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歡不敢在鬆筵峰主麵前說對薑扶光的不滿,三言兩語把分隊的事兒帶過去。


    宗賢橫了鬆筵峰主一眼:“夠了,你的弟子沒出來,也沒必要拿別人的弟子撒野!”


    鬆筵峰主倒不敢對宗賢放肆,道:“宗主,我也是太過著急,這次裏邊的弟子可非同小可啊。”


    丹流是丹家的金寶貝,二百骨齡的凝丹巔峰,丹法雙修身具紅蓮淨火。薛歸寧薛紅羽外家是修真世家水家,父親也是玄陽宗的長老,薑扶光更是家世了得,哪怕薑如遇,也是天南薑家的人。


    這麽幾個人如果在同一次任務中喪生,他們背後的家族怎能善了?


    宗賢何嚐不知:“本座知道,讓玄陽宗宗內的陣修長老前來這裏,看看能不能看出一些端倪。”


    燈月峰主在一旁急得嘴裏起泡,他讓徒弟出門最好帶些靈石回來,現在卻有可能連徒弟都回不來,這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啊。


    等到玄陽宗的陣修到了,裏麵的人還能活幾個?


    燈月峰主懶得理鬆筵峰主在那朝人撒氣的本事,他展開自己的意,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薑如遇身上那獨特的意,有倒是有,但是實在是太縹緲,像是被人刻意遮掩了一樣。


    驀地,燈月峰主發現五百米開外一處石頭拐角處,有一株奇怪的植物。


    這植物葉寬似羽,遠遠望著令人有些眼熟,燈月峰主撲過去,他越走越近,赫然發現這株植物頂著的是個人腦袋,從模糊的五官人樣來看,有些像他的大徒弟。


    燈月峰主當然不會以為他那大徒弟好好在燈月峰種著,會跑到這兒來……那麽,全天下不可能有和他大徒弟一樣的植物了,製造出這株植物的顯然隻有看過大徒弟的另外一個人:薑如遇。


    燈月峰主一顆心漸漸震顫起來,他順著這株人頭植物看過去,果然,這株植物上還有另外的藤蔓葉片,全順著一個方向指去。


    他大喜,朝宗賢等人招手:“這裏!我們往這裏走!”


    不等宗賢等人跟著過來,燈月峰主便朝前方跑去。他一點也不等其他人,本來要惹來抱怨,但因為他慣常都是這種不三不四的性格,倒也沒人說什麽。


    一行人順著薑如遇用大地之力製造出的藤蔓走,成功到達迷霧妖村。


    他們都是修為高深的修士,在外麵看不出什麽端倪來,一進裏麵就知道別有洞天。丹流的師尊光真峰主感受到紅蓮淨火,第一時間朝宗賢拱手道別,繼而飛奔前往丹流等人的方向。鬆筵峰主等人隨之跟上。


    宗賢看他們離開,也沒阻止,隻再吩咐幾個長老和他們一塊過去,他則帶著另外的長老跟上燈月峰主的腳步。


    在白茫茫大霧之中,燈月峰主看不太清,卻能清晰地感受到薑如遇的意,他奔過去,離薑如遇越近,就越看得清楚她現在的狀況。


    他這個徒弟已經成了一個血人,身上、手上全是傷口,小腹處的血更是發黑,宛如從血水裏撈起來的一樣。她坐在那裏,在白霧之中如同一朵絕美的山茶花,過往劍修的冷淡鋒銳好似都減輕不少,豔而冷。


    薑如遇的五官旖旎風情,素日的冷淡讓別人不敢輕視,現在那被壓著的豔色好像一點一滴冒了出來。


    他道:“徒弟呀!”


    怎麽就被揍得劍意都變少了?


    薑如遇渾身無力,眼前陣陣發暈,提醒道:“師尊,捂住鼻子,別看那個植物,上麵有類似魅惑的力量。”


    薑如遇沒有多的靈力,她完全用的是大地之力來變出那像師兄的植物,可是大地之力變幻出的植物會帶著繁衍、魅惑的力量,這就是燈月峰主覺得薑如遇變得不那麽冷淡的原因。


    燈月峰主受到提醒,趕緊照著薑如遇的說法做。


    他豪氣幹雲地道:“誰揍的你,為師這就去為你報仇!”


    不隻他,就連宗主和其餘長老都來了,這個迷霧妖村裏什麽妖獸能那麽猖獗,他今日一定要它好看。卻不想,薑如遇用最後的力氣看他一眼,眉眼清冷堅定:“不,快跑。”


    這是她最後的力氣了,她變幻出的植物橫跨迷霧妖村裏外,那植物是薑如遇控製著大地之力按照大師兄的模樣一點一滴製造而成,一絲錯漏都沒有。這已經耗盡她的所有心力。


    薑如遇再也撐不住,眼睛闔上失去意識。


    “徒弟、徒弟……”燈月峰主拍拍薑如遇,見她確實醒不來,忙拿出一粒丹藥放在她嘴裏,宗賢這時候也走過來,道:“她說得沒錯。”


