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行吧。


    阮妤沒再拒絕,和霍如想打了聲招呼就往外走。


    雖說送她出去,但霍青行離她快有兩尺的距離,中間幾乎能再隔兩個小虎子,不過她也沒覺得有什麽奇怪的,霍青行這人一向不喜歡和人離得很近,對待外人尤其是女子都是隔著非常安全的距離,前世要不是他們是夫妻,估計對她也是這個樣子……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所以當她看到他跟那位莊家小姐走得很近的時候,她才會確定霍青行是真的喜歡她。


    “到了。”


    耳邊傳來霍青行的聲音。


    阮妤抬頭看了一眼,的確已經到家門前了,她朝人笑笑,神色不似先前那般開闊,“走了。”隨口打了個招呼,她也沒再搭理霍青行,徑直往屋中走去。


    霍青行看著她離開的身影,想起她先前臉上的笑,總覺得她剛剛的那抹笑容帶著一些莫名悲傷的情緒。


    但這與他又有什麽關係?


    剛要提步離開就聽到裏頭傳來的聲音,說話的女人聲音尖銳,聽著像是阮家二房的聲音……想到阮庭之,又想到近來先生臉上的愁苦,他腳下步子一頓,沉默許久才轉身離開。


    ……


    阮妤也是進了院子才發現家裏來人了。


    來人,她倒是也認識,穿著棉衫,戴著金銀的那個女人,她得喊二嬸,至於那一大一小,一個是她堂兄阮卓白,一個是她堂弟阮睿廣。


    阮妤前世和他們接觸不深,算不上喜歡,也算不上討厭。


    “喲,這就是我大侄女吧!長得可真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啊!”阮陳氏瞧見阮妤進來,立刻迎了過來,嘴上誇她好看,眼睛卻滴溜溜把人看了一圈,見她雖然身上沒戴什麽金銀物件,但衣裳的布料一看就價值不菲。


    又想到昨天跟著她一道來的還有七八輛馬車。


    這知府家送來的東西怎麽可能差?她眼睛往四周亂飄,想著回頭就讓小睿多來幾趟,看看能不能撈些東西回去,不過現在最主要的還是卓白的事。


    她笑挽著阮妤的胳膊,不等阮母介紹就自報家門,“大侄女,我是你二嬸,這是你堂兄,這是你堂弟。”


    “三妹妹。”阮卓白今年不足十八,相貌俊秀,身量也算修長,說起話來也算是知書達理,這會便給阮妤做了個拱手禮,可阮睿廣年紀小,脾氣大,看到阮妤腰間掛著的那隻荷包居然有顆小拇指大的明珠,立刻眼神放光走了過來,指著阮妤腰上的荷包說,“我要這個,給我!”


    “你這孩子!”阮陳氏拍了下自家小兒子的頭,但也沒阻攔,隻是笑看著阮妤。


    阮家大房是實誠人,尤其阮父就一個弟弟,平時有什麽好東西都會想著弟弟一家,也因此從前阮陳氏他們過來打秋風,他都會讓庭之把東西讓出去,但阿妤不一樣,他們好不容易盼回來的女兒,哪裏舍得讓她不高興?這會瞧見這幅模樣,不由有些尷尬,阮母更是站了起來,麵露急色,剛要勸說就被阮妤握住了手。


    阮妤笑著彎下腰,聲音溫柔,詢問阮睿廣,“你喜歡這個?”


    阮睿廣今年才六歲,被阮陳氏寵得不成樣子,他仗著年紀小從來都是想什麽就一定要得到,這會雖然有些驚豔自己這個城裏來的堂姐的相貌,但還是驕傲地抬起下巴,一副我要東西是看得起你,哼道:“你管我喜不喜歡,我就要,給我。”


    阮妤見過不少熊孩子也管過不少熊孩子。


    就阮家,她那個弟弟,從小就沒少被她管教,這會麵對眼前這個熊孩子,阮妤既不生氣也不惱,仍是笑眯眯地望著他,紅唇微張,看著溫柔無比,偏吐出來的話卻好似能氣死人,“你要,我就得給你?”


