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似乎起了爭執,雖然看起來隻有唐鶯像是在吵架,對麵的美人雲淡風輕像是在看戲一般。


    那美人下一秒就震驚到了常安,隻見她隨手拿了一隻裝了蛋糕的盤子,動作優雅地拍在了唐鶯臉上,拍的像不是蛋糕,拍的像不是臉。


    嘶


    常安心裏暗叫可惜。


    媽的!


    可惜了那塊蛋糕!


    唐鶯一臉不可置信地瞪著楚楚,顯然沒想到大庭廣眾之下,尤其還是在這種隆重的場合,對麵的人會絲毫不顧及,做出這麽出格的動作。但美人卻不覺得出格,置身事外地翹起紅唇微微笑著,囂張說的就是她了。


    唐鶯見許多人都在竊竊私語地看著自己,麵子掛不住了,崩潰地尖叫起來。


    她雖然從小不如唐小北受寵,但也從來沒有受過這種委屈,這個妖女不但搶走她的未婚夫,現在還讓她顏麵掃地。


    常安跟大多數人一樣,混在周圍的人群中一邊吃一邊看熱鬧。她忽然麵色一凜,眼睜睜看著唐鶯發瘋似的隨手搶過服務生的盤子,發狠地要打那美人的臉。


    唐鶯那張猙獰的臉著實嚇到常安了,像一條張著血盆大口的巨蟒一樣。常安怕那盛世美顏就此消失,也顧不了什麽,拿了一隻紅酒瓶朝唐鶯的膝蓋上打去。


    唐鶯的腿忽然受力,猛地趴跪了下去,盤子的棱角堪堪劃過美人的手臂,但還是出現了一道鮮紅的血痕。


    眾人呆愣間,周擎宴跑了過來,緊張地抱著美人檢查傷勢,哪裏還有之前那副不學無術流裏流氣的樣子?


    周擎宴與唐鶯解除婚約,另有新歡的消息在圈子裏已經傳開了,隻知道他早就有一個養在外麵的嬌滴滴大小姐,捧在手裏怕碎了含在嘴裏怕化了,曾經花名在外的浪子竟然像是要回頭。


    隻是常安不知道啊,驚訝地半張著小嘴被聞聲趕來的陸崇攬在懷裏,他自然看見常安扔酒瓶時那豪邁的動作了:“能耐了呀你,聚眾鬧事?”


    “周先生怎麽拈花惹草的,這美人可不能被他謔謔了。”


    常安看著周擎宴也不騷裏騷氣地喊“達令”了,看也不看唐鶯,一直皺著眉頭看美人的傷口,抱起美人要離開。


    美人的腰那麽細,美人的腿那麽長……


    “口水流出來了。”陸崇黑著臉捏常安的腰,給她解釋,“周擎宴跟唐鶯本來就是假的。”


    他可不會說周擎宴是為了套路兵工廠的事情才獻身的。


    “……哦。”常安看著美人被周擎宴抱著離開,失魂落魄地擦了擦嘴。


    熱鬧很快就散了,唐鶯也被唐家人帶走了,主人家活泛了一下氣氛,繼續這個橫生枝節的舞會。


    陸崇像大多數紳士一樣,做了一個漂亮的屈膝禮,彎下腰朝常安伸出一隻手。


    常安見他給自己找活兒幹,不滿地撅起嘴,為了不拂他麵子,還是乖順地攬上他的肩膀。


    常安開始時老是踩到陸崇的腳,小姑娘低下頭,看著那雙鋥亮的皮鞋上灰撲撲的,滿是自己小小的腳印子,將腦袋靠在陸崇胸前偷偷笑。


    陸崇幹脆將常安抱起來放到自己的腳上,腳把腳帶她跳舞,有力的手臂緊箍著她纖細的腰肢,帶著她在華貴的地毯上翩翩起舞。


    常安個子小身體輕,對於陸崇來說不值一提,近距離看隻覺得常安從頭發絲到腳尖都是精致的。


    跳舞是讓人感情升溫的好方法,人與人身體都緊貼在一起,淺淡的呼吸相互交織在一起,不分你我。


    常安閑不住,軟弱無骨地貼在陸崇身上,自己的動作完全是靠著他的,就跟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似的。趁陸崇不注意,一下一下親他的喉結,他看她時她就看別處,他不看她時她就親他。


    陸崇懲罰似的去掐她腰間的軟肉,常安咯咯地笑著,用手去摸那塊可愛的上下滑動的軟骨。


    兩人幼稚地玩得樂此不疲,被別人看在眼中,隻能感歎一句,原來名揚南北的陸會長有朝一日也會陷入溫柔鄉。


    第27章


    轉眼間秋天過了大半,常安由於天氣冷整日窩在家裏準備冬眠,爽了陸崇好幾次約。


    石錦街新開了幾家鋪子,陸崇帶人去考查,好巧不巧在一家賣安神香的鋪子裏碰見了常安。


    那小個子的姑娘穿了一件長到腳踝的鬥篷,腳上蹬著一雙圓頭淺口的小皮靴,正悠哉悠哉地站在半高的櫃台前結賬。


    別人都在過秋天,就常安顯得格格不入,仿佛已經步入了冬天。


    陸崇跟身邊的人低聲說了幾句便朝常安走去,他放輕了步子,站在她的左後方伸手拍她的右肩。


    常安怏怏地回頭看他,一副生人莫近的樣子。她臉色不太好,眼皮腫成了兩隻水蜜桃,大大的帽子下是懶得打理的蓬亂頭發。


    陸崇伸手摸她的額頭:“生病了?”


