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太好吧?”常安頭一回在陸崇麵前露出靦腆的模樣,然後似乎很苦惱地說:“害,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常安覺得真是拿人手短,自己以後得對陸崇客氣些了。


    臨走前,陸崇被告知常安想上茅房,讓他先走。


    陸崇看著她的背影,見她也不打探地方在哪裏,就徑直朝後院走去,知道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輕歎一口氣,讓阿齊悄悄支開後院的下人,安排妥當之後才放心離開。


    第14章


    第二天,常安依舊按照往日的習慣在望月廟擺攤,隻是來的人明顯地比以前少了些,常安對百姓們的消息靈通感到敬佩,又覺得大概是連老天爺也覺得她不是個擺攤兒的命,高興之際就想收攤兒。


    就當這時,不遠處一位老婆婆顛著小腳跑了過來。


    “仙姑求你救救我兒子,他兩天前上山采藥到現在還沒回來,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我就這一個兒子啊嗚嗚嗚……”


    常安聽著那老婆婆沒頭沒尾開始講述她兒子的事情,心裏愈發納悶:“除非你兒子是被鬼捉走了,不然我也無能為力。”


    其實說難聽點,她就隻是個會點小法術的江湖術士而已,人口失蹤怎麽也來找她了?


    “不是的仙姑!”那老婆婆忽然一臉神秘,“寧縣已經沒了四五個人了,都是清一色的小夥兒,我一直就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沒想到這麽快就輪到我兒身上了…”


    見那老婦說著說著又要哭哭啼啼,常安最見不得人哭,心下煩躁,趕緊製止她:“我隨你去看看情況吧。”


    一路上,常安問了老婆婆許多細節,加上去另外幾家問了一些共同點之後,常安內心有了些猜測。


    原來寧縣在早些年就陸陸續續有人失蹤,隻是往常一年也就失蹤一兩個,所以大家並沒有放在心上,隻以為是被猛獸吃了,再不然就當山神餓了要抓人吃。隻是今年的情況蹊蹺了不少,隻三個月內就已經沒了四個人了。


    這些人大都是十幾二十歲的童男子,除此之外常安還發現一個特別的地方——這些人不少都是中元節出生的。


    中元節又叫做鬼節,人們把在鬼節當天出生的人叫“天胎”,傳說那天鬼門大開,異界靈體可以由出入陰陽兩界。


    常安轉了一圈之後來到老婆婆家,讓老婆婆從她兒子睡的床鋪下掏出一小把稻草來,其它三家也是如此。


    常安坐在一張破舊的桌子前,手法熟練地紮了四個小人,然後問了那幾個人的生辰八字,尖細的手指在小人身上龍飛鳳舞地比劃著。


    她肅著一張小臉,聲音淩厲:“五鬼怨靈,魂助一力,聽吾差遣,為吾出力,招三魂七魄歸生辰,天地無極,勒令!”


    失蹤了人口的那幾家來的基本上都是年邁的老人,見常安這樣子忍不住打了冷顫,活了這麽多年假把式和真刷子他們還是分得清的,隻覺得這小姑娘白日裏倒是水靈,但現在燭光影影綽綽,她的麵容模糊不清,泛著些若有若無的鬼氣。


    沒過多久,那四個小人排成一行懸在了蠟燭的上方,隨著常安的動作小幅度地晃動。燭光將它們的影子映在牆上,這狹小的屋子裏倒真像是有了四個活人一樣。


    整個過程中常安口中都是念念有詞,由於速度太快而讓人聽得不真切,在這個漆黑的夜裏,那原本稚嫩的聲音伴著風聲顯得神秘而詭異。


    過了好一會兒,正當大家等得腿都快要發麻時,門外忽然傳來吱嘎吱嘎的聲音,幾個老人不約而同地往外看去,發現是個人影搖搖晃晃朝他們走來。隨著距離慢慢變近,有幾個不經嚇的老人尖叫出聲來,常安像是沒聽見一樣繼續召喚傀儡。


    門外那人像是提線人偶一樣,走路的姿勢一成不變,邁的步子仿佛都是丈量出來的,那幾個老人見狀紛紛躲到常安身後。


    隻有那位老婆婆眼中慢慢浮現出淚花,借著燭光仔細觀察那傀儡的臉,發現是自己的兒子之後哭著一把抱住了他。


    但他卻像是沒知覺一樣,繼續朝著床邊走,然後機械地躺了上去,至此常安的聲音才停了下來。


    這場法事持續了半個時辰之久,等常安的聲音消失後,那幾個稻草人重新落到了桌麵上。稻草人的軀幹上顯示出血紅色的印記,像是一幅繁瑣而古老的符。


    “你怎麽也跟著回來了?”常安冷聲問道。


    聽到常安說話大家有些不明所以,麵麵相覷了一會兒,隻見常安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一個小木偶來。那小木偶隻有手掌大小,在桌子上動了動胳膊不知在比劃什麽,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這木偶是她之前埋在唐家後院裏的,原本是想探一探唐家那股子靈氣的源頭,沒想到今天用傀儡術召喚來的那四個人也在後院裏,施法時這小木偶竟然跟著一起回來了。


