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維爾屈膝側坐在窗台上麵,沉默地注視著那幾位討論得越來越熱烈的神官。他聽力極好,自然把他們說出的話都一字不落地聽進了耳朵裏。


    他靜靜地聽著,直到再也不能忍受一般側過臉,看向窗戶的另一側。


    在那裏,伊芙正規規矩矩地端坐在桌邊,專心致誌地看著書。


    自從清醒之後,夏維爾就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他變得再也無法直視她了。現在也是一樣,他的目光一旦觸碰到伊芙的身影,就迅速地垂落下去,在桌角跟地麵之間來回搖擺。


    夏維爾低聲道:“你為什麽要這麽說?”


    伊芙也不看他,連頭也沒抬,繼續盯著泛黃的書頁,平靜地問:“你是指什麽?”


    “殺死龍的人根本不是我。”


    夏維爾聲音短促,話音剛落,他就緊緊地抿起嘴唇,像是再也不願意多說一個字。


    伊芙不緊不慢地翻過書籍的一頁,聲音溫和:“這樣不是很好麽?你殺了一條龍,成功地將我救了回來,在此之前沒有任何一個人類能做到這樣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一個英雄——”


    “……不對。”


    夏維爾打斷了她,沒有被她話中編織的美夢所迷惑,重傷帶給他的疼痛並沒有消失,現在他又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痛苦,額上的青筋猶如潛伏的毒蛇一般抽動著。


    夏維爾麵無表情地開口道:“事情不是這樣的,我也不是英雄。我什麽都不是。”


    伊芙停下手中的動作,終於抬起了頭。


    “那你想讓我說什麽呢?”伊芙慢慢地說道,她甚至露出了微笑,“把事情的經過都一五一十地說出來麽?”


    夏維爾反射性地表達出抗拒:“……不。”


    他的臉色更加蒼白了。


    明明那麽高大、英俊,可是看起來卻又那麽可憐。


    於是,伊芙隻好用輕柔的聲音耐心地安撫他:“放心,我不會說的……這件事情會成為秘密,隻有我們兩個人知道。隻要你不說出去,就沒有人會知道——你會背叛我麽?”


    “……不會。”


    “那就太好了。”


    伊芙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隨後站起身,走到他的麵前。


    夏維爾感到了一絲緊張,他剛想別過臉,就被伊芙阻止了動作——伊芙伸出雙手,將纖細的手指插進他的發間,強迫他低下頭。


    她沒用什麽力氣,但夏維爾卻無法反抗,也不能拒絕。他隻好順從伊芙的心意,時隔多日後,終於與她對視了起來。


    紅龍留給他的傷口太過嚴重,不好好調養幾個月根本無法痊愈。夏維爾頭上纏著繃帶,臉上還有一些細小的傷口跟淤青,不過這都無關緊要,因為連他最為狼狽的樣子伊芙都已經見到過了。


    伊芙捧著他的頭顱,自下而上地看著他,盯著他的眼睛,說:“但是,僅僅‘不會背叛’我是遠遠不夠的。這一點,你自己也清楚吧?”


    “……”


    “畢竟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你會覺得愧疚、不敢麵對我也是理所當然的。但是一直這麽下去也不行。”


    “……”


    “那就補償我吧,夏維爾。做錯了事情,首先應該道歉,然後補償。你覺得呢?”


    “……”


    夏維爾緊抿著蒼白的嘴唇,綠色的眼睛裏映出伊芙那張美麗而又毫無表情的臉。他沉默著點了下頭。


    伊芙笑了起來,對他說:“那就當我的狗吧,夏維爾。”


    “以後我去哪裏,你就要去哪裏,自己咬著繩子乖乖地跟上來。我想做什麽事情,哪怕付出一切都要為我完成。永永遠遠地順從我、服從我,我一直想要一條聽話又忠誠的狗,聰不聰明倒無所謂……抱歉,我提出的要求對你來說似乎有點苛刻了。”


    伊芙一下一下地撫摸著對方金色的頭發,慢慢地說:“可是誰讓你做錯事情了呢?比起你犯下的錯誤、對我造成的傷害,我要求的這點事情根本不算什麽,對不對?”


