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妤端著托盤走了出去,還在吃飯的人聞到香味,拿鼻子嗅了嗅,奇怪道:“好像是橘子的味道?可這橘子味道怎麽這麽濃?”


    剛剛跟阮妤搭過話的人覺得她脾氣好,沒架子,這會便直接開口問她,“阮老板做了什麽呀?這麽香。”


    小二上前接過她手裏的托盤,阮妤向他道了一聲謝,而後跟問話的人說,“做了點橘子茶,今天店裏人多,招待不周,後廚已經在準備了,回頭每張桌都能免費得一壺橘子茶。”


    眾人不知道這橘子茶是什麽東西,但是免費的東西,聞著又那麽香,自然十分高興,阮妤上樓的時候,底下還有一堆人在說她的好。


    小二幫阮妤把東西送進廂房,阮母看她進來又是一陣心疼。


    阮妤卻還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樣,笑著說,“先吃飯吧。”然後把幾杯橘子茶分了。


    “這橘子還能做茶?”應天暉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做法,十分驚訝,嚐了一口,雙目都跟著睜大一些,讚道,“好喝還解膩,不錯。”


    阮妤挺喜歡應天暉的直白和爽朗,一邊接過阮母遞給她的米飯,一邊笑著和應天暉說,“應捕快喜歡,待會下去的時候讓人給你再打包一份好了,蟹煲沒了,這茶倒是不缺。”


    應天暉現在也已經知曉她的身份了,雖然心裏驚詫,但這是別人家的私事,他自然不會過問,聞言也隻是笑道:“那我可就卻之不恭了。”


    又說,“我是阮叔阮嬸看著長大的,你要不介意就喊我一聲大哥。”


    阮母正在給她夾菜,聞言也笑著說,“小暉,小行還有你哥哥都是一道長大的,小暉比他們大幾歲,以前我跟你爹沒時間,都是他幫忙看著你哥那個淘氣鬼。”


    自打那日說開後,如今阮母提起阮庭之也不怕阮父不高興了。


    阮妤自然從善如流,笑著喊了一聲,“應大哥。”


    一直不曾說話的霍青行聽到這一聲“應大哥”終於有了反應,他握著茶盞的手微收,輕輕抿了下嘴,但也隻是如此,直到喝了一口盞中的橘子茶,他的神情才微微一變。


    這杯橘子茶怎麽和他昨天喝的那杯不一樣?沒那麽甜,卻正好符合他的口味……


    他一向不太喜歡很甜的東西,昨天如想給他留下的橘子茶好喝是好喝,但他覺得甜也隻是喝了小半杯,可今天這一杯……他不禁抬起頭看向坐在對麵的阮妤。


    清麗的少女像是餓壞了,這會正低頭吃著飯,沒有看他,倒是身邊的應天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過是杯茶罷了,何況她又如何知曉他的口味?霍青行收回目光,繼續低頭吃飯,等吃完,他才捧著那杯橘子茶一口一口慢慢喝完了。


    ……


    等吃完午膳。


    應天暉就準備離開了,他還有公務在身,不能一直待在這。阮妤讓人給他打包了一份橘子茶,而後讓阮父阮母等她一會,她去和屠榮說一聲再走。


    霍青行送應天暉出去,沒走幾步就聽人問,“你跟這位阮姑娘沒什麽事吧?”他總覺得這兩人怪怪的,尤其是剛剛那位阮姑娘莫名其妙紅了臉,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他雙目微睜,側頭看了一眼霍青行又半眯了眼,壓著嗓音問道:“你不會……”


    話音剛落就瞥見身邊男人冰冷的目光,還未脫口而出的話頓時卡在喉嚨口,他被人看得忍不住輕咳一聲,本來湊過去的身子也端正了一些,吐槽道:“行了行了,就你這木頭樣子,我真是喝醉了才會問你這樣的話。”


