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薑如遇察覺自己和姬清晝的理念有所不同,她認真道:“姬清晝,我也曾受修真界人族恩惠,我恐怕和你不一樣,我會選擇對抗天道,但不是用和你一樣的方式。”


    姬清晝有些失望,但也不算意外。


    他親自查過薑如遇,知道薑如遇出身天南薑家,會耳濡目染天南薑家的做派,這也是之前姬清晝放著薑如遇這麽一個未來會成長的鳳凰不拉攏,幹脆利落想殺死她的原因——極冰之焰克製他,薑如遇的經曆不可能不維護修真界,所以她會走上冰鳳的老路和他作對,他自然想殺她。


    現在,姬清晝卻改了主意。


    因為他發現,薑如遇不是那種為天下大義而完全棄自身利益不顧的蠢貨。她的經曆會導致她現在選擇對修真界留情,這非常正常,但以後可不一定。


    因此,姬清晝沒有理會薑如遇的拒絕,將掌心玉佩扔到她身上:“拿去。”


    他的手看似在空中隨意一劃,那龍形玉佩上立馬多了一隻鳳凰,姬清晝記憶力過人,這隻鳳凰被他雕刻得栩栩如生,一道光芒在薑如遇身上一閃,瞬間,她仿佛和那玉佩多了一些感應。


    “月魔界中有一鳳翎殿,裏麵有部分鳥族獸。”姬清晝臉不紅心不跳,實際上,月魔界的確有有這麽一個殿,但因為他厭惡鳳凰,之前此殿名字一直是鸞翎殿,用和鳳凰血脈相近的青鸞命名。現在,姬清晝有意拉攏薑如遇,自然不可能當著統領百鳥的鳳凰再把那個殿叫做鸞翎殿,這大約會令每一隻鳳凰生氣。


    “薑如遇,現在,你是此殿殿主,以後殿內的獸無論你要他們做什麽,他們都會聽你號令。”姬清晝隨手打了一道敕令下去,敕令完成那瞬間,玉佩上鳳凰的眼睛多了一抹冰涼的銀輝。


    “多謝好意,但我沒法幫助你,就不能接受你的東西。”薑如遇忽然成為月魔界的殿主,卻根本不能接受。想也知道,這個殿主能夠統領月魔界內的鳥族獸,在月魔界也屬於舉重若輕的地位。


    而且,薑如遇並不癡傻,這個所謂殿主之位,是一柄雙刃劍。


    試問,修真界和魔界尚且有仇,更何況月魔界?她忽然成為月魔界殿主之一,按照修真界正道的秉性,以後修真界自然而然會把她看做敵人。姬清晝這明著是送東西,實則是個坑。


    修真界其餘人薑如遇不在乎,她在乎天南薑家的人。


    薑如遇現在就要把玉佩還給姬清晝,姬清晝一根手指抵住玉佩,薑如遇現在元氣大傷,根本推不過去。


    姬清晝道:“你不要玉佩也沒用,敕令已下,哪怕你扔掉這麵玉佩,你仍然是板上釘釘的月魔界殿主。”


    “姬清晝。”薑如遇有些光火,氣得手指發軟。


    姬清晝隻當自己沒看到她的不悅,但也不欲與她再爭辯推讓下去,幹脆一個法訣過去,把玉佩綁在薑如遇腰間。


    薑如遇馬上試著拿下這玉佩,玉佩卻絲毫不動。


    姬清晝道:“我知道你的擔憂。”他低聲嗤笑一聲,“你以為,你不是月魔界的殿主,修真界就會接納你真正的身份?”


    薑如遇真正的身份根本不是人,這是她和修真界無法逾越的鴻溝。


    姬清晝隻是戳破了這個殘忍的事實:“你應該知道,他們的看法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薑如遇,你以為世間如你一樣同兩族都有關係的能有幾人?他們沒有你的經曆,更沒有和你一樣的胸懷,隻會把你當敵人,無論你為他們做了什麽。”


    “我隻為我想保護的人做事。”薑如遇隻想保護天南薑家的人,她並沒想過保護天下人。


    這樣的話題沉重深奧,涉及太多不確定性。


    薑如遇斂眸:“姬清晝,你也可以考慮做一個說客。”


    她說的顯然是姬清晝曾經諷刺她不做劍客做說客的事,姬清晝全盤接收這話,微微挑眉:“總而言之,薑如遇,我才是最適合你的歸屬。鳳凰本身掌管天下飛禽,鳳翎殿給你也沒什麽,這是我能給你的誠意。”