    夏維爾垂著頭,注視著她,那雙碧綠色的眼睛一點一點地失去了光澤,在那裏麵映出的伊芙的臉龐也一點一點地消失。


    夏維爾動了動嘴唇。


    “……對。”


    “那你可以做到麽?”


    “可以。”


    “太好了。”


    伊芙像是真心實意地感到高興,她捧著夏維爾的臉,湊上去,將自己光潔的額頭與對方的額頭輕輕相抵。他們的目光和氣息也在這一瞬間親密無間地、完完全全地重疊在一起。


    “那我終於可以原諒你了……隻要你好好聽我的話。”


    ……


    【隻要好好聽你的話。】


    夏維爾低著頭,麵無表情地進行手頭的工作。即便他小心謹慎、一絲不苟,但一兩滴血液還是不可避免地濺到了他那張俊朗的臉上。


    在他的腳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具屍體,全都是身穿白潔長袍的神職人員,但是他們身上的長袍全都被汙血浸染,汙穢不堪,臉上的每一寸皮膚、每一條皺紋都凝固成了微微驚訝的神色——他們都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冰冷的劍光切開了喉嚨。


    夏維爾沉默著用劍尖挑開屍體身上的長袍,剖開他們的胸膛跟腹部,從裏麵取出髒器,放進旁邊的一個小箱子裏。


    他在心裏數了數至今為止收集的髒器數量,加上施法失敗的那些……還不夠,數量還遠遠不夠。


    他需要更多的髒器跟血液,才能把通道打開,將她找回來。


    那天他接到伊芙的紙鴿後就迅速地趕回了神殿,迎接他的是將神殿層層圍住的警衛、人群還有一具又一具的屍體。


    死的人再多對他來說都無關緊要,他在意的是,在屍堆裏麵並沒有伊芙。


    ……她一定還活著,並且在某個地方,等著他過去。


    舊域。


    他一定要去那裏。


    夏維爾自始至終一言不發,有條不紊地從屍體裏取出髒器。最後,他提起沉甸甸的箱子,準備離開這間死寂的教堂時,目光往下一移,發現有個髒兮兮的小男孩正躲在長椅底下,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看。


    教堂有時候會接濟一些貧民窟的孩子,如果發現有資質優越的好苗子,就會接回來好好培養,這樣的孩子長大後出於恩情,會對照耀他們的神明更加忠誠。


    夏維爾走到那個孩子麵前,猶如一道充滿壓迫力的死亡的陰影。但夏維爾並沒有殺了他,而是從口袋裏抓出幾枚金幣撒在地板上,叮當作響的金幣骨碌骨碌地滾到小男孩的麵前。


    “願神佑你。”


    夏維爾冷冰冰地說。


    與此同時,遠在舊域的伊芙仿佛也聽到了這一聲祝願一般,略有所感地睜開雙眼。


    她嚐試了一下,仍舊無法動彈,連輕輕地抬一下手指都做不到,喉嚨跟舌頭倒是慢慢地恢複了過來,但是嘴唇還是無法張開,所以也不能說話,隻能發出含糊不清的單音節。


    阿斯莫德說的“很快就能恢複過來”大概指的是對惡魔而言……他唾液中的麻痹效果對人類的作用時間應該更長,至於多久能夠恢複知覺……伊芙心裏也很沒有底。


    但如果僅僅是這樣,那倒還好。


    即便伊芙試圖分散注意力、別去在意,但還是無法完全忽略掉身邊這道興致勃勃的目光。


    賽貢趴在床上,支著胳膊,雙手捧著臉頰,像個看著心上人睡覺的清純懷春少女一樣不停地打量著她。細細長長的惡魔尾巴仿佛逗貓棒一樣在身後搖來晃去,時不時地湊上去,撥兩下伊芙耳邊的頭發。


    “她醒啦!她醒啦!”


    “終於醒了!終於醒了!”


    “好像還是不能動啊!可惡,喂,賽貢,你要把她留到什麽時候?!”