    常安“哼”了一聲,將它塞進了自己的口袋。


    “應該都到家了,是死是活我不確定。”常安抬起眼,神色忽明忽暗。


    人是在唐家後院被找到的,但常安閉口不提,一方麵是因為他們平頭百姓手無縛雞之力,另一方麵也怕打草驚蛇。


    常安不管眾人作何反應,拿起桌子上的稻草人沾了一角燭火,念了一段咒語之後扔到地上,依次將四個小人燒光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年輕男子身體忽然猛地繃直,像是僵屍一樣直愣愣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爾後又像脫力似的重重地躺了回去。


    老婆婆連忙扶起他,帶著哭腔道:“軒兒你怎麽樣?你要有個好歹讓娘怎麽活啊!”


    “先給他換身衣服清理一下吧。”常安看著滿是泥土的軒兒,“他是被活埋到土裏的。”


    還好時間不算太長,能救回來,隻是其他三人就不一定了。


    常安見其他幾位老人遲遲不肯離去,安慰道:“殺人償命,各位節哀吧,我日後一定會弄清楚,還你們一個公道。”


    常安知道,他們哪裏是不想離開,他們的孩子失蹤一個月有餘,他們是怕回去看到的隻是屍體罷了。常安總覺得還不如不把屍體召喚回來,但那幾位老人實在堅持她也就隨他們去了。


    或許在他們的觀念裏,有個全屍也是好的。


    常安檢查了那軒兒的傷勢,瞧他那半死不活的樣子心裏不太爽快,一個大男人怎麽那麽嬌氣?


    於是抬手使勁拍了他幾掌,拍得他臉色通紅,那老婆婆正端著水進來,見到這幅情景一把推開了常安,哭著扶著軒兒的肩膀:“軒兒,怎麽了?你看看娘啊!”


    那軒兒臉色憋得通紅,忽然嘴裏鼻孔裏都噴出許多渾濁的泥漿,之後臉色好了不少,不敢相信似的,嚐試著大口呼吸了幾口:“多虧了娘剛剛狠狠打我,不然兒子就被活活憋死了!”


    “不是娘…”老婆婆這才想起常安,“多虧了我們仙姑,快起來謝謝她!”


    “不必了。”常安單手按下軒兒的肩頭問道:“你知道誰抓了你嗎?”


    “不知道…”軒兒似乎想起什麽,有些後怕,自顧自地開始說起來:“我采藥時被人打暈了,醒來後不知自己是在哪裏,也不知道是誰抓了我。”


    “那醒來之後呢?”常安循循善誘。


    “醒來之後我不知道被關進了什麽地方,好像是個棺材似的容器,四周黑咕隆咚的一片,外麵還有一些念經的聲音,後來還被浸了水——”軒兒痛苦地捂住了頭,那惱人的聲音仿佛還在耳畔。


    “他們擺弄了很久,後來他們就把我放出來了,然後把我扔進一個土坑裏埋了……”


    “娘知道你受苦了,快喝點水吧!”那老婆婆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腦袋,轉身蹣跚著朝常安走去,從懷裏掏出一個赭色小布包:“仙姑,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多謝你救了我家軒兒。”


    常安看著老婦人從那包得嚴嚴實實的布包裏拿出一隻金鐲子,又看了看他們家徒四壁的房子,背過身去:“太少了,我不需要。”


    “這——”老婦人低頭看了看那鐲子,有些為難:“可我們實在是沒有別的錢了……這還是我娘傳給我的,一直沒舍得當掉……”


    “那就不要給我了。”常安麵色有些不自然,冷哼道:“我不差這些錢。”


    就當她臨別前最後的善意吧,反正以後自己要轉行當富婆了,況且她也要感謝他們,讓她確認了唐家果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老婦人自然不知常安如此坦率,原本以為她說那話是想跟她多索要些錢財。


    常安見她無措又猶豫的樣子,忽然覺得那老人有些可愛,從口袋裏掏出一串銅錢扔給那小夥子:“我今日就帶了這些,送給你當禮物好了。”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那老婦人見兒子呆呆愣愣的,恨鐵不成鋼地輕拍了他一巴掌,拿起那吊銅錢就想追出去還給常安。


    常安背後像是長了眼一樣,胳膊一揮就來了一陣陰風,吹上了那扇破舊不堪的門。


    第15章


    這天,陸崇剛開完一個商業小會,來天福茶樓跟周擎宴秘密約談。


    天福茶樓人多眼雜不差,但勝在有後門,被人發現也能坦坦蕩蕩。


    門外一個穿著儒雅暗藍色長衫的人姍姍來遲,他放下手中的英文書,摘下假發和金絲圓眼鏡,抬手擦了擦汗抱怨道:“媽的!這夏天都快結束了怎得還這樣熱?”


