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天降異火的動靜哪怕有淩火道君之前布下的法寶遮掩,也遮掩不了太久,玄陽宗的宗主、峰主、弟子們紛紛趕來,就連薑夫人和薑扶光也趕過來。


    星光之下,這座山峰粉紫色的草絮飄飛在空中,沾著金紅的火焰,將黑暗點綴得浪漫無比。


    但修真界的人看東西不隻看浪漫好看與否,宗賢一眼看出那火有問題,同時也沒錯過淩火道君和薑如遇鬥得難分難解。


    他怕薑如遇出事,立即想進去阻止二人,然而,宗賢剛一動身,匆匆趕來的丹流就道:“宗主且慢。”


    丹流手中凝聚一朵火蓮,火蓮尖端本靠著那座山峰,卻馬上偏了一個方向,好似在躲避什麽。宗賢的神情凝重下來,丹流道:“此峰上不知是什麽火,品質尚且在紅蓮淨火之上。”


    紅蓮淨火天下第六,連紅蓮淨火都躲避不敢與之爭鋒的火焰,能是什麽?


    宗賢心中想了想異火榜上排在紅蓮淨火之前的火焰,唯一還在典籍之中有確切記載的是琉璃心火,琉璃心火是淡青色,和紅蓮淨火差不多,都和佛門有關。誰身具紅蓮淨火,按照紅蓮淨火上的佛力,誰就可以不懼心魔。


    琉璃心火的威力和紅蓮淨火差不多,它之所以排在第五,是因為琉璃心火還有一個作用:能幫助別人驅散心魔。


    目前,修真界最後一縷琉璃心火被供奉在澄心上門。


    排在琉璃心火之前的火焰有暗火、通天屍火等,排在第一的則是涅槃業火,可這些火焰太少見,這些火焰根本沒有具體記載,這也就導致宗賢等人看見涅槃業火也認不出來。


    涅槃業火隻在鳳凰涅槃時出現,鳳凰有多久沒出現,涅槃業火就消失了多久。


    丹流皺眉,雖然他也擔心薑如遇的安危,但他最知道異火的威力,他道:“宗主,現在此峰外麵好似有一層天然的結界,製住這些火焰擴散到別處,可如果宗主打破此結界進入裏麵,這些火一旦擴散,無人能夠澆滅。”


    到時候就是一場滅世浩劫。


    宗賢頷首,丹流說得對,他不能讓這火焰擴散。


    那麽現在,難道就光看著薑如遇和淩火道君打起來?


    除開宗賢外,燈月峰主也著急忙慌想去救薑如遇,他聽說不能從外麵打開結界,他對“意”的修煉出神入化,當即想要模仿那結界的意,融入結界內幫助薑如遇,然而,這結界本是天道擔憂鳳凰涅槃時的火傷害其餘人而設下的結界,上麵帶著一股子天道威壓,燈月峰主被威壓弄出一口血,顫了顫身。


    宗賢看他再下去恐怕命先不保,讓丹流看好他。


    宗賢看向南護道君,白發蒼蒼的南護道君朝他搖了搖頭:“本君也不能進去。”他頗有些自責:“這結界外還有一樣法寶,阻隔了最開始的靈力激蕩,因此,本君沒發現此地的異象。”


    他沉吟:“此法器上有無燼星海的氣味,世上能去星海的人隻有返真期以上的道君,想必,這法器是淩火道君的。”


    當然是淩火道君的法器!


    宗賢哪還有不懂的,必然是淩火道君偷上此峰殺人,為防止玄陽宗的人來阻撓,刻意設下法器。


    她實在是太過猖狂!真當玄陽宗不會翻臉?


    玄陽宗四位道君,宗賢調回一位,就是為了震懾淩火道君,讓她知道再有什麽私怨,薑如遇也是玄陽宗要保的人。淩火道君幾次言語輕侮宗賢都不放在心上,可她居然真敢越過雷池。


    莫說宗賢臉色奇差,就連南護道君麵色也不好——南護道君回來就是牽掣淩火道君,現在淩火道君做這樣的事,豈不是表明她不怕南護道君?