    “這樣的話,你和我說說就算了,她那邊別胡亂說。”霍青行看了一眼身後走出來的女子,擰著眉壓低嗓音囑咐人。


    看著身邊少年嚴肅的臉,應天暉搖頭失笑,“行了,知道了,我雖然是愛玩了些,但也知道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他也瞧見了走出來的阮妤,不過阮妤是真忙,即使這會已過了飯點,但她一路走來還是有不少人與她搭話,她也不怕生,笑著和他們寒暄,而後溫文有禮地告辭。他收回目光,和霍青行笑道:“不過我看人姑娘比你大方多了,就算我真提,估計她也會笑著和我說沒有,也就你……一點玩笑都開不得。”


    霍青行看著他,仍擰著眉,沉聲說,“她再大方,也是女孩子,不該跟她開這樣的玩笑,何況婚姻大事,原本就不該拿來開玩笑。”


    應天暉有些無奈地看著霍青行,最後還是自己投了降,應承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說說你,怎麽從小就這個樣子?”


    後頭半句話,他說得十分無奈。


    雖說他要長霍青行四歲,旁人也總覺得是他照顧霍青行,實際……他別說照顧霍青行了,有時候還有被這個比他小四歲的臭小子訓斥。


    小時候他帶著阮庭之爬樹抓魚,霍青行就一個人安安靜靜坐在一邊看書,也不理他們,可要是他帶著阮庭之去偷別人家的棗子,去逗人家的狗,抓人家的雞,他鐵定斂著眉抿著唇背著手看著他,挺小的一個孩子,長得鍾靈毓秀,偏偏那樣看著人的時候還挺讓人發怵的。


    他每次被霍青行那樣的目光看著就什麽壞事都不敢做了,如今雖然長大了,但他還是扛不住霍青行那樣的目光。


    不過他喜歡和霍青行做朋友也正是因為他的性子。


    無論處於什麽位置,都有自己堅持的東西,這個看似冷冰冰的男人,其實心裏比誰都要熱。


    應天暉笑了笑,餘光瞥見酒樓出來的女子,拍了拍霍青行的肩膀,“走了。”


    “嗯。”


    應天暉又和阮父阮母打了一聲招呼,而後離開了金香樓。


    阮妤出來的時候,應天暉已經離開了,她看了眼那個身影便和阮父阮母打招呼,“阿爹,阿娘,我們也走吧。”說話的時候,她又看了一眼站在門外的霍青行,挑了下眉,他怎麽還在?


    霍青行看了她一眼,轉過頭沒說話,倒是阮母笑道:“我跟你爹還要去買點東西,正好小行也要買,就一起去了,回頭咱們還可以一起回家。”


    阮妤不置可否,點了點頭,挽著她娘的胳膊往前走。


    街上熙熙攘攘,她跟她爹她娘還有霍青行走在路上,這還是阮妤第一次這樣逛街,她以前從未和徐氏一起逛過街,和祖母倒是一起出來過,但也都是乘著馬車,前呼後擁,別說這樣走在街上了,就算是去那些鋪子也都有人提前清場。


    後來離開長安倒是沒有再前呼後擁,但也沒有了逛街的興致。


    因此如今這一份從未有過的感受讓她既喜歡又新奇,等走到一處賣布匹的屋子,阮母笑著停下步子,“走,進去給你們挑幾匹布,回頭我給你們做衣裳。”


    阮妤自然隨她。


    走進布店。


    阮母也沒鬆開阮妤的手,拉著給她試了好幾個顏色,她總覺得虧欠了阮妤,現在看到什麽都想給她買,加上阮妤皮膚白,什麽顏色都壓得住,要不是阮妤攔著,估計她要每種顏色都給她來一匹了。


    等給阮妤挑完,阮母又給阮父和不知道跑到哪裏去的阮庭之挑了幾匹,看到一直站在一旁等著他們的霍青行,又笑著朝人招手,“小行,你過來,你看看喜歡什麽顏色,嬸子也給你挑一匹。”


    霍青行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不用了,嬸子,我有。”


    阮母還要堅持,阮妤就笑著挽住她的手,她歪靠在阮母的肩上,笑道:“阿娘,人家不要你就別給了,再說這麽多衣裳您做得過來嗎?”她知道霍青行的性子,絕不肯平白受人家的好,倘若真沒辦法拒絕,回頭必定會加倍還回去,可如今這個小可憐自己都過得苦巴巴的,要再加倍還回來,豈不是給人造成更大的負擔?


