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慘叫聲中,不少人的注意力被那忽然炸起來的一堆火藥吸引。


    霍正左手提著一個蒙麵人,右手持槍,還能笑得出來:“你們這炸藥的質量挺不錯呀,竟然還能自燃,倒是給你們省下點火的錢了。”


    陸崇眼睛捕捉到那隻被炸飛的像小孩子玩具似的東西,朝那顆自以為藏得隱蔽的小腦袋瞪了一眼。就在這個空檔,有個人竟然衝陸崇舉起了槍,常安見狀顧不得暴露自己,朝那人開了一槍。


    遠處的那聲槍響在連天的戰火中並不突兀,隻是那個領頭的卻注意到了。


    常安的衣服顏色原本就鮮亮,在一群黑白灰的男人中十分顯眼,再加上陸崇讓她先行躲了起來,他知道這應該是一個重要的人。


    他看了看四周自己的同伴,大多數都已經犧牲了,剩下的也不超過十個人了,他準備先擒住常安。


    常安知道自己的位置已經暴露了,也不再刻意掩飾,目光緊緊追隨著陸崇,時不時幫他清理掉有威脅的人。


    在某一次開槍時,那個人終於找準了機會,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常安,朝她開了一槍。常安敏銳地察覺到危險,瞳孔微微一縮,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一個人影已經將他推倒了。


    在那個熟悉的懷抱中,常安聽到陸崇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到此為止對方的隊伍裏沒剩幾個人了,大多數已經被打倒在地,剩下的人見陸崇受傷,趁他們鬆散的空檔裏逃跑了。


    “不要追了。”見有人還要去追,陸崇出口製止。


    他們這邊人數損傷情況雖然比對方少,但現在實力也不如從前了,在摸不清對方是否還有埋伏的情況下,倘若現在貿然追上他們,也不一定能討到好處。


    在常安的攙扶下,陸崇用手摁著傷口,讓阿齊帶人將之前隱蔽起來的車子開過來。


    陸崇傷到了胸口上,鮮血不停地往外滲出,將原本的深色衣服顯得更深。在常安的攙扶下,他用手摁著傷口,讓阿齊帶人將之前隱蔽起來的車子開過來。


    常安從剛剛開始就呆愣著,陸崇給自己擋槍,對她心靈的震撼無疑是巨大的。


    陸崇雖然對她好,但……她從未想過他會舍命相救……


    她從來不相信一個人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另一個人,在她的常識裏,與人之間都是可以同甘但難以共苦,大難臨頭時都是各自飛的。


    陸崇半躺在地上,見常安安靜得異常,抬起手捏了捏她沒有表情的臉,以為她害怕,輕聲安慰道:“你別擔心,沒有傷到要害。”


    他手上的血都沾到了常安臉上,他想給她擦幹淨,可是流的血太多,怎麽擦都擦不幹淨。


    常安眨了眨眼,低頭看他,像是被突然點醒似的,眼中原本的迷茫和恐懼消散下去,聲線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別說話了,先把血止住。”


    周圍的手下站在一旁看著,等待常安的吩咐。


    霍正也跑過來,焦慮地轉來轉去。


    常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嘴巴繃成了一條直線,她脫下他的外套扔到一邊,看著衣服上留下的小小子彈孔,伸手沾了一點血。


    還好是暗紅色的,若是鮮紅的就不好了。


    纖細的手指將彈孔附近的某幾個位置死死按壓住,直到將皮肉緊貼到骨骼上。


    陸崇的呼吸變得緊促,常安的手有些發抖,眼睛漲的有些疼:“保持呼吸啊陸崇,隻要止住血很快就沒事的,你一定會沒事的…”


    說到最後,她不知道這話是說給陸崇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這裏什麽都沒有,沒有繃帶也沒有止血的藥物,她隻能用手指按壓住陸崇出血的位置,盼望著阿齊趕緊把車子開過來。


    霍家那邊忽然喧鬧起來,剛打退了敵人竟然就開始窩裏反。


    霍廉腿上也中了一槍,到頭來反倒是霍正這個最吊兒郎當的,卻成了最完好的一個。


    此刻,他們兩個正在地上扭打成一團,霍廉雖然受了傷,但卻像是沒有痛覺一樣,打起架絲毫不受影響,帶著股狠勁兒。


    原來是因為剛剛霍廉蹲下身去檢查那些屍體,確認了這些人是來打他的。霍正本來就不喜歡他,見所有人又是因為他損失那麽多,腦中回想起他大哥去世時的場麵,靈堂之上有人竊竊私語嘲諷霍家家裏養了一批狼。