    南護道君表麵沒發作,但這一刻之後,這位玄陽宗僅有的四位道君之一,對上陵薑家的態度已經變成惡感居多。


    宗賢麵沉如水,氣沉丹田揚聲道:“淩火道君!這裏是我玄陽宗,道君同本宗弟子再有交惡,也不得在本宗眼皮底下打殺本宗弟子。”


    淩火道君聽到宗賢的話,氣不打一處來,現在是她要殺薑如遇嗎?是薑如遇要把她困在火海之內殺她!


    可是淩火道君疲於和薑如遇交手,不能作答,她也說不出這樣丟臉的話來。


    宗賢看她不願回話,同坐在輪椅上的薑夫人道:“薑夫人,如果貴道君一定要如此做,眾目睽睽之下,我玄陽宗毫無顏麵,以後我玄陽宗也不會給你們任何顏麵。”


    宗賢沒有說假話,薑如遇是他看好的弟子,也隻是一個看好的弟子,所以在之前,宗賢沒有因為維護薑如遇一定要和上陵薑家和淩火道君呈水火之勢。


    但現在可不一樣,現在所有人都看到,淩火道君在玄陽宗的地盤上打殺玄陽宗的弟子。


    這件事被這麽多人看到,如果宗賢還要和上陵薑家虛與委蛇,還屈從於利益,那麽,之後玄陽宗的弟子還有什麽安全感可言?


    薑夫人臉色仍呈現灰青,顯然,她體內被破壞的生機仍然沒被修複完全。


    薑夫人現在已經知道自己的腿沒救,她心內深恨薑如遇,但仍然不肯讓自己顯得刻薄,畢竟現在天下人都知道,是自己非要跪下去才壞了雙腿。


    薑夫人輕言道:“我也不想如此,我勸勸道君,但不一定能勸動。”


    薑夫人作勢要揚聲說話,卻像是嗆了風一樣咳嗽起來,薑扶光在一旁心領神會,道:“母親,你的傷還沒有好,哪裏能大聲說話?”


    薑扶光沒有薑夫人的年歲長,現在也就沒薑夫人會偽裝。


    現在有淩火道君來給她撐腰,她更少了幾分謙虛,暗含快意地看著薑如遇被淩火道君逼得毫無還手之力的樣子,給宗賢道:“宗主,扶光此刻不是玄陽宗弟子,本不該插手此事,但是,現在裏邊的一個人是我祖母,我不得不說兩句。”


    宗賢冷著臉聽她說什麽。


    薑扶光憂愁道:“我的母親被如遇所傷,我祖母見了一定心痛難忍,她想為我母親報仇再正常不過。宗主煩憂的不過是祖母不該在玄陽宗範圍內殺薑如遇,可我母親也是在玄陽宗範圍內被薑如遇所傷,我祖母此刻所做的不過也是重複了薑如遇之前所做之事。”


    她輕笑一聲,道:“現在,宗主不敢進此峰,我母親和我人微言輕也不能阻止祖母,玄陽宗呢,也不能失了麵子,依扶光看,既然阻止不了此事,不如粉飾此事。宗主不如將此事定為如遇和我祖母間的決鬥,如遇性子這麽桀驁,衝撞了祖母,二人打起來……這不過是場突發的戰鬥,不是仇殺,生死自負,也就不存在踩了玄陽宗麵子。”


    宗賢冷笑:“本座之前不知和你交好如丹流、性子純善如薛家兄妹,為何都對你恨之入骨,聽你此話,本座好似都回到了當初你向妖魔獻媚出賣他人的時候!”


    薑扶光臉色騰的一變。


    宗賢厭惡地看向她,這薑扶光所言把薑夫人自作自受的傷歸結到薑如遇頭上,把淩火道君仇殺薑如遇變做薑如遇衝撞她在前,而她顛倒黑白讓宗賢幫她的理由不過是為了玄陽宗的麵子。


    為了區區麵子,就能枉顧事實的人,難怪能做出當初的惡事。


    宗賢在這一刻對薑扶光的厭惡到達頂點,不管薑扶光的話多麽在表麵為他著想,這種惡心感他也揮之不去。


    宗賢很少這樣當著所有人口出惡言,薑扶光當初的事又浮現在眾人心間,眾人都厭惡地看著她。


    這時,卻是南護道君說了一句話:“你們上陵薑家的意思是,此事純屬情急時出手,生死勿論,誰也不能怪罪誰殺了誰?”