    “感冒了。”常安帶著濃重的鼻音,吸了吸鼻子,“鼻子堵,好多天睡不好了,我來買些安神香。”


    陸崇低頭看她手中提了好多包裹,接過來幫她提著:“生病就去醫院,買這些有什麽用?”


    “中藥西藥都在吃了,不管用。”常安因感冒鼻子和眼圈都紅紅的,像是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一樣。


    “我帶你去找私人醫生看看。”陸崇伸手攏了攏常安的外衣,把她包的嚴嚴實實,柔聲責備:“幾天了,怎麽不告訴我?”


    陸崇回頭跟同行的人點頭致意,表示自己有事先離開。


    其餘的人都是人精,知道陸崇是個體貼人的好好先生,十分通情達理地跟陸崇告別,表示剩下的事都交給他們,讓他好好陪常安。


    常安聳著腦袋:“快一個禮拜了……我告訴你有什麽用呢,你又不是神仙。”


    陸崇攬著常安走出門去:“生病了還有力氣跟我頂嘴,我看你病得還太輕。”


    “你別欺負我,不然我哭給你看。我是傷員,現在內心脆弱得很。”常安雙手伸進口袋裏,一邊吸鼻子,一邊四處觀望找車子。


    陸崇看出她的意圖,無情道:“別找了,跟我走回去,我看你就是一身懶散肉,活活懶出來的毛病。”


    常安眼睛睜得混圓,難以置信道:“果然男人都是大豬蹄子嗎?你不愛我了?”


    陸崇終於逮住機會控訴常安之前對他的冷漠:“我約了那麽多次,某人愣是一次沒答應,你說是誰不愛誰了,嗯?”


    常安自知無理,無話可說,低著頭踢腳下的小石子。


    陸崇見她一副可憐相,知道自己跟她生不起氣來,這個小東西太過漂亮,太過招人疼,做任何事情仿佛都是應該的。


    陸崇伸手去拉她的手,好聲好氣道:“走著發發汗,對身體好。”


    常安任他拉著,感覺到他的溫熱後主動伸進他大衣的口袋裏。陸崇敞開大衣,將她整個裹住,握住她冰冰的小爪子放進自己裏麵西服的口袋裏:“感冒了還穿這麽少,你還想不想好了?”


    “嗚……你別凶我,我好難受。”常安發出小狗一樣的嗚咽聲,整個人都透著一絲詭異的乖巧。


    陸崇見常安真的紅了眼眶,脆弱得不能再脆弱,整個人都慘兮兮的,哪裏還有之前意氣風發降妖除魔的威風模樣。


    “好好好,你可別哭,要不給你買糖吃?”陸崇帶她走到一個冰糖葫蘆旁邊,常安圓眼滴溜溜轉,挑了一串最大的,讓陸崇拿著喂她吃。


    由於昨夜的下雨,路上落了不少法桐樹葉,比人的手掌還要大,一個個被雨水浸泡地軟噠噠的,踩上去隻發出連黏的悶聲。


    常安冰糖葫蘆吃得開心,舌尖上酸酸甜甜,吃了一顆又一顆,像一隻嗷嗷待哺的雛燕,不停地索要陸崇手中的一串小紅燈籠,後知後覺地問他:“你怎麽會來這裏啊?”


    “來看鋪子。你少吃些,小心甜壞了牙。”本來就是給她嚐嚐鮮,萬萬沒想到常安看起來病怏怏的,竟然還這麽能吃。


    兩人相擁走在街頭,邁著緩慢的步伐,嗅著冷冽清涼的空氣,頗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常安走著走著犯懶,指尖點了一下自己的小皮鞋:“鞋子都髒了,陸崇你快找輛車,不然我不走了。”


    陸崇叉起腰看著她耍無賴,最終還是妥協了,走到她前麵蹲下高大的身子。


    常安心滿意足地趴在他寬厚的背上,被他托著屁屁背回了陸公館。


    ……


    秋天快要結束時常安的感冒才完全康複,與此同時,江北的商會也陸陸續續開始組織起來,一起商討冬天救濟會的有關事宜。


    常安很少生病,反正陸崇幾乎沒見過,但是她一生病就變成了小孩子,完全沒了平時的囂張氣焰。以至於陸崇在她生病的這段日子裏,養成了每天都去探望她的習慣,一呆就是大半天。