    這要是擱從前,一顆珠子,給就給了。


    但她不喜歡她這二嬸一家的做派,也不想助長這種歪風,她可看出來她二嬸剛才往她身上還有屋子裏四處亂瞟的動作了。


    對於這樣的人,隻要開了頭,就很難收尾了。


    大概是第一次被人拒絕,阮睿廣的臉上露出一絲驚愕,等反應過來,剛要叫囂就被阮卓白按捺住了。他不怕他爹,不怕他娘,就怕自己這個哥哥……剛剛還熊得不行的小孩,這會跑到他娘身後,不高興地瞪著阮妤。


    “二妹,抱歉,小睿年紀小不懂事,你不要和他計較。”阮卓白說得風度翩翩,可落入阮妤的耳中卻讓她忍不住挑起柳眉。


    她這個堂兄不簡單呢。


    不過這就是一件小事,她也懶得說道,朝幾人點了點頭就去一旁洗手……阮陳氏沒想到這個城裏裏的小姐這般小氣,心裏啐了一句,麵上倒還是那副笑臉,挽著阮母的胳膊說,“大嫂,上回說的事,你和大哥想得怎麽樣了?族裏的長輩都同意了,就等你們夫妻開口了。”


    她說著又歎了口氣,“現在金香樓沒人,大哥管著書院,庭之又不知道跑哪裏去了,老祖宗定下的規矩,咱們做小輩的也不能改……我也舍不得我家卓白啊。”


    “可這也是為了咱們兩家著想啊,這金香樓總不能一直沒人管吧。”


    “要我說還是庭之不好,非要跑出去。”


    阮妤雖然背著身在洗手,但他們說的話卻一點都沒漏下,隻是越往下聽,眉頭就攏得越深,金香樓,哥哥?怎麽回事?又跟阮卓白有什麽關係?


    阮父沉默著沒開口。


    阮母也明顯心情不佳,“這事我們還得再商量下,你們先回去吧。”


    阮陳氏還要再說,阮卓白不著痕跡地拉了下她的袖子,阮陳氏這才住嘴,“那行,那我們就先走了,你們先吃飯。”說著又跟阮妤打了個招呼,“大侄女,我們走了,回頭到我們家來玩啊。”


    阮妤點了頭,見阮卓白又朝他們行禮才離開。


    她目視著他們一行三人離去的身影,直到夜色把他們吞沒,這才轉身問阮父阮母,“阿爹阿娘,他們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金香樓和哥哥又是怎麽了?”


    第12章


    夜色下的阮家燈火通明,可這本該屬於一家三口享用晚膳的溫馨時刻卻靜得有些詭異,不知道過了多久,阮妤才訥訥問道:“所以您的意思,是要過繼?”


    阮母看了一眼阮父,見他沉默不語又低頭抹淚,過了好一會才低聲說,“阮家祖上有規定,金香樓隻能交由大房來處理,從前是你譚家叔叔幫你父親操持,可上個月,你譚叔叔病逝,現在金香樓無人主事,你爹他……又得教導他那批學生。”


    聲音漸漸消失,但也足夠阮妤聽明白這樁事了。


    他爹的好友,也就是他祖父的義子譚耀原本替爹爹打理金香樓,也因此能讓爹爹可以開書齋教書育人,可就在上個月,譚叔叔病逝,哥哥又不願意接手金香樓,索性離家出走,造就如今這個局麵……現在的情況,要麽哥哥回來接手金香樓,可問題是誰都不知道哥哥去了哪裏。


    要麽爹爹把書齋交給別人,自己去打理金香樓。但這個顯然不現實,她爹就連病中都放心不下他那群學生,又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選擇離開?