    他這話問得蹊蹺,薑扶光不知南護道君為什麽要這麽問。


    可是,道君問話她也不能不答,更不能答隻能淩火道君殺薑如遇,以薑如遇的修為,傷了上陵薑家唯二的道君,上陵薑家怎麽可能善罷甘休?


    這話,薑扶光臉皮再厚也不可能當著眾多玄陽宗弟子的麵兒說出,她又看了看山峰,山峰上,薑如遇用的落花劍法前期很弱,被淩火道君全麵壓製。她之所以不死,都是仰仗著身上的火。


    薑扶光心中定下來道:“是,道君。”


    “哈哈哈哈哈!”南護道君笑了幾聲,“好,你們上陵薑家當記得此話。”


    南護道君是返真期以上的道君,論眼力超出現場除了燈月峰主外的所有人,燈月峰主傷重,現在隻他眼力最佳。


    他可看得清楚,薑如遇此時看似弱極,但這麽弱,淩火道君都不能殺死她,而且她的劍法可一點沒亂過,南護道君更是品出一絲更大的危險。


    山峰之上。


    薑如遇心無旁騖使用落花劍法,她的劍招如雲如雨,沒有絲毫凝滯之感,周圍的火焰全被她拋在腦後……越是心無旁騖,也就越容易使出萬劍朝宗。


    她此時眼裏隻有劍,不像剛才一樣擔心涅槃業火,擔心各種各樣的事情……沒了這些事的煩憂,薑如遇如清風盛開,蝴蝶自來一般,劍意如織,越來越強烈。


    落花劍法不知何時被打斷,山峰地麵插著的鐵劍和外麵修士們的劍都顫動起來。


    這一刻,萬劍朝宗又被用出來了。


    外麵修士們的劍想要衝破結界進入此山峰,被天道的結界死死攔住,而山峰內的鐵劍則如遊龍一般,自動組成萬劍朝宗,莎行草草絮上沾著的涅槃業火也被這些劍尖帶著,風風火火地衝向淩火道君。


    淩火道君用的是歸風摧火掌,可現在要殺她的卻是真正的火和劍。


    淩火道君縱然有千萬分、身,但是分、身越多,接觸到的劍和火也就越多。


    這些劍蘊含的是萬劍朝宗自帶的真正劍意,相當於無數個身具劍仙級別劍術的人正在用劍,哪怕靈力弱,但這種劍意下組成的劍陣,也如不知疲倦的劍龍,不斷朝淩火道君刺去。


    什麽叫做千刀萬剮?現在就叫。


    淩火道君再強強不過世間最具殺傷力的劍和火,她手臂上、腿上全是被劍割出來的傷口,這傷口再被零星的涅槃業火一燒,皮肉焦黑外卷,涅槃業火的威力和極冰之焰不同,極冰之焰摧毀生機,涅槃業火則是摧毀肉身——因為它本身是想摧毀鳳凰的肉身等待鳳凰涅槃,重獲新生。


    鳳凰每一次涅槃,肉身會更加完美無瑕,力量也更為強大。


    尷尬的是,淩火道君並不是一隻鳳凰……也就是說她被涅槃業火破壞的身體,永遠不能恢複,


    淩火道君身上全是被涅槃業火燒沒的皮肉,坑坑窪窪,如今全部凹陷下去……劍傷伴隨著坑窪,哪怕修為高深如淩火道君,都不能免俗,痛苦大叫起來。


    她的叫聲蒼老、布滿痛楚,如同一隻惡鬼,令聽到的人心裏發寒。


    山峰外的人,包括南護道君在內,南護道君本看出薑如遇或許會反敗為勝,但也沒想到她打了一個這麽漂亮的翻身仗。


    難怪宗賢為了她這麽個普通弟子,讓自己回宗掣肘淩火道君。


    薑扶光和薑夫人則驚訝地看著麵前的場景,怎會如此?原本一隻處於下風的薑如遇居然會傷到淩火道君,那可是返真期的淩火道君,整個修真界都隻有十五個道君!


    薑夫人心底有些發寒,和薑如遇對上以來,她的腿成了這樣,如今就連道君也……薑如遇是什麽東西?


    她真的是人嗎?


