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仲淹的兒子範純仁,就是他的老師之一。


    太皇太後再三告誡:“不要讓自己身陷險境,年輕人切忌急躁。”


    唱完歌之後,似乎窗外有一陣冷風飄進來,剛剛好飄在身上。林玄禮清醒過來,想起自己在國家級宴會上喝醉了耍酒瘋。日哦,真是酒後容易亂來,多虧我沒蹦起來打一套拳。繼續借酒裝瘋,嘟嘟嘴:“我想學彈琴。我還想學相撲和蹴鞠。好想長大啊。娘娘”


    醉眼朦朧的從太師椅上往下爬,以高中三年校隊前鋒的技術完美假摔,趴在地上迷茫的抬頭。


    全場都笑得要死,有兩個親叔叔,在神宗爸爸死後想和哲宗老哥搶皇位,被高太後勒令禁止入宮,鬱鬱至今,現在也笑到嗆住。端著酒杯過來:“好侄兒,再喝一杯。再唱一曲。”


    “顥兒別鬧!”太皇太後嗬止:“帶佶兒去東閣裏醒酒,歇一會再抱回去。”


    ……


    次日在自己屋裏醒過來,先被保母灌了一碗酸酸甜甜的秋梨葛根湯。


    保母:“我日夜跟著郎君,還有不知道的事呢。隻教你認了幾個字,平時看你翻翻詩詞集,竟然自己譜了曲。五歲貫《論語》,七歲貫《春秋》的神童也有幾位。晏同叔七歲能做文章,十一歲中童子試,郎君也不差多少。”


    她一貫沒什麽表情,沉穩可靠。


    林玄禮知道自己不是天才,覺得她有點陰陽怪氣:“麽麽,你別生氣嘛。我是不是惹了禍?酒量變大之前不喝酒了。”


    “小孩子話,不喝酒怎知酒量如何。”保母低聲說:“昨日下午發生了一些事。朱娘娘犯了錯,被太皇太後申斥。蒼天保佑,她們都不曾遷怒你。向娘娘剛派人送來一張先帝用過的仲尼琴,還叫宮中會彈琴的女官來教你。官家送了彩鳳鳴岐唐琴,鼎鼎大名呢。”


    林玄禮驚詫道:“你好厲害,什麽都知道。”真是我身邊的包打聽啊。我真不愧是男主角,身邊有自帶的情報部門。


    跟著女官伸出小胖手,蹦蹦蹦,當當當的學了幾天古琴。


    除了手指抽筋且不聽使喚之外別沒什麽大問題,一點古琴應該有的聲音都沒搞出來。但女官彈奏起來真是悅耳動聽,清幽歡快。


    “好琴!好曲子!好先生!可惜學生不好。”


    女官抿嘴一笑:“十一郎真詼諧。先從勾挑練起,練習五天,再增加一種指法,慢慢學。”


    沒兩天又聽說太皇太後的侄子在宮外聽說她把皇帝生母罵哭,進宮來勸她要給自己留後路,又被罵走。


    哦,原來這事兒誰都知道啊。


    過了倆月來到新年,古琴學的略有成效,連十個指頭都變得敏捷多了。


    屋外大學,穿著狐裘、屋裏焚著銀絲炭,憑欄眺望熟悉的霧霾,樹枝上的雪,空氣中有種燒木頭的味道,一瞬間夢回現代。汴梁城百萬居民,家家都要生火做飯,有點餘財的人家還要烤火取暖,窮人家燒些麥秸、高粱根,有些人家用的是石炭更暖煙霧也更大。


    保母感慨:“以往上元夜都要紮花樹彩樓,各色花燈,怕是有三五百種,往年我抱你去看過。今年一切從簡,隻有些燈籠。”


    林玄禮當然記得,那真是火樹銀花不夜天,比起傻叉網紅景點用燈帶糊滿一切更璀璨,竹篾和油紙的燈籠精致細膩,還有小機關,貓尾巴、獅子的頭、雲上的仙女都能前後晃動。回憶了一會:“我給你彈一隻曲子。”


    保母:我每天都聽你跑調且彈錯的琴曲。“好啊。”


    林玄禮拿出了自己上輩子最拿手的一隻曲子——聖誕歌之叮叮當。


    鋼琴就會這個,沒學過古琴,但自己心裏打譜,彈出來果然不差多少。


    雖然保母端莊持重的臉上露出了不欣賞的迷茫,但感覺還不錯。


    [我們這些藝術家,注定是不被理解的。]


    [犯罪就是藝術!]


    皇帝過年比較忙,大宴群臣、拜謁太廟等諸事忙完之後,還有五天休息。


    長高一點還是胖滾滾的弟弟準時出現在門口:“六哥六哥~娘娘說現在能找你玩啦~”


    趙煦欣然點頭:“可以啦,能歇五天。這天寒地凍,有什麽可玩呢?”同母弟弟們雖然可愛,但聊天時感覺比佶兒笨一點。


    林玄禮看他屋裏的清供也是水仙和鬆枝:“我會做肉餅了,六哥來嚐嚐麽?”