    對他好是一回事。


    但也得分清楚,不能一味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對他好,要不然隻會讓人更辛苦。


    阮母聽了她的話倒是也不好再堅持了。


    霍青行也終於鬆了一口氣,又看了一眼歪靠在阮母肩上的女子,少女柳眉杏眼,容貌清麗,再不複當年初見時的端莊,卻更給人一種生氣,那個如隔雲端的女子好似走下凡塵活出些真樣了,他看著看著竟有些失神,直到耳邊傳來一句,“你要買什麽?”


    他循聲看去。


    少女站在他麵前,仰著頭,見他垂眸,又說,“走吧,我陪你去買。”她也有話要同他說。


    第21章


    和阮父阮母說了一聲, 阮妤和霍青行就走出了布店。對阮母而言,霍青行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人品什麽沒得說, 有他陪著阿妤,她自然放心,她這邊選好布匹便打算跟掌櫃講價格了,剛要過去就瞧見阮父一眨不眨看著外頭。


    “幹什麽呢?”她喊了阮父一聲,也跟人一樣往外頭看,但也沒瞧見什麽稀罕東西。


    阮父還是沒收回目光, 他看著兩人離開,直到兩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人群中, 他才收回目光,低聲問阮母,“你有沒有覺得阿妤和小行相處得有點,過於自然了?”


    上次在書齋,他就覺得奇怪了。


    後來給小行兄妹送菜,還有剛剛走過去和小行說話……阮父回想剛才兩人站在一起的模樣,不僅融洽還十分登對, 好像這兩人本來就該如此,可明明阿妤回來也才幾日,和小行相處更是沒幾回,他怎麽會有這樣的感受呢?


    阮母沒他那麽多想法, 這會還皺著眉, 一臉奇怪地看著阮父, “處得自然不好嗎?一個是你女兒,一個是你學生,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難不成還得別別扭扭才好?”又看著阮父沉吟的神情,她心下突然一個咯噔,忙道:“你不會是想把阿妤許配給小行吧?”當初雲舒還在家的時候,阮父就動過這個念頭,可惜雲舒十分怕小行,小行也沒這個意思。


    沒想到現在阿妤回來了,他又起這個心思了!


    阮母氣得臉色蒼白,握著布匹的手都顫抖起來了,她是喜歡霍青行,但自己的女兒才回來,她看都沒看夠,哪裏舍得她嫁人?也不管還在外頭,阮母直接上手去擰阮父的胳膊,到底還顧忌著臉麵,沒弄得太難看,但壓低的聲音已經顯出她的不高興了,“我警告你,阿妤的親事,我跟你誰都別插手!”


    “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嫁給誰就嫁給誰,就算不嫁人,我也一輩子養著她!”


    “我知道你喜歡小行,我也喜歡這孩子,但你要是給我胡亂做主,看我不收拾你!”她爹是獵戶,十裏八鄉都有名的人物,她從記事起還沒學會握繡花針就已經會握她爹做的弓箭了,也就是後來嫁人了,脾氣才收斂了。


    但即使如此,早些年剛嫁給阮父的時候,她也沒少動粗。


    外頭的人都說她脾氣好,性子溫,由著她那妯娌爬到頭上來,實則是她懶得計較,就一些不值錢的玩意給就給了,不過要真牽扯到她的底線,她可不會去管誰的臉麵!


    誰的臉麵都沒她女兒重要!


