠朝也上了車。


    見兩人都來了,服務生從駕駛座轉過頭,同周遠朝商量道:“周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還要再等一個客人。也是約了這個點從雪場到酒店的。”


    周遠朝嗯了一聲:“沒事。”


    這是輛7座商務車,接三個人並不過分。


    南梔和周遠朝就坐在駕駛座後邊第一排,兩個獨立的位置,身後還有一排三聯座位是空的。


    不出幾分鍾,司機等的第三個人出現。


    在看到他之前,南梔從來不知道世界上會有這麽巧的事情。山上碰到一次,下了山回酒店還要再偶遇一回。


    她胡亂想著,季尋已經上了車。


    他已經不是剛才那身滑雪服,同樣是件黑衛衣,同她身上這件款式異曲同工。少年弓身穿過車廂,空氣微微流動,仿佛還帶著雪場的寒氣。像壓根不在意車裏有誰似的,就那麽敞開了腿腳往椅背一靠,閉眼休息。


    車子緩緩啟動。


    周遠朝問:“也住那?”


    後排那人閉著眼,卻知道問題是問他的。聲音懶散道:“嗯,住一晚。”


    車裏放了首輕音樂,音樂聲間隙。


    周遠朝再次開口:“最近沒出什麽事吧?”


    他問得突然,導致後排的人忽然睜開眼。


    除了小叔那家上門找麻煩,最近安逸得很。在周遠朝問出的同時,季尋幾乎斷定,南梔把那天晚上的事轉達給了周遠朝。


    畢竟是他女朋友,算告密麽。


    不算吧。


    或許他的事隻是他們之間聊天調侃的談資。


    目光輕飄飄掠過南梔的方向,他冷嗤:“我能出什麽事。”


    周遠朝素來有涵養,說話時側過身子對著季尋。因此中間悄無聲息的那一瞥,他捕捉得輕而易舉。周遠朝笑笑,沒再說話。隻不過轉身的時候看似隨意地拉住了南梔的手。


    南梔那會兒在看手機。


    感受到另一隻手心被男人的溫度包裹,她抬起頭:“怎麽了?”


    “沒事。”周遠朝道,“我在想今天很晚了,趕回去也累。不如再住一天。”


    外邊天色漸暗,周遠朝看著她時眉眼間有卸不下的疲倦。


    於是南梔答道:“嗯,我都可以。”


    回到酒店前台,當前台告訴他們今晚預約已滿,隻留了一間空房的時候,剛剛說好的某人條件反射繃直了脊背。


    之前來的時候沒想住兩晚,隻預約了一個晚上。


    大概是看出她的緊張,周遠朝:“沒關係,那就算了。”


    “住吧。”南梔想了想,態度很堅定,“來來回回趕路,你太累了。”


    前台在等待決定,又問:“如果您需要的話,就為您保留原先周先生的這間房,可以嗎?”


    “可以的。”這次南梔搶在他之前回答道。


    這次回來,南梔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周遠朝單手抄在兜裏,低垂著目光看她。她紮了馬尾,後腦勺圓潤飽滿,肩線平直纖細,她是第一個讓他覺得把少女感和溫柔體貼平衡得那麽好的一個人。他覺得自己或許還不夠好,不夠配得上她。


    他在電梯間俯到她耳旁說:“要是緊張,我睡在沙發上就行了。”


    然後她的耳朵就一點點粉了,含苞待放。


    周遠朝好心情得揚起了唇。


    今晚是屬於兩個人的時光。


    兩人不約而同打算去泡個溫泉,消除一整天的疲憊。溫泉中心分男湯和女湯,出來後共享一片休息區。


    溫泉區水汽迷蒙,南梔熱得頭暈,很快就換上浴衣出來。


    大廳不見周遠朝的身影。她要了杯橘子汽水,獨自推門而出,坐到外麵走廊上。麵前是一片日式庭院,小水池前點了幾盞漁火微光。比起大廳,室外冷風肅肅,但也是因為人少,顯得更安靜迷人。


    南梔叼著吸管坐下,一口一口慢慢吸著汽水。


    碳酸冰涼滑過喉嚨,把她從晚上起就惴惴不安的情緒撫平了許多。


    正獨自望著庭院發呆,長廊一側忽然響起腳步聲。


    她以為是周遠朝,循著動靜望過去,恰好看到眉眼凶野的少年就站在光影交界處。看到她了,他沒再過來,靠著廊柱側過身。


    不稍片刻,猩紅火光在黑暗中亮了起來。


    因為隔著距離,風送到鼻尖時,煙氣已經被吹淡了。


    南梔沒再管那頭的動靜,盤腿吹著庭院小風,時不時從發呆中醒神,再嘬兩口汽水。


    一支煙的時間,腳步聲近了。


    他同樣穿了浴衣,深灰色帶條紋。小臂露在外麵,腳脖子也露著,連骨骼相接處都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棱角。