    “啊?哈哈哈,你才多大點兒,我妹妹們還沒學著烹飪呢,怎麽就讓你做東西吃?進來。”


    [好嘞,男校夜談會。]


    小小的大氅一扔,靴子蹬掉,滾進六哥的被子裏。


    趙煦歪在枕頭上實在不想準時起床:“都說君子遠庖廚,你是個小人兒,就讓你進去?”


    林玄禮賣弄智商:“我想玩麵團,她們不讓,我就叫她們去挖泥巴給我玩,嬤嬤就拿了麵團給我。可好吃了!”


    “好哇,都會用兵法了。下午去嚐嚐,你起的多早?我還沒起呢,你就來了。”


    閑聊了沒一刻鍾,太皇太後就派人來詢問:“官家還沒起,是身上不適麽?”


    趙煦和弟弟對了一個眼神。


    林玄禮一把抱住這個還沒到十二的小男孩:“我要六哥陪我躺著說話。”


    趙煦裝模作樣義正言辭的說:“不要賴床不起,一日之計在於晨。”


    林玄禮滿臉誠懇:“六哥,現在起來也隻是換套衣服換個地方躺著。”


    趙煦一動不動:“放我起來,我要讀書,我要練字。”


    “官家歇一歇吧,不差這片刻時光。”女官走後,倆人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趙煦:哈哈哈哈爽,可惜把弟弟教的會撒謊了,哎,這不好。幫著官家撒謊騙人,不勸官家勤政,這是奸臣會做的事。他懂什麽,都是我喜歡的,把他教壞了。


    林玄禮:挺實誠一個少言寡語的皇帝,曆史上小時候隻是不吭聲沉默以對,被我教的都會演戲了。


    趙煦雖然因為年幼沒有話語權,但每天旁聽,什麽都沒落下,對官員的起落任免悉知:“兩個月前蘇軾被召回京城,前些天到了,你喜歡他,我去和娘娘說,讓他做你的先生好不好?”


    “好好好!”林玄禮大喜過望,東坡居士樂天派,又是個美食家,好家夥簡直是世界上另一個我!激動的抱住的哥哥吧唧吧唧親了兩口:“你太好了!我和蘇東坡在一起,一定能研究很多美食。”


    趙煦:???這不是個文豪嗎?你倆要在一起燉豬肉?


    第12章 給我倆小鏟子


    林玄禮原本以為一個小皇帝身邊會有很多勳貴世家出來的同齡人,陪他玩耍,跟他培養感情。實際上,從老師到宮女太監都是三十歲以上,老成持重,忠心不二,同齡人和同學都不存在。皇子可以有同學,皇帝絕對沒同學,就像他——趙佶的考試成績完全沒人搭理一樣。


    在太皇太後眼前秉持著食不言的精神吃完飯,雙雙告退。


    十個健壯的中年宮女跟著趙煦,給他穿的厚厚實實,加上披風,戴上可愛的大紅風帽,從額頭到下巴圍了一圈雪白兔毛,風帽裏隻露出一張小臉。


    還叫來兩個健壯的內侍,等著官家和十一郎走累了,叫他們背著走。


    趙煦低聲問:“宮裏冬天有什麽景色嗎?”


    “花園中有些蒼鬆翠柏,雪後紅梅。”林玄禮低聲說:“我叫人清理出來一小塊冰麵,潑了點水,滑了許多屁股墩。”


    趙煦:“哈哈。”


    林玄禮又說:“我不外乎蕩秋千、蹴鞠、鬥蟲、畫畫、摘花、上樹這些事,天寒地凍,最近和姐妹們玩過家家。”她們終於帶我玩過家家了,感動,差點去抱朱太妃的大腿。沒辦法,雖然怕向太後嫉妒,但是宮裏同齡的四個小姑娘有仨是她生的。


    趙煦:“哈哈哈,真有意思。過家家玩什麽?”


    “用花換酒呀,用肉餅換手帕,假裝做生意。一起捏點心準備過年。”


    在不久的將來,小妹妹們會尊稱我一聲炙烤師!嗯,如果保母和她們的保母不攔著我親自烤肉,我早就成了。她們動手烤的真不成,火候掌握的不好,大廚要被氣的吱哇亂叫了。再長幾年,鐵板燒等我!鍋我都看好了。


    一路走一路閑聊。


    林玄禮有上輩子的生活經驗,深吸一口氣就知道空氣中飄來的是燒麥秸、高粱根,還是山火,或者是煤炭味兒,亦或是劣質燒烤木炭/頂級果木熏烤。前幾種是童年經曆,後兩種則是職業素養。思維還停留在上輩子提倡的環保上:“這炭味真難聞,以後要是不用就好了。”


    “有詩曰:沙堆套裏三條路,石炭煙中兩座城。不用石炭,百姓以何為生?佶兒,要知道,大宋不定都長安洛陽,正是因為那兩處的樹木砍伐殆盡。”趙煦慢悠悠的往前走:“數年前,烏台詩案之時,慈聖光獻皇後。你記不住,曹娘娘,臨終前還為蘇東坡開脫。他去做了徐州太守,那年徐州城秋冬缺少柴薪度日,百姓恐難度寒冬,會凍餓而死。蘇東坡就命人四處勘探,終於發現了石炭。為此寫了一首詩。”


