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科學家好呀。”丁以楠蹲下身來,幫小男孩重新打好他胸前歪歪扭扭的紅領巾,“那你要好好學習,將來考個好的大學。”


    “好!”


    丁以楠揉了揉小男孩的腦袋,讓他上學路上注意安全。小男孩子給丁以楠揮了揮手,背影逐漸遠去。然而丁以楠剛一收回視線,就發現霍執瀟陰著臉站在旁邊,渾身都散發著低氣壓。


    “到底誰才是你老板?”霍執瀟皺眉問。


    丁以楠立馬解讀出了這句話裏的潛台詞:你竟然為了一個小屁孩兒這麽對你老板?


    他開始思考怎樣才能讓霍執瀟消氣,卻聽霍執瀟又道:“你溫柔的對象難道不應該是我嗎?”


    剛才丁以楠對小男孩的確非常溫柔,是霍執瀟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溫柔。


    但問題是,溫柔是丁以楠的私人屬性,他願意對誰溫柔就對誰溫柔,他的工作職責中可沒有要求他必須對老板溫柔。


    “現在是要聯係地質專家對吧。”丁以楠索性直接轉移了話題,拿出手機道,“我現在就去聯係。”


    霍霍:好氣


    第13章 雞飛狗跳


    三陽村有一百來戶人,丁以楠沒法一一走訪,便聯係了劉支書幫忙征求村民的意見。


    他去村委會跟其他幾位村領導也聊了聊,約定好施工隊就使用當地勞動力,接著他來到三陽村後山的竹林裏,找到消失了好幾個小時的霍執瀟。


    “有看到不錯的材料嗎?”丁以楠問。


    這邊的霍執瀟也不知去哪裏摸爬滾打了一番,襯衣和西褲髒兮兮的,手上還沾著未幹的泥巴。


    “這裏的土質還不錯,可以考慮做夯土牆。”霍執瀟應是未注意到手背也不幹淨,他抬起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結果那裏立馬出現了一道泥巴印。


    丁以楠從褲兜中掏出手帕,遞給霍執瀟道:“擦擦臉。”


    隨身帶手帕這個習慣是丁以楠在兩年前學到的。當時在一場建築業界的酒會上,有個日籍建築師的衣服被服務員不小心灑上了紅酒,他立馬從身上掏出一塊手帕,既阻止了紅酒的擴散,也緩解了服務員的尷尬。


    丁以楠就是在那時發現手帕的作用還不小,因為他也遇到過急需紙巾的情況,但常年穿西裝的人身上又不方便帶小包紙巾。


    自那之後,他開始隨身攜帶手帕,現在已經是第無數次手帕派上用場。


    不過霍執瀟看著丁以楠手裏的手帕並沒有動,他隻是攤開雙手道:“我手不幹淨。”


    丁以楠不禁有些奇怪:“你的手怎麽這麽髒?”


    就算是研究土質,也不至於手腕的位置也沾上泥巴吧。


    “剛才看到有個竹筍。”霍執瀟麵不改色道,“好奇挖了一下。”


    “……”


    “挖斷了。”


    城裏長大的太子爺來到農村,果然是看到什麽都新奇。


    丁以楠無奈地呼了口氣,來到霍執瀟的麵前替他擦額頭。但由於兩人所在的位置是一個斜坡,丁以楠沒注意腳下的石頭有些鬆動,他剛一踩上去便重心不穩地晃動了兩下,霍執瀟立馬用小臂攬住了他的腰。


    “丁助,”霍執瀟垂下眼眸,看著丁以楠道,“你以前也是這樣找機會投懷送抱的嗎?”


    丁以楠當然沒有投懷送抱,但他也想不通,為什麽自那晚之後他就總是在出差錯。他站穩身子,推開霍執瀟的胳膊,而這時他發現霍執瀟的手腕一直立著,呈九十度直角。


    這麽做的目的隻可能有一個——避免泥土沾到丁以楠身上。


    在這一瞬間,丁以楠猛地反應過來,要是放到以前,霍執瀟壓根就不會扶他,更別說還管他的衣服髒不髒。


    他頂多晃兩下就自行站穩,所以根本不會出現“投懷送抱”這樣的情況。


    “我剛才上來時看到有條小河。”丁以楠收起手帕,看著山下的方向道,“去那裏洗一洗吧。”


    三陽村的這條小河水位很淺,河裏的小蝦小魚清澈可見。


    丁以楠已經很久沒有來過河邊,看到這大自然的風景難免感到懷念。他趁霍執瀟在一旁洗手的空擋,撿起腳邊一塊扁平的石頭,接著用手腕發力,將石頭甩向了河麵。


    石頭在水麵上彈了三四下,這才戀戀不舍地沉入水底。


    霍執瀟看著石頭消失的方向,問丁以楠道:“這是在幹什麽?”