    還有一個就是過繼族中適齡的孩子,比如她堂兄阮卓白。


    這是前世的阮妤不知道的事,但她的確想起一件事……


    前世爹娘先後離世,哥哥回來的時候就被她二嬸斥罵,說他不孝,還夥同族人讓她哥哥在一張契約上按了手印,讓他放棄接管金香樓……那個時候她並不知道金香樓的重要性,隻聽說最後是堂兄阮卓白接手了。


    不過很久以後,金香樓還是回到了哥哥的手中。


    至於這其中發生了什麽,那個時候她已遠在長安,並不知曉,隻知道哥哥後來重振金香樓的名聲,讓它如從前一樣,開遍整個大魏。


    先不說哥哥去哪了,也不管金香樓歸屬的事,光看她爹娘的樣子,就是不想過繼的。


    她索性直接開口詢問,“阿爹,阿娘,你們心中是怎麽想的?”


    “我們……”阮母看著阮妤,沉默一瞬還是說道:“我們當然不想過繼,我跟你爹又不是沒孩子,做什麽去過繼人家的孩子?你堂兄是不錯,我們也是真的喜歡他,但這種喜歡跟自家孩子還是不一樣的。”


    想到以前叫她“大伯母”的人要改叫“娘”,她這心裏就別扭極了,而且她也不想讓庭之回來看到這副局麵傷心。


    “爹爹呢?”阮妤又看向阮父。


    阮父搖了搖頭,沉聲,“我自然也不希望。”


    既然爹娘都不希望,這事就簡單多了,阮妤重新笑起來,“那簡單,我來接手就是了。”正好她也不知道做什麽,管理酒樓算是她的老本行,要是哥哥以後回來想接手,她再還給他便是。


    “你?”阮父、阮母愣住了。


    阮妤挑眉,笑得坦然又自信,“怎麽了,阿爹、阿娘不相信我?我以前管理鋪子、莊子,還有下麵的奴仆,起碼也有百來號人,還是……”她稍稍一頓,看向阮父,仍笑著,“還是阿爹覺得女人管不了酒樓?”


    “當然不是!”阮父立刻反駁。


    他雖然本性傳統,卻並不愚昧,加之年少在外進學,要比留在青山鎮的人有眼界多了,在青山鎮,大部分女人的一生就是出生長大到適齡年紀成親嫁人然後生兒育女,可在青山鎮以外還有許多女人過著不一樣的人生,當初他進京科考的客棧就是一位婦人開的,旁邊的茶攤、早飯鋪也都是女人開的,便是阮家祖上也曾有過女人當家做主。


    既如此,他又怎會覺得女人打理不了酒樓?


    他隻是……太驚訝了。


    “阿妤,我知道你以前在阮家有打理鋪子和管教下人的經驗,可打理酒樓並不輕鬆。”阮母先張了口,對她而言,打理酒樓什麽的實在太累了,她怎麽舍得讓阿妤吃苦?“而且如今留在金香樓的都是跟著你祖父的老人了,他們可不似尋常下人,你要打理金香樓不僅得會管賬管人,還得讓他們信服你。”


    譚耀是阮家的義子,對於阮家而言也算是半個家人了,可即便如此,當初他替老爺管理酒樓的時候也沒少被人刁難。


    也是後來手藝出師了,這才被金香樓的那些老人接納。


    阮父也跟著歎了一句,“老一輩的人認死理,要是他們不認可你,就不會服你,之前你譚叔叔進金香樓是先做學徒,後來出師了得到認可,他們才肯聽他的話。”


    阮妤聽明白了,這是要從廚藝上征服他們。


    “這簡單。”她在滿室燭火下揚起笑臉,眉眼疏闊,唇角微翹,“我給阿爹阿娘做幾道菜,你們嚐了再說?”正好聊了這麽久,桌上的菜也涼了。


    她一向是說做就做的性子,當即就收拾好菜肴往廚房走。


    “阿妤……”阮母起身想阻攔,卻被阮父攔住了。


    “你做什麽?”她皺眉回頭。


    阮父望著阮妤的身影,那個身影明明看起來那麽瘦弱,風大些就能把她吹倒,可她邁出去的步子卻是那樣堅定,好似山海風暴也無法阻攔她前行的道路。


    “你還記得你知道阿妤才是咱們女兒的時候,說的那句話嗎?”