    看他垂著眉眼的樣子,應該是在找煙灰缸。


    剛巧,南梔坐的那位置,桌上就擺著一個。


    煙氣從她鼻尖緩緩滑過,帶了點薄荷味。他就停在身側,撚煙蒂的手指頓在半空。就算他什麽都不說,南梔也覺得正常,可他偏偏開了口。


    這是從雪場碰到起,季尋同她說的第一句話。


    他問:“介意?”


    南梔搖頭:“不。”


    於是他擰滅煙頭丟在裏麵,轉身離開。


    氣氛很奇怪。


    這是南梔的第六感,但具體奇怪在哪兒,她說不上來。


    是被排斥?被討厭?被厭煩?


    還是像對陌生人一樣推開了距離,變得生硬?


    片刻後,她覺得自己想多了。


    小臭脾氣不是一直都那樣麽。


    南梔邊想邊慢吞吞喝完汽水,身後腳步聲又回來了。她一扭頭,發現周遠朝站在不遠處。他手裏同樣拿了瓶橘子汽水,朝她搖了搖:“喝上了?那這瓶歸我了。”


    “你晚了。”南梔彎起眉眼,“我都喝完了。”


    他走到身邊,用手背碰了碰她的玻璃瓶,挑眉:“還是冰的?不怕冷?”


    “泡完溫泉全身都熱。”南梔答。


    “哦,小梔子熱啊。”


    周遠朝很少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一句很正常的話被男朋友解讀歪了,南梔忽然覺得不好意思,瞪他。


    周遠朝絲毫不在乎她的眼神攻擊,欺身從後擁住她,低聲說:“吹一會兒風就回去吧。”


    她臉有點燙,小聲應下:“好。”


    兩個人貼著不免覺得熱,南梔在他懷裏窩了一會兒就打算起身。


    她側過身,忽然發現周遠朝的目光停留在那截剛熄滅的煙蒂上。味道已經散了,火星也滅了。


    有什麽好看的?


    南梔不輕不重掐了他一把,問:“看什麽呢。”


    “沒什麽。”周遠朝笑笑,“這個牌子的煙很少見。不常見人抽。”


    “是嗎?”南梔對這個話題並沒有興趣,直言:“煙還有區別嗎?反正都是不好聞。”


    “忘了你不喜歡了。”他好像愉悅了一點,說,“那我以後也記得少抽。”


    兩瓶汽水喝完,燥熱散了不少。


    南梔回去路上還打了個嗝,被周遠朝笑了許久。直到她逼迫周遠朝也打一個,這事才算過去。從樓下回房間隻有短短幾十米路,南梔一進房間就說著要刷牙躲進了洗手間。


    誰都沒戳穿對方的緊張。


    南梔獨自對著鏡子,動作像拉了0.5倍速,不急不緩慢慢吞吞。


    鏡子裏的人把長發挽到了腦後,正紅色浴衣襯得整張臉愈發唇紅齒白。從臉頰到脖頸,露在外邊的皮膚像無暇美玉。


    她歪了歪頭,從玻璃縫隙往外看,周遠朝就坐在窗邊榻上,慢條斯理地翻開書。一頁,又一頁,氣定神閑。


    她對著鏡子長長籲氣,這才刷起了牙。


    浴室裏動靜不斷。


    周遠朝在外麵看似安穩,卻同樣靜不下心。頁碼一張張增加,但看進去的內容卻一點都沒變多。刷牙聲趨於平穩,他聽到間隙有手機鈴在響,裏麵動靜停了一下,而後有人含著滿嘴泡沫接起電話。


    他忍不住低眉,眼底藏了笑意。


    短暫安靜過後,浴室門突然砰一聲被撞開。


    南梔站在門口,嘴角還沾了點牙膏沫。她神情有一瞬空曠,很快被慌張填滿:“我媽出了點事,我現在得回去。”


    周遠朝倏地起身。


    眼底的笑意似乎在這一秒,同窗外夜風一同散了。


    第13章 可憐   怎麽人前人後還有兩副麵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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