    “君不見前年雨雪行人斷,城中居民風裂骭。濕薪半束抱衾裯,日暮敲門無處換。豈料山中有遺寶,磊落如盤萬車炭。流膏迸液無人知,陣陣腥風自吹散。根苗一發浩無際,萬人鼓舞千人看。投泥潑水愈光明,爍玉流金見精悍。南山栗林漸可息,北山頑礦何勞鍛。為君鑄作百鏈刀,要斬長鯨為萬段。”


    林玄禮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以前給人送禮時買過精裝的蘇軾大全集,好家夥,一寸厚的書的足有六大本:“我滴哥哥,你怎麽記得住。”請接收學渣的膜拜。


    趙煦訝然:“這麽形象呢,為何記不住?天冷,薪貴,有市無價,山裏有珍寶,大家都去看,煉鋼做刀……給你切魚吃。”他隨口又講了講常平倉存的炭,就是等大雪苦寒,京城鬻炭者瘋狂漲價時,便宜賣些炭。


    “哥哥你還知道這些事?哇。”說好的不食人間煙火呢?


    趙煦心說:可別提了,司馬光一黨的瘋狂給我講百姓有多艱難困苦,本來就吃糠咽菜勉強生存,等王安石改革之後就活的更難了。


    對前麵這段我信,先帝也這麽說。後麵的離譜。


    晃晃悠悠就走到了林玄禮居住的地方,距離不遠。


    進門來宮女們慌忙上前行禮,忙忙的捧茶,把罩著銀絲熏籠的炭盆移到皇帝眼前。跟著官家的中年宮女攔住這些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的手,幫他脫了風帽又脫了外套。


    趙煦:“我有一年沒來了。還不錯。”


    屋裏有一盤子香噴噴的佛手,擺著一隻唐代的紅釉瓷壺,龍泉青瓷的橢圓水仙盆裏枝葉舒展,喜慶的陳設。


    薄薄的白瓷茶盅,熱熱的香茶。


    林玄禮伸著手讓宮女給自己挽起袖子,綁上護腕:“我來烙餅!”


    趙煦微微一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演武呢。”


    宮女們又紅著臉抬過來一張矮幾,一個麵板、扣在盆裏醒著的麵團。四個碗。一碗從雞湯中提取出來、炸了花椒麵的雞油,一碗蔥花,一碗布麵,一碗豆瓣醬、甜麵醬、紅腐乳、蜂蜜混合的醬、一碟芝麻。


    一個又圓又平的煎餅鍋。


    林玄禮心說:[這煎餅鍋就很適合做鐵板燒!她們不讓我靠近嚶嚶嚶。給我倆小鏟子吧!]


    老宮女們受命保護官家貞操,決不能讓他在十二三歲就被人勾引,虎視眈眈的盯著這群臉紅的小姑娘,暗暗狐疑。


    其實宮女們隻是覺得小郎君要烙餅給官家吃,顯得她們毫無用處。


    趙煦端坐在主位上,還沒看他動手,就覺得好笑。這好大一副陣仗,小孩子做什麽動作都誇張,露胳膊挽袖子的爬上凳子。


    洗了手又擦幹。撒上布麵,掐了一塊麵團開始擀:“六哥,你真願意讓蘇東坡當我的老師嗎?”


    我再怎麽不擅長詩詞也記得他當過你的老師,然後在你親政之後被扔到天涯海角,和他大長臉弟弟天各一方。蠻可惜的。


    趙煦的沉默持續到他在麵皮上塗滿雞油撒上蔥花卷成卷,二次醒發,徐徐說道:“仁宗喜歡他,慈聖光獻皇後也喜歡他,先帝一直想重用他,隻因為他反對王相公變法,受了些阻礙未能成功。”


    知道這意味著什麽麽?高娘娘極其推崇仁宗,推崇他那時候不交戰而四夷太平,她又喜歡重用反對王安石的人,蘇軾此次回京必得重用。蘇門四學士都偏向於司馬光。


    十一弟喜歡,就給他,蘇門領袖而已,我毫不惋惜。


    林玄禮明白了:“我也想陪六哥暢談天下大勢,但我不懂。”把三張餅的餅坯都做出來,重新把第一個擀開。


    往鐵鍋裏一扔,取下熏籠擱在旁邊,鐵鍋架在炭盆上。


    趙煦看他耳朵上沾了點麵粉,忙的滿頭是汗:“你每日都研究這些?”快去讀書啊


    “我也識字學琴,但是這個好玩又好吃,比宮外的肉餅還好吃。”


    保母死守不許他動火的底線,抓住了他的衣袖。隻得指揮宮女們:“翻麵翻麵,拿筷子翻。”“刷醬!”


    又按照吩咐把餅切成小塊。


    林玄禮拿出大廚的風度:“六哥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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