    “打水漂。”丁以楠又撿起了腳邊的一塊石頭,“你要試試嗎?”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丁以楠極其後悔告訴了霍執瀟他的最高紀錄是十三下。


    剛開始他還耐心地教霍執瀟發力技巧,幫他找合適的石塊。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霍執瀟的熱情依舊不減,丁以楠也逐漸變得無聊起來。


    他很想告訴霍執瀟,十三下的記錄沒有那麽容易破,可能就算他打到天黑,也打不到十下。


    不過考慮到老板的麵子問題,丁以楠沒有說出口,隻是無所事事地坐在旁邊放空了大腦。


    小河的對岸是另一座村莊,從這裏看過去,可以遠遠地看到一條從左至右的小路,路旁豎著稀稀拉拉的電線杆。


    小路上時不時有摩托車和挑扁擔的農民路過,丁以楠恍惚地想到,他小時候也是走這樣一條小路去上學,要是碰上熟悉的嬸嬸伯伯,對方還會給他一些蔬菜或水果。


    “看到了嗎?”霍執瀟的聲音倏地拉回了丁以楠的思緒,“我剛才打了十二下。”


    丁以楠這才回過神來,有一絲被抓包的慌張。他壓根沒看到霍執瀟的高光時刻,但很顯然,霍執瀟正在等待他的評價。


    “……不錯。”丁以楠幹巴巴地回了一句,這時他發現霍執瀟不知何時已經脫了鞋襪,雙腳踩進了水裏。或許是因為剛才他教過霍執瀟,要貼近水麵才能打得更遠。


    “你到底看到了沒有?”霍執瀟問。


    丁以楠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避重就輕道:“沒數。”


    “你壓根就沒看。”霍執瀟平靜地陳述出事實,聲音不帶任何不爽的情緒,但丁以楠卻莫名感到了危機感。


    下一秒,果不其然,霍執瀟彎下腰掬起河水潑到丁以楠身上,丁以楠下意識地別開臉,皺眉道:“霍執瀟!”


    霍執瀟毫無反省的意思,又朝丁以楠潑了一把,笑道:“下來玩嗎?”


    “不。”


    當然不,丁以楠才不會那麽幼稚,二十好幾的大男人跑到河裏打水仗。


    “你確定?”霍執瀟還沒完沒了了,又捧起河水潑向丁以楠。


    俗話說事不過三,丁以楠也是個有脾氣的人,他忍無可忍地脫掉鞋襪挽起褲腿,接著下到河裏對霍執瀟展開了反擊。


    寧靜的小河被兩人攪得雞飛狗跳,河裏的小蝦小魚都慌慌張張地四處逃竄。要是這時遠處的小路上有人經過,那必定能看到河裏有兩個傻子在玩打水仗。


    丁以楠很快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停下手上的動作,想要跟霍執瀟握手言和。但霍執瀟顯然沒跟上他的節奏,又朝他潑了一捧水過來。


    丁以楠被潑了個防不勝防,他下意識地往後仰了仰,結果一不小心,撲通一聲坐到了水裏。


    霍執瀟總算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他甩了甩臉上的水珠,看向丁以楠道:“沒事吧?”


    小河裏全是鵝卵石,丁以楠這一坐,硌得他屁股生疼。他緩了緩,站起身道:“沒事。”


    不過這時丁以楠發現了一個問題——他身上基本全濕了,比霍執瀟的情況慘烈得多。


    初夏的陽光還不算熾烈,微風吹過甚至還有一絲涼意。丁以楠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身上起了一陣一陣的雞皮疙瘩,胸前的粉紅也隔著薄薄的襯衣站了起來。


    霍執瀟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打鬧的神情消失不見,眼底裏多了幾分深沉。


    丁以楠不禁感到有些難堪,他將雙手抱在胸前,好歹阻擋住了那毫不遮掩的視線。


    霍執瀟慢慢側過臉,但眼神始終停留在丁以楠身上。直到側臉的角度讓他不得不收起視線,他才緩緩看向岸邊,用平時工作的口吻,淡淡道:“上去吧。”