    薑扶光則比薑夫人快一步清醒過來,上陵薑家就這麽兩個道君,祖母一定不能有事。


    薑扶光顧不得其他的,將手做喇叭狀,放在嘴邊:“薑如遇!你若敢傷我上陵道君,我上陵薑家不會放過你!”


    不等山峰內激戰的薑如遇回答,丹流就嘲諷道:“無論她怎樣做,你們都不會放過,連道君都親自出馬殺她,我倒好奇,你們上陵薑家如果現在叫做放過,那你們的不放過會是什麽樣?”


    丹流斜睨薑扶光一眼,薑扶光想到丹流的雷霆手段,不由一怵。


    南護道君也看著她:“你可說過生死勿論,總不能……”他笑眯眯,卻無人敢輕視,“總不能你說的生死勿論是指淩火道君殺我宗弟子可以,我宗弟子傷她就不行。”


    薑扶光怎麽敢和南護道君頂嘴,她冷汗涔涔,這才後知後覺發現難道自己又給上陵薑家惹了一個禍?


    難道,難道因為她一句話,薑如遇哪怕傷了殺了祖母,上陵薑家也不能追究?


    第50章 蚍蜉尤撼樹完   從來沒人敢動他的尾巴……


    涅槃業火身為天下異火榜第一, 足以燒毀鳳凰的軀體,為什麽淩火道君能在滿是涅槃業火的山中存活這麽久?


    這是因為涅槃業火隻是為了幫助鳳凰涅槃的火,不會燒及他人, 哪怕薑如遇特意將涅槃的地方選在種滿莎行草的地方, 也隻有少量的涅槃業火點燃莎行草草絮,這樣的餘威原本已經足夠殺人, 但淩火道君是返真期修為, 所以,她才能存活這麽久。


    淩火道君現在被飛騰在空中的鐵劍和火焰追逐著, 發出痛苦的嘶吼。


    這樣淒厲的嘶吼讓一些膽小心軟的弟子都心有餘悸, 捂住眼睛不敢直視, 但她們下意識想到如果不是薑如遇有這麽古怪的劍招,現在被關在裏麵殺死的就是薑如遇。


    現在淩火道君不是活該嗎?這樣一想,這些弟子又坦然自若地把手放下來。


    淩火道君現在毫無招架之力, 但百足之蟲尚且死而不僵, 更遑論她堂堂道君。


    淩火道君一咬牙,決心拚了……修為越高的修士越往上晉升,天劫也就越厲害,所以, 大多數修士都會為了抵抗天劫而尋找法寶。淩火道君有整個上陵薑家的全力供養,更有多年雲遊的機遇,她早為自己準備好了足以抵抗天劫的靈器——帝皇鍾。


    這帝皇鍾同東皇沒有任何關係,原本是供奉在人間帝廟裏和天地溝通的祭祀用具, 但因為受帝王香火,上麵沾染了人間曆代帝王澤被蒼生的福澤功德,久而久之,帝皇鍾在人間就變成靈器, 被淩火道君所得。


    帝皇鍾上的福澤深厚,連天劫都能消弭,但,這些福澤功德用完就沒,所以是一次性靈器,淩火道君不肯輕易使用。


    淩火道君原舍不得用自己保命的至寶,但現在她已經沒有辦法了。


    她的手探進儲物空間內,薑如遇如何能讓她得逞,她操縱著冰冷的長劍,空中長劍登時再換陣勢,打得淩火道君措手不及,重重劍光掩映之下,薑如遇如一道孤鴻驚影踏劍而去,蘭若劍削向淩火道君的手。


    此劍出其不意,劍勢猛烈,一劍削下淩火道君一塊皮肉,淩火道君忍痛一掌拍開此劍,怒罵:“好一個賤人!”


    薑如遇的蘭若劍被拍開,她咽下一口血,順勢在空中一蕩,化解淩火道君的掌力,繼而蘭若劍朝淩火道君的左眼刺去——這左眼離薑如遇的劍最近,淩火道君現在滿腹心神都在拿帝皇鍾的手上,對眼睛的防禦最小。


    蘭若劍輕輕地刺進淩火道君的左眼,極冰之焰緊隨而去,極冰之焰能斷整個眼部的生機,現在淩火道君不隻左眼看不到,就連右眼也漸漸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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