    “畢竟是阿斯莫德的毒素嘛~人類是很柔弱的,再把她多留一會兒吧賽貢~”


    “你忘了沙耶克的事情了麽?拜蒙會找上來的!拜蒙生氣是很可怕的,我不想被割掉舌頭!”


    “不會的不會的~有賽貢在,我們很安全的,是吧賽貢?”


    她一醒過來,賽貢掌心上的兩張嘴就開始嘰嘰喳喳地吵起來,為她的去留爭執不休。


    賽貢慢悠悠地說:“你們兩個不要吵了。等我玩膩了會把她送回去的,現在嘛……不著急。”


    第22章 故事   吃下惡魔的血與肉


    長相漂亮卻又性格頑劣的小惡魔擺出了一副不好好玩弄就不會輕易放過她的態度,伊芙一時無言以對,隻是默默地在心裏做好準備——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不管他會做出什麽舉動,自己都一定可以忍耐下來。


    像這樣落入任人宰割的境地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但不管多少次,她都會是最後的勝利者。


    賽貢首先脫掉了她的衣服。她身上的長裙設計較為繁複,賽貢剛開始還興致勃勃,然而發現自己翻來覆去都解不開腰間的細繩、手指還跟細繩莫名其妙地纏在了一起,於是他很快就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


    他動了動手指,用尖銳的黑色指甲割破薄薄的布料,然後才成功地脫掉了伊芙的裙子。


    他一邊脫,一邊還有空閑打量伊芙臉上的表情——不如說這才是他的本意。伊芙猜想,他現在的舉動,跟貓用爪子撥弄剛抓到的老鼠沒什麽區別。


    作為爪子底下的那隻老鼠,伊芙並沒有如他所願流露出任何緊張、不安、害羞、難堪的情緒,如果她現在可以活動身體,大概還會順從地低下頭、抬起手臂。


    盡管賽貢脫掉了她的衣服,但似乎他對女人的身體並不怎麽感興趣。


    伊芙的身體跟她的相貌一樣完美,每一寸皮膚都白皙、光滑、細膩,胸脯還算飽滿,腰很細。她來到這裏之後比起以前更加消瘦,一根根肋骨就像排列的山丘一般隱隱地伏在皮膚下麵。


    這樣的身體很容易令看見它的人產生出聯翩的浮想,但賽貢卻並不在意,他隻露出了一個“哦原來人類女性的身體是這個樣子”的眼神後就完全喪失了興趣,給伊芙保留了胸衣跟內褲。


    賽貢撐著臉,對她的身材指指點點:“你的胸不夠大,也沒有多少肉,全都是骨頭,摸起來也不怎麽樣。隻有腿勉勉強強還算可以。”


    伊芙:“……”


    “是不是隻有父親見過你的裸體?”賽貢突然問。


    伊芙不明白他為什麽會突然問起這個,她想了一下,從喉間發出了一道含糊的單音節,尾音拖得又綿又長,聽上去有點像在撒嬌。


    賽貢知道她這是在表達否定,他挑起漂亮的眉梢,繼續問:“那我就是第一個了?”


    伊芙沒有回答,隻是用微微濕潤的目光盯著他看,琉璃般的眼睛裏流轉著一丁點溫和的笑意。


    賽貢忽然開心了起來。


    但其實他也不知道這有什麽好高興的。他隻是隱隱約約地意識到,既然他是第一個,那他就應該是特別的。


    變得愉悅起來的賽貢抬起伊芙的左手,開始給她塗上黑色的指甲油。伊芙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有這種東西,不過看起來他似乎很擅長這些女孩子會喜歡擺弄的東西。


    賽貢一邊給她塗指甲油,一邊嘴裏哼著不成調的曲子,身後那根細細長長的惡魔尾巴晃來晃去。他哼了一會兒,很快,掌心上的另外兩張嘴也跟著唱了起來,三道不同的聲音此起彼伏地疊在一起,聽起來有些吵鬧。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啦啦啦~”


    “白癡!笨蛋!你唱錯掉了!”


    “人家才沒有,是你唱錯了,你才是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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