    現在看來,霍廉真就像是一個災星。


    常安被他們吵得頭疼,隨手抓了一個陸崇的手下,讓他去把那兩個打得不可開交的人分開。


    陸崇雖然流出的血變得少了,但是臉色還是一片蒼白。陸崇努力保持自己順暢的呼吸,沒有說話,眼睛卻是帶著淺淺的笑意,看不夠似的一直望著常安。


    常安看著陸崇的眼睛,沒一會兒就移開了——她忽然發現裏麵飽含著許多內容,也讀出了一些曾經沒有注意到的情緒。


    她內心從未這樣慌亂過,知道是自己不懂事連累了陸崇,剛剛又被他無私的眼神嚇到。她隻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人,卻從另一個人眼中讀出“心甘情願”,她憑什麽呢?


    常安咬著牙再也忍不住了,失聲哭了出來:“你還有心情笑,你憑什麽為我擋槍!”


    陸崇沉默地看著她別扭的樣子,吐出幾個字:“我喜歡……”


    另一邊,阿齊很快就帶著人開著好幾輛車過來了,讓大家先就近去陸家老宅。


    在樹林裏過夜既是怕遇上野獸,也是怕遇上敵人,無論遇上其中哪一個,大家當時的精力體力也不會占優勢。可原本養精蓄銳了一個晚上,今早又全被打回了原型。


    來到一個繁華的地段時,阿齊派人下去找個電話陸公館打電話,讓林逸帶著醫生去陸家老宅。


    阿齊車子開得飛快,常安還是覺得慢,在車上度日如年,隻恨自己沒有一雙翅膀。


    陸崇的傷口雖然已經不再流血,但常安不敢鬆手,感覺自己的手指都麻木了,也仍然在用力地給他按住傷口周圍的血管。


    常安抽著鼻子,不停地跟他說話,叮囑他好好呼吸不要昏迷。


    幸好所有人都十分靠譜,等車子開到陸家老宅時,四五個醫生早已在門口候著了。幾個護工把陸崇抱下車子,放到擔架上抬進了他的臥室裏。


    阿齊下車時見常安還坐在車子後座,盯著自己滿手的鮮血發呆,隻以為她是被嚇到了,給她打開車門,勸道:“常安小姐,快進去吧,會長他一定會沒事的。”


    常安點了點頭,從車裏走了出來。


    一轉頭看見後麵的幾輛車也陸陸續續到達了,此刻也冷靜了下來,對阿齊說:“安排幾間客房給大家,派兩個醫生過去,不要去打擾陸崇了。”


    阿齊點頭說是,轉身下去安排事情。


    常安則是走到陸崇的臥室門口,在外麵一直等待著手術結束。


    差不多一個小時之後,醫生摘了手套,擦著滿頭的汗走了出來,見門口站著一個小姑娘,一臉慈祥:“別擔心,子彈已經取幹淨了,可能會發燒,但熬過之後就沒什麽大礙了。”


    常安點了點頭,禮貌地跟醫生說了聲謝謝。


    林逸過來時,發現常安正鬼頭鬼腦地站在門口,趴在門上往裏瞅,心生疑惑:“怎麽不進去啊?剛剛醫生還說多虧了前期止住了血,不然就算沒傷到動脈也活不成了。”


    林逸像是倒豆子一樣,將醫生剛才說的話全都吐了出來。


    常安眼神一直沒離開過床上的人,小聲道:“你說話小聲一點,醫生說他昏過去了,要好好休息。”


    “啊好……不過中槍這種事,我還真沒想過會被我們會長攤上。”林逸不知道陸崇是為常安擋的槍,也不知道常安為這件事內心波瀾未平,碎碎念道:“他一個經商的,招誰惹誰了這是——”


    常安盯著自己的腳尖,見林逸躡手躡腳推門進去,她抬頭看了一眼,也慢吞吞地走了進去。


    陸崇被打了麻藥,現在還昏迷著,雖然臉色還是蒼白的,但呼吸是平穩的。


    常安在陸崇床前靜靜-坐了一天,到了傍晚吃晚飯時才下肯來,霍正覺得常安安靜的有些不正常,剛要開導她,就聽下人說陸崇醒過來了,要見常安小姐。


    常安眼睛亮了一瞬,放下吃了一半的飯,踩著小皮鞋急衝衝地跑上樓去看他。


    陸崇臉色倒是不蒼白了,但常安不跟他說話,也不讓陸崇跟她說話,用手捂住他的眼睛,逼他繼續睡覺。


    作者有話要說:    收到了二女鵝的第一個雷,感謝小天使!!