    陸崇看著周擎宴穿得成了粽子,忍俊不禁:“是你包裝的太嚴實了。”


    “我這還不是為了你!”周擎宴氣得要拍桌子,“可別小瞧我這身行頭,我可是費了功夫的,就算熟人見了也不敢認。”


    他走到小桌跟前,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潤了潤嗓子:“言歸正傳,上邊放權那事兒你準備怎麽辦,有什麽計劃?”


    周擎宴端坐起來,決定速戰速決,畢竟他跟陸崇多呆一分就多一份嫌疑。


    外人都知道他是個不學無術的敗家子,是陸崇為了拉下上一個不聽話的才推舉上去的。其實他與陸崇是在國外遇見的,陸崇能讓他服氣,並且他也自認為與陸崇誌趣相投,所以才交好的。


    但對外他並不想暴露,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算不上什麽計劃,先靜觀其變。”


    周擎宴笑道:“上邊還是頭一次允許民間力量辦兵工廠呢,百年難得一遇啊!雖然隻是中等規模,那也挺不容易了!”


    “是啊。”陸崇思索道:“所以有心思的必定會搶占先機,你我先按兵不動即可。”


    “嗯?”周擎宴一時轉不過彎,他在來的路上都想了七八條“競標”的方案,現在陸崇跟他說按兵不動,不過


    “好主意!”他忽然醒悟過來,“先讓那幾個大頭爭個頭破血流,反正到最後沒人的話,自然也會落到會長手中!”


    陸崇幽幽道:“即便是限定了規模那兵工廠也不是容易置辦的,動力廠、機器廠、炮彈廠、製槍廠這四樣缺一不可,來爭搶的一定都是唐家霍家那樣的世家大族了。”


    周擎宴為陸崇的遠見感到自愧不如。


    陸崇走到窗邊,單手撐著窗台看下麵熙熙攘攘的街道,這一看發現一個有趣的。


    常安跟無業遊民一樣又晃到了街上,一隻手舉著糖葫蘆,一隻手提東西。


    她似乎在尋找什麽目標,見到一個穿粗布衣服的男子之後,若無其事地朝他走去,然後看似不經意地撞了他一下。


    那男子估計也是做賊心虛,不動聲色地摸了摸自己鼓鼓囊囊的口袋,見重要的東西還在,隻低聲咒罵了一句便走了。


    陸崇唇角微微一翹,看著常安得意洋洋地又撞了另一個人,那是個抱著孩子的中年婦女。撞完之後還頗有禮貌地衝她說了聲抱歉,伸出小手摸了摸女人懷中的小孩兒,另一隻手卻悄悄將從男子身上拿回來的錢袋子完璧歸趙。


    常安還完錢袋想轉身離開,結果那孩子一把扯住了常安的頭發不讓她離開,常安毫無防備地被抓了一把頭發,又疼又氣地尖叫出聲來,結果那小孩不僅被嚇得鬆開了手,還哇的一聲哭出聲來。


    陸崇站在樓上看著這一幕不禁捧腹大笑起來,笑得周擎宴也跑到窗邊來看,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麽讓陸崇這個男人笑成這樣。


    看了半天也沒看到什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哪裏有樂子,我怎麽看不到?”


    “兩個小孩兒在打鬧罷了。”


    陸崇喚來店小二,讓他將下麵那位姑娘請上樓來。


    那店小二自然也知道會長與寧縣小仙姑的緋聞,乖乖領命去樓下找人。


    常安被孩子的哭聲吵得正煩,聽了那店小二的一番話,抬頭朝最樓上看了看,發現是陸崇,朝那還在鬼哭狼嚎的孩子做了一個鬼臉,轉身小跑著進了茶樓。


    常安一進來發現屋內並非隻有陸崇一個人,還有一個另一個男子站在窗邊背對著她。


    那男子聽到聲音也轉過頭來,常安看到他的臉覺得有些麵熟,想了半晌之後驚叫出聲來:“嚶嚶怪的瞎眼未婚夫?”


    “嚶嚶怪?瞎眼未婚夫?”周擎宴猜出常安說的是唐鶯和他,被人罵瞎眼他也不生氣,反倒是被這個外號逗笑了,“不得不說,你這綽號取得還挺應景。”


    陸崇見兩人聊得正歡,內心不適——常安一進來就把他晾在一邊,目光就沒放在他身上過。


    陸崇走到常安跟前,請她坐下,問她:“這麽喜歡做好事不留名?”


    “那是!”常安坐到陸崇給她拉開的椅子上,被陸崇伺候的時候多了,她感覺自己都已經習慣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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