    宗賢環顧四周,這個古怪的地方幾乎囊括了好幾條山脈,詭異至極,連他在裏麵都不能視物,恐怕背後的黑手修為不在他之下。


    宗賢道:“如今我們在別人的地盤,打起來恐怕占不了什麽上風,不要意氣用事,先把活著的弟子救出去再說。”


    他見到薑如遇身上的血和斑駁的傷痕,已經不抱太大希望。


    連薑如遇都在這個迷霧妖村裏折成這樣,其餘弟子該如何?哪怕是宗賢,都隻能說盡量帶走活著的弟子……


    另一邊。


    化蛇身邊站著一個麵容上有黑紋的玄蜂,丹流、薛歸寧、薛紅羽和薑扶光都被牢牢地綁在四根黑柱上。


    迷霧妖村裏是沒有這樣幾根黑柱的,所以,這些黑柱其實是由玄蜂召喚出的小毒蜂凝聚而成,小毒蜂們鋪天蓋地發出嗡鳴聲,擠做一團,真就如同幾根黑柱。


    原來,這是因為丹流心死,不願意再用紅蓮淨火來幫助化蛇玄蜂提升實力,便被玄蜂把他們四人綁在了這兒。


    化蛇碩大的蛇頭飛到丹流旁邊,吐出蛇信:“再不把火吐出來,我們就殺了你和你的朋友。”


    丹流道:“難道我給了你們火,你們就不會殺他們?你們妖邪,滿嘴謊言!”


    玄蜂陰森森道:“但我們可以給她們一個痛快的死法,而不是……”


    他打一個響指,那些小毒蜂一個個地鑽入薛歸寧薛紅羽等人的衣服,在衣服裏麵蟄咬他們的肉。小毒蜂的毒液讓人又痛又酸,最恐怖的是還心理上的壓迫。


    她們根本不知道一會兒會有多少小毒蜂鑽進來。


    薛歸寧渾身都快被咬成紫紅色,他還不算,更恐怖的是薛紅羽,薛紅羽那張俏麗的臉蛋慢慢發生變化,變得蒼老無比,眼歪眉斜……美貌不再。


    玄蜂對丹流道:“我這幾萬隻毒蜂,每一隻的毒可能都不一樣,這位姑娘中的恐怕是讓人失去青春的毒。她還算運氣好,等到一會兒,還有更恐怖的毒一一施加在你們身上。”


    化蛇在一旁驚得蜷起尾巴尖兒,玄蜂不愧是玄蜂,毒得要命。


    他用獸的語言道:“玄蜂,你好歹毒。”


    玄蜂睨他一眼:“我不歹毒得不到紅蓮淨火,你能助我覺醒?”


    丹流眼睜睜看著薛紅羽遭罪,薛紅羽渾身發抖,越抖,毒蜂蟄咬得越厲害,她控製不住害怕,哭得不斷絕:“丹、丹師兄……別管我,別給他們火!”


    “嗤。”玄蜂冷笑,一隻毒蜂順著薛紅羽的喉管爬進去,薛紅羽登時發出淒厲的慘叫。


    薛歸寧不斷掙紮,丹流也道:“畜生!我不給你們火,你們衝著我來!”


    化蛇拍拍丹流的肩:“按照你們現在的說法,我們確實是畜生。”


    現在他們不都管上古叫上古獸??獸就是畜生。


    丹流沒心情和化蛇開這樣的冷笑話,他陷入痛苦和自責之中,另一根柱子上被綁著的薑扶光卻受不了了。


    她親眼見到薛紅羽如何花容不再,再親眼見到那隻毒蜂如何飛到薛紅羽肚子裏亂竄,薑扶光怕了。


    她怕一會兒自己也碰上這種毒,這樣的折磨比死還令人難受。


    薑扶光怕了,她周身的膽氣在毒蜂麵前潰不成軍,一往無前的勇氣是要付出代價的,誰不想安逸一點?薑扶光眼中淚光閃爍:“不,不,別再蟄我了……”


    她鼓起勇氣道:“兩位大人,我知道怎麽才能讓丹師兄心甘情願用火。”


    “薑扶光!”


    “扶光姐……”薛紅羽怕薑扶光又說出什麽驚人之語,大聲想要阻止她,又惹得毒蜂在自己肚子裏亂竄,發出痛苦的慘叫。


    這慘叫聲更讓薑扶光心抖,她更加堅定,心裏的慚愧根本抵不過恐懼,道:“兩位大人,丹師兄年輕氣盛,才不願意向你們低頭,我、我知道怎麽讓丹師兄低頭。”


    “哦?”玄蜂和化蛇對視一眼,沒有半點掩飾自己的鄙夷。


    他們雖然折磨薛歸寧丹流等人,但是倒也歎服這幾人的骨氣。相反,薑扶光這樣的人,無論是在修真界還是在月魔界,都是被人所唾棄的對象。


    就像是一條狗,不忠的狗誰會要?誰都怕它忽然咬自己一口。


    薑扶光不是沒看到這鄙夷,但她現在根本回不了頭,哪怕知道這兩個妖魔恐怕看不上她,她也隻能硬著頭皮走下去。


    薑扶光道:“丹師兄家中……”


    “薑扶光,你住嘴,你有沒有良心!”丹流暴怒,“我多少次對你施加援手,你在水牢時誰去看你給你丹藥,你今日如此背信棄義……”


    他話還沒說完,嘴就被化蛇封住,恨得額頭青筋暴露,卻一點法子都沒有,化蛇示意薑扶光繼續說。


    薑扶光臉頰熱辣,不知是羞愧還是什麽,她強自鎮定:“丹師兄,我這也是為了我們所有人好,你一個人不妥協,受苦的是我們所有人。為了你的傲氣,我們就活該受苦嗎?”