    他的許多公文資料都搬到她那裏了,一天一點也積攢了許多。


    救濟會的商討被安排在下午,上午時陸崇匆匆忙忙來到常安這裏,找一份上半年的經營材料,明明是常安生病,卻搞得他也沒了往日的風度。


    幾個人找了半天,最後還是阿齊從垃圾桶裏翻了出來,他粘了滿手的瓜子殼,興高采烈地朝陸崇揚了揚。陸崇聞聲從沙發下邊抬起頭,看著那又有口水又有瓜子殼的材料,來不及擦汗,目露凶色地瞪了一眼常安。


    霍正也擼著袖子氣喘籲籲地小跑過來,整個人都灰頭土臉。看見那材料的慘狀了然地歎氣,原來是被某人當成廢紙用來裝瓜子殼。


    而那始作俑者卻是最淡定的,小巧的腳上套著一雙白色棉襪子,正搭在小幾上搖晃著,裝模做樣地戴著陸崇的鑲邊眼睛看閑書,眼鏡太大戴不住,被她用一根水紅色的綢帶係在腦後。


    感受到幾個人的注目禮,瞥了一眼三人,見他們刷刷地挽著袖子,額頭上還掛著汗珠,常安不解道:“熱嗎?快入冬了呀!”


    由於前些日子見識到了常安的祖宗脾氣,三個人也不敢說重話。


    見陸崇和阿齊去了書房收拾東西,霍正聳了聳肩,看時間不早了,準備去陸公館找林逸拿午飯。


    常安則是眨了眨眼,一臉無辜,兩眼茫然。


    下午的商會準時進行,還未開始門口已經圍了不少記者,堵上了好幾台攝像機。


    臨時救濟會在早些時候就有了,是商會一起集資組織起來的,是為了救濟難民,以及冬天無法維持生計的窮苦百姓,主要給大家發放糧食布匹等生活必需品,發展到現在幾乎成了一個傳統。


    江北的商會有兩個副會長,其中一個就是唐世南。


    唐世南身為商會的副會長自然也要出席,隻是沉寂許久的唐老爺好似要又要開始活躍起來,滿麵紅光地跟大家高談闊論,出了好大的風頭。


    整個會議下來,反倒是陸崇這個會長沒說上幾句話。


    看唐世南那勢在必得的樣子,仿佛下了決心要在這次救濟會上分一杯羹,有了上次的教訓,這次估計他應該是做足了準備才出手的。


    最後陸崇根據近年來的商稅繳納以及盈利情況,折中敲定了一個恰當的份額。正如唐世南所願,臨時救濟會的重任委托在他身上了。


    臨走前,陸崇眼中帶著不明的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


    商會討論本不允許外人參與,記者都被擋在外麵,這一結束,記者們像是逮住機會似的,爭先恐後蜂擁而至。


    唐世南身邊圍了不少,大腹便便的身子很難移動,一位中年男記者在人群中舉起一隻手,問他:“唐先生唐先生,據說您與江南霍家聯手了,但您失信於人,請問這個消息是否屬實?”


    “自然不——”


    唐世南還沒回答完,另一位記者當仁不讓,搶著問道:“您是否認跟霍家聯手,還是否認失信於人過河拆橋?可霍老爺因此一病不起的消息確實如假包換,對此您怎麽解釋?”


    “唉,唐某前不久探望過霍老哥,身子確實是大不如從前,生老病死乃屬常事,這帽子可不能亂安。”


    唐世南說話時似乎刻意放慢速度一樣,急得下麵的記者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急也急不得,催也催不得。


    唐世南一邊說著不讓別人給他亂扣帽子,但同時他也在給別人亂扣帽子,見他不願多說,也不願沒事找事,不少記者任命地轉移目標。


    隻是無論怎樣的世道都有瘋狂的人,有個記者十分直白地準備打破砂鍋問到底:“聽說之前您是秘密南下的,霍家老二過幾天也有來北的行程,您既然不是與霍家聯手,那請問是不是與霍家不受待見的霍廉勾結了呢?”


    唐世南臉色難看地睥睨這些沒有眼色的記者,語氣也變得不好,開始咄咄逼人:“這位小記者真有意思,既然說了是‘聽說’,又說了是‘秘密’,那請問你又是怎麽知道的呢?西方都講究個隱私,那你猜我是不是也能用法律治一治你呢?”


    陸崇不知什麽時候出來了,在這尷尬的氣氛中忽然笑出聲來,打破了這凝固的空氣,“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唐老爺見識廣博,陸某佩服。”


    說完便讓阿齊等人清出一條路來,徑直離去了。


    唐世南看著陸崇的背影,以及都追著他跑掉的記者,恨得牙癢癢,用力用拐杖杵著地,發出不小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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