    放出兩章慶祝一哈,大家女神節快樂哇!ㄋ淙煌砹思該隵3^)


    第33章


    半夜十二點左右,常安做了一個夢。


    夢裏的自己在一個道觀一樣的地方,半夜偷偷起來找吃的,結果小廚房裏的灶台忽然著了火,衣服也被點著了,又熱又嗆。


    黑暗中,常安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半夢半醒間感覺自己臉上貼著一個大火爐,好像真的著了火一般。


    常安打了一個激靈,醒了。


    臉側是陸崇的手,滾燙一片,常安被那溫度嚇了一跳,黑暗中猛地站了起來,摸著黑去開燈。沒留意一腿磕到凳子角上,卻也顧不上看,趕緊出去找醫生。


    醫生被急促的敲門聲叫醒,打開門後是一張焦急的臉:“他身上好燙!明明有按時吃藥的……你快、快去救救他!”


    醫生提著一隻白色小藥箱,被常安-拉得踉踉蹌蹌:“……小姑娘不著急不著急,發燒是正常現象……哎!慢點跑!”


    林逸阿齊自然也被吵醒了,跟著一起去看陸崇。


    從後麵看常安的架勢,但凡她個子高一點力氣大一點,毫無懸念會背著醫生爬上樓去。


    醫生淡定地給陸崇量了量體溫,拿出酒精,用鑷子夾著醫用棉給他擦拭腋下、脖頸等地方。


    常安靠在門口的高桌旁靜靜看著,因為驚醒,眼睛布滿紅血絲,像是剛哭過一樣。


    陸崇隻覺得冷得,眼前有些模糊,朝常安招了招手,常安猶豫片刻走上前去,隻聽見他聲音啞啞的,湊近了去聽才聽出來,他是在問她“哭什麽”。


    “我沒哭,陸崇,你是不是很難受?”常安握住他剛降過溫的手,不知怎得淚意上來了,“都怪我不會照顧人,連你發燒了都不知道。”


    醫生見小姑娘要哭不哭,水靈靈的眼睛裏憋著兩泡淚水,十分難過自責的樣子,忍不住再次安慰她:“哎……陸先生真的沒事,記得多給他喂些水喝就好了。”


    林逸送走醫生,看了看如膠似漆的兩人,拉著阿齊也去睡覺了。


    出門後,醫生嘴角牽起迷之微笑,搖了搖頭感歎道:“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唉,果然是我年紀大了!”


    常安這次不敢輕易睡著了,又是喂水又是降溫又是掖被的,忙到最後已經是後半夜了。


    陸崇覺得常安太過小題大做,可怎麽勸她她都不去休息,硬是要坐在他的床前陪著他。


    發熱來的快去的也快,溫度降下去之後常安才敢鬆氣,渾身的疲憊一下全上來了。


    常安見陸崇一直直勾勾看著自己,捂住他的眼催促道:“你快睡吧,我、我也要睡了喔……好累。”


    陸崇知道拗不過她,隻得說了聲好。


    常安趴在床邊,很快進入睡眠,帶著俱疲的身心沉沉睡了過去。


    ……


    大概是經曆了太多事,這一覺她睡得格外沉,醒來時天色早已大亮。


    常安舒服地伸了個懶腰,發現不對勁,原來自己正躺在陸崇的床上,周身都縈繞著他身上的氣味,常安忍不住往被子裏縮了縮。


    他身上沒有特別明顯的味道,但常安一聞就知道是他的。


    隻是一伸手,發現旁邊是空的,不見了陸崇的蹤影,常安著急忙慌地爬了起來。


    剛坐起來發現陸崇光著膀子,脖子上搭著一條白色的汗巾從浴室裏走出來,大概是因為睡的時間長了,他嗓子沙沙的,“醒了?”


    “你怎麽起來了?”常安衝到他跟前,檢查他胸口的紗布,是幹淨的沒滲出血來,叮囑道:“快躺下,醫生要你好好休養。”


    “小傷而已,不打緊。”陸崇用右邊的那隻胳膊攬住她,笑道:“要不你仔細看看,順便給我點包治百病千金難求的靈藥?”


    常安知道他在說剛認識時石錦街那次槍戰,她哄騙他的事,下巴一揚:“都說了千金難求,上次是友情價,這次你傾家蕩產也買不起呢!”


    常安臉貼著他裸-露的胸膛,肉貼肉的觸感讓她老臉一紅,隨手揭了枕巾,給他捂在胸前,“……仔、仔細著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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