    他突然的發問讓阮母愣了一下。好一會,阮母才回過神,她想起那日知曉此事後,她撲在阮父懷裏,哭得心腸都要碎了,她還記得那日她說,“要是阿妤願意回來,她要什麽我都給她,她想做什麽我都同意,隻要她肯回來。”


    她神色怔怔,看向阮父。


    阮父知她是想起來了,便又歎了口氣,看著阮妤離去的方向,那裏早已沒有她的身影,可他卻好似仍舊能瞧見那個少女一往無前的身影,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開口,“她既然想做,就讓她去吧。”


    “可是屠叔他們……”


    “他們從小看著我長大,總得賣我幾分臉麵,有我們給阿妤撐腰,他們也不會做得太過分。何況阿妤也不是柔弱的性子,她想去,就去,若她覺得累了,不想做了,不還有我們給她做依靠?”他眉目溫和地看向自己的妻子,見妻子雙目通紅,泛起淚水,笑著抬手給人擦了擦,“我們的阿妤不是養在閨中的雀兒。”


    阮母雖然隻跟阮妤相處了兩天不到的日子,但也清楚阮父這話說得不錯。


    阿妤的確不是什麽柔弱的性子。


    若她柔弱,不可能事情發生到現在,還能如此坦然從容地麵對生活。


    罷了。


    既然阿妤要做直擊長空的雄鷹,他們就做守護雄鷹的人,若是有一天雄鷹累了,還是能回到他們懷中,他們依舊會疼她、寵她、護著她。


    夫妻倆在外頭平複心情。


    阮妤已經進了廚房,她把托盤上的菜放到一口鍋裏熱著,然後巡視廚房,想著做個什麽菜比較好,既是自己家裏吃,還是做些家常的便好,正好籃子裏還有半隻洗幹淨的雞,她想了想,決定就做個三杯雞好了。


    她這一手廚藝自然不是靠自學,而是前世和霍青行和離後碰到一位老人家跟他學的。


    老人家是禦廚出身,年紀大了又無兒無女索性就四處流浪,阮妤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是在一個小鎮,老人點了一桌子菜,然後一道道評價,把店家氣得不行,直接錢也沒收就把人趕了出去。


    小二覺得老人耽誤了他們的生意,下手沒輕沒重,老人被他們推在地上,腳都崴了。


    他倒是也不氣,隻是搖搖頭,一瘸一拐打算離開。


    阮妤看不過去,帶著人去看了大夫,見他衣衫襤褸又給了錢,她並不是多管閑事的人,可那天看著老人,也不知怎得竟想到自己的祖母,忍不住就勸了一句,“老人家,您以後別這樣了,店家開門做生意,您若是覺得不好吃,離開便是,何必惹人生氣,若碰到再凶悍些的,您這命還要不要了?”


    “小姑娘這話說得不對,既然開了酒樓打了招牌,自然要讓客人滿意,做菜的人要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那有什麽資格拿起那把刀?”


    阮妤從前做知府小姐,做官家太太,也進過宮吃過宮宴,自然有鑒賞能力,但也知曉處於什麽環境該怎麽調解,一個小鎮上的廚師又何必對他吹毛求疵?


    可老人卻與他說,任何一個廚師,當他拿起那把刀的時候就應該心懷敬意,將士的使命是保家衛國,大夫的使命是救死扶傷,學子的使命是登科折桂,農夫的使命是種出好吃的糧食和蔬果,廚師自然也該有他的使命。


    後來他問她,“小姑娘,你有什麽追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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