    “你朝妖魔獻策,不怕妖魔強大之後殺你親族好友,踐踏人族尊嚴?”薛歸寧怒喝,他的嘴也隨之被封住,隻能發出嗚咽聲。


    薛歸寧在這一刻想起一句話,有骨氣的修士不能說話,奴顏婢膝的小人卻可以,因為小人會諂媚,會賣利求榮。


    他痛苦無比。


    薑扶光則道:“二位大人修為超絕,要知道,丹師兄的生母和家中有嫌隙,一個人住在中陸饒順的一個巷子裏,沒有太多人服侍,二位大人如果用她來勸說丹師兄,恐怕才能成功。”


    丹流眼中已經遍布血絲,這個消息……這個消息也是他告訴薑扶光的,沒想到薑扶光在今日把此事獻給妖魔來威脅自己。


    化蛇和玄蜂也嘖嘖稱奇:“你倒比我們魔,更像魔。”


    薑扶光不敢領這讚譽,正要討賞,讓化蛇玄蜂二人將自己放下來時,天空中飛來一道長劍。


    鬆筵峰主大喝:“大膽妖魔!還不快快受死?”


    玄陽宗的救兵來了。


    薛紅羽眼中含著熱淚,拚命轉頭望向他們來的地方,化蛇和玄蜂嗅嗅味道,並不把鬆筵峰主放在眼裏,然而,他們識海裏忽然響起一道清冷出塵的聲音,姬清晝道:“別戀戰,走。”


    “……”化蛇玄蜂二魔完全聽命於姬清晝,不敢違抗他的命令,化蛇拍拍尾巴,想要卷走丹流。


    丹流的師尊也在這時趕到,一柄拂塵化作萬千雪絲,密密麻麻地纏住丹流、堵住化蛇卷丹流的路。


    化蛇和玄蜂現在畢竟沒有蘇醒,不過隻有血脈級實力,看見這麽多人來,姬清晝又不許他們戀戰後,隻能放下丹流離開。


    光真峰主這才衝向丹流,一拂塵轟散那些小毒蜂:“流兒!流兒!”


    赤霞峰主等人則奔向薛歸寧薛紅羽。


    這些修真界的天之驕子被折磨得不成樣子,赤霞峰主抱著薛紅羽,她是個女法修,要感性一些,見到薛紅羽如今成了這樣蒼老的容色,抱住她泣不成聲:“紅羽……”


    薛紅羽隻是哭,赤霞峰主以為她在擔心自己的臉,忙道:“師尊一定找醫修找丹藥治好你,你別怕。”


    薛紅羽不是怕,隻是傷心,這算是她人生中經曆的第一次真正的生死劫難,就碰上同門背棄……有幾個人被姐妹背叛之後還能有強大的心髒,薛紅羽如今心如刀絞。


    光真峰主則看丹流眼裏似乎蒙了一層陰翳:“流兒,你怎麽了?”


    丹流抬頭,朝光真峰主看了一眼 ,他聲音變得有些沙啞:“師尊……”光真峰主從未見過丹流這副模樣,正要細問時,丹流卻一把推開他,燃起紅蓮淨火朝薑扶光而去!


    紅蓮淨火如同肆虐的火蛇一般,衝著薑扶光的命門,他是真要薑扶光的命!


    這一切變故發生得太快,別說光真峰主,就連鬆筵峰主都沒反應過來,薑扶光被紅蓮淨火燒了個正著,這火焰撲也撲不熄,讓她受盡痛楚,在地上一直打滾想要撲滅這火。


    薑扶光靠著出賣隊友想換來少受罪,如今在紅蓮淨火的吞噬下,這罪卻是一點沒少受!


    她清麗的麵容布滿痛楚,汗水和淚水混合在一起,同地上的泥土一起打混。


    任誰也沒想到丹流被救下來後會先朝同門操戈,鬆筵峰主一劍朝他刺過去:“你瘋了?!”


    丹流現在卻連鬆筵峰主的麵子也不給,用紅蓮淨火格開鬆筵峰主這一劍,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這是下了死手。


    丹流恨,如果那兩個妖魔真去找他的母親,他的母親沒有住在丹家大本營,那會發生什麽?他要殺了薑扶光。


    “流兒,你!”光真峰主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見丹流行為有異,不得不一掌打暈丹流。


    “快、快救人……”他哆嗦著嘴道,眾人看著在地上打滾的薑扶光,都犯了難,被紅蓮淨火所燒,能拿什麽來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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