    阮父跟她相處快二十年了,自然知曉她的脾性。


    以前剛成婚的時候,他沒少被阮母擰胳膊扯頭發,可他自幼飽讀聖賢書,別說打架了,連罵人都不會,頂多氣極的時候,指著人顫聲說句“你這婦人”,然後鬧個冷戰,可最後要是阮母沒給他做飯沒給他洗衣服,他還得厚著臉皮去求饒。


    這會被人大庭廣眾扯胳膊,他也不氣,就是有些臊,尤其是瞧見掌櫃看過來的眼神,頂著一張紅臉壓著嗓音說,“還在外頭呢,你好歹給我留點麵子。”


    見她還瞪著他,又歎道:“誰說我打這個主意了,我就是……”想了想到底沒再說,低聲下氣保證道,“行了,我就算再喜歡小行,也不可能枉顧阿妤的想法。”


    阮母聽他保證,心裏那團氣才算是散了。


    沒好氣地瞪了阮父一眼,“剛剛吃飯的時候還說我操閑心,你自己不也是?”說完也不等人開口,直接警告道,“我可警告過你了,別跟阿妤胡亂說什麽,要是讓我知道,看我——”


    她說著又狠狠擰了下他的胳膊,見他吃痛低呼“知道了”,這才哼一聲,抱著布匹去講價。


    鬧了這麽一場的結果倒是討價的時候變得非常輕鬆,比她預想的還便宜了一些,阮母心情好起來,打算再去給阮妤買點女兒家用的東西,什麽簪子什麽耳環什麽手鐲,還有頭繩,別人有的,她家阿妤都得有!


    ……


    阮妤並不知曉她爹娘還鬧了這一場,走出布店,她就問霍青行,“想買什麽?”


    霍青行這次出來主要是為了那幾本書,然後就是給如想買點東西,過陣子就是她的生辰了,這會聽人詢問也就實話實話,“給如想買點首飾。”


    阮妤看了他一眼,少年一身青衣洗得都快發白了,自己連匹布都舍不得買,倒是舍得給妹妹買首飾打扮,不過這人一向如此,她笑了笑,本想帶人去首飾鋪子,但想到那些鋪子裏的價格又停下步子,現在的霍青行可不是日後那位大魏新貴,那鋪子裏的東西,他如今哪裏買的起?想到這,阮妤便說,“我剛剛看到有個攤子的首飾不錯,走吧,我們去那挑。”


    她說著就提步往前。


    霍青行跟在她身邊,這會街上行人不算多但也不算少,看著阮妤的身影還有周遭的人群,霍青行皺了皺眉,他原本離人是有些距離的,但這會猶豫一瞬還是往阮妤那邊靠近一些,默默替她擋開人群。


    阮妤沒注意到他的動作,目視前方,張口說,“相親的事,不好意思啊。”


    “什麽?”


    霍青行低頭看她,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阮妤也是剛才看她娘的舉動還有霍青行的神情才反應過來,雖說她知曉他上輩子的事,但誰也不能保證在他們還沒認識的那幾年,霍青行究竟有沒有其他喜歡的人?


    或許人家有呢?


    再說了,等他日後高中,封侯拜相,嬌妻美妾,不也正常?


    阮妤倒是沒什麽好吃心的,就算他們有過那一段也早就過去了,而且她也反應過來自己那樣做不合適了,好不好的,要不要的,應該是霍青行自己做主決斷才好,而不是由她這個陌生人去阻攔那些事。


    所有不讓人喜歡的“為你好”,不僅無用還讓人厭煩。


    霍青行倒是沒想到她居然會和他提起這件事,呆了一呆,才說,“沒事,而且……我也的確不喜歡。”他十分感激那些嬸嬸們的好意,但這些好意有時候卻會成為他的負擔。


    他對感情之事一向淡薄,也沒有打算在這個年紀娶妻生子。


    阮妤那番話是幫了他。


    隻是他不明白她為何幫他,還如此篤定他能高中。


    垂眸看了她一眼。


    張口想問,但瞧見阮妤有抬頭的跡象,他卻率先收回了目光。


    “你不介意就好。”阮妤把事情說清楚了,心裏也輕鬆了許多,她鬆了口氣,臉上的笑也多了一些,瞧見那攤子就在不遠處,便也不再提這事,“走吧,給如想挑首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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