    丁以楠踩著腳下的鵝卵石朝岸上走去,心裏懊惱地想,他果然就不該帶霍執瀟玩什麽打水漂。


    霍執瀟打水漂——人菜癮還大


    第14章 不解風情


    霍執瀟的車停在村口,從小河邊過去得穿越整個村子。


    濕答答的衣服黏在身上著實不好受,丁以楠索性找了最近的一家農戶,向家裏的老奶奶借了兩塊毛巾。老奶奶見他渾身濕透,還好心拿出了吹風機。


    “你們怎麽搞的?連頭發都打濕了。”老奶奶問。


    丁以楠和霍執瀟對看了一眼,霍執瀟默契地沒有吭聲,丁以楠道:“剛才不小心掉河裏了。”


    “那條河也能掉進去?”老奶奶哈哈大笑了兩聲,“我看你們是想抓魚吧?河裏的魚可不好抓咧。”


    丁以楠沒好意思說他們是去河裏打了一場水仗,看身旁霍執瀟的表情,他應該也是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剛才的舉動有多幼稚,埋著腦袋隻顧擦身上的水漬。


    “確實。”丁以楠順著老奶奶的話接了一句,隻當默認了她的猜測。至少比起打水仗,抓魚這個理由好歹要正當一些。


    用毛巾擦過之後又用吹風機吹了吹,兩人身上的衣服還有些濕潤,但至少不似剛才那般難以忍受。


    兩人跟老奶奶道了別,接著繼續朝村口的方向走去。


    此時太陽已經逐漸西下,橙色的殘霞照在兩人的後背,在泥濘的土路上留下了兩道長長的影子。兩個影子節奏一致地晃動,在這寧靜的鄉村像是黑白默片中的兩個主角,不用言語也可以達成心照不宣的默契。


    一路上兩人都沒怎麽說話。丁以楠是覺得尷尬,霍執瀟幼稚就算了,他竟然跟著自家老板一起發瘋,這實在是不像他的作風。


    當初被選做班長之後,丁以楠從來不跟同學嬉笑打罵,就是怕不方便展開工作。後來上班也是一樣,他時刻保持著社會人應有的嚴肅,隻為給別人留下靠得住的印象。


    結果現在倒好,他苦心經營三年的專業形象被毀於一旦,就因沒忍住跟霍執瀟打了個水仗。都說笨蛋是會傳染的,看樣子幼稚同樣也會傳染。


    至於另一邊的霍執瀟,他倒像是折騰了大半天,這時候總算玩累了,懶洋洋地邁著步子,一副享受鄉村氛圍的模樣。


    不過就在這時,霍執瀟突然停下腳步,眼神看向了路旁的一棵大樹。丁以楠跟著停下,很快就發現大樹後麵蜷縮著一個沒精打采的小東西。


    “這不是昨天咬我褲子的那條狗嗎?”霍執瀟說著朝小狗的方向走去,接著在它麵前蹲下,戳了戳它的狗頭,“你今天怎麽不咬我了?”


    這條小土狗渾身都是黃色,隻有四個爪子的部位呈白色,像戴了四隻手套一樣,辨識度很高。


    丁以楠打量了小狗一眼,對霍執瀟道:“它生病了。”


    小狗的四肢和腹部沾滿了髒兮兮的泥巴,可見昨天的暴雨讓它吃了不少苦頭。農村裏的土狗生命力頑強,但這條小狗也不過三四個月大,不可能經得起昨晚那樣的風吹雨淋。


    “生病?”霍執瀟詫異了一瞬,他不太相信地戳了戳小狗,見它確實沒反應,便又問丁以楠道,“他生了什麽病?”


    “感冒吧。”丁以楠道,“小狗子抵抗力弱,淋了雨很容易感冒。”


    “這樣。”霍執瀟蹲著沒動,像是仍舊不相信昨天那麽生龍活虎的小狗今天就成了這副模樣。


    “我們走吧。”丁以楠看了看時間,催促霍執瀟道,“能不能活下去全看它自己造化了。”


    霍執瀟回頭看向丁以楠:“你是說它會死?”


    丁以楠沒有否定:“感冒對小狗子來說是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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