    薑如遇仍然要拒絕。


    姬清晝道:“你不必拒絕,第一,你拒絕不了我的決定。”這倒是實話,姬清晝看起來如清高謫仙,但實際的性格並不好說話,隻要薑如遇打不過他,就拒絕不了他的決定。


    “第二,我告訴的是你能夠讓鳥族獸做一切事情,我都不會過問,哪怕你讓他們對付我。”姬清晝道,“我也並不會散播你是月魔界殿主的消息,你的風險並不來自於我這邊。”


    薑如遇如同置身在一片沼澤之中,姬清晝不愧為魔道之主,很擅長做這樣的事。


    他不過是在攻心罷了。


    薑如遇知道,姬清晝說到做到,一定不會幹涉薑如遇管轄鳥族獸,但是這些月魔界的獸都不可能轉頭真正攻擊姬清晝,所以,薑如遇最多讓鳥族獸做其餘事,對付別人。姬清晝卻能從中獲得她的好感。


    等到哪一天,薑如遇如果真和修真界發生了不可愈合的摩擦,月魔界就會因此成為薑如遇的首選——鳳凰的加盟,對月魔界當然是大好事。


    薑如遇猜測,姬清晝這個做法中還含有一絲深意:現在薑如遇同人族相處多,姬清晝現在親自把和鳥族獸相處的機會送到薑如遇麵前來,薑如遇隻要和鳥族獸相處,對獸這邊的感情還會更上一層。


    他有這麽多打算,偏偏確實沒有傷害薑如遇,隻是踢了個為難的選擇給薑如遇選。


    薑如遇有自己的想法——姬清晝知道的東西比她多,他的打算肯定也不可能小,否則不會惹得當初冰鳳麒麟阻止他。之前姬清晝要殺薑如遇時,不會這麽對她“循循善誘”,現在他一變化,令薑如遇覺得更加危險。


    姬清晝有許多隱瞞的事,她如果想不潛移默化被姬清晝的觀念影響,就一定要拒絕和月魔界的鳥族獸相處。


    薑如遇現在想了許多東西,有些頭疼,她道:“我休息一會兒。”


    姬清晝沒有阻止薑如遇中斷這個話題。


    她現在能中斷這個話題,可之後,姬清晝不信一隻鳳凰能憋住和鳥族獸接觸。


    第58章 龍鳳語香蘭八   求偶音靡靡


    山洞裏清幽靜謐, 時光飛逝而不知絕。


    薑如遇靜養恢複體內元氣,姬清晝則在研究星河碎。星河碎是龍族至寶,鏡麵內蘊含兩大力量, 一樣力量是擁有驚濤駭浪的上古大河, 水能救人,也能殺人, 在龍的掌控下, 這條大河更能化成洶湧的殺手,奪人性命。姬清晝看重的卻不是星河碎的殺傷力, 而是裏麵的另一層力量——星辰之力。


    星辰的力量和薑如遇得到的大地之力一樣, 都能在龍鳳原本掌管的水火體係外再開辟出一個天地。


    薑如遇靜養, 姬清晝凝神細看星河碎。偶爾,他會伸出手指在星光微動的鏡麵撥動一點星光,山洞裏的氣氛靜謐祥和。


    薑如遇歇了會兒, 她隻是失去了一些元氣, 並非什麽事都不能做。見姬清晝在看星河碎,她也拿出鳳凰神墓所幻化的書。


    鳳凰神墓是一個機關,如今為何會化作書?


    薑如遇一翻開此書扉頁,上麵便回答了她的困惑, 鳳凰神墓觸犯規則,身為鳳凰煉製出的寶物,卻犯下殺害鳳凰的戒律。現在,鳳凰墓地拒絕鳳凰神墓再作為守墓的機關。


    當初煉製鳳凰神墓的鳳凰也想到機關畢竟隻是機關, 從某種角度來說,機關最忠誠不會變節,但從另一種角度來說,機關也最為死板不知變通。


    這位鳳凰族的煉器師具有大智慧, 想到如果有朝一日,鳳凰神墓能下手殺害鳳凰,隻能說明此時已經沒有別的鳳凰能處置擅闖鳳凰墓地的鳳凰,鳳凰神墓才會死板動手,那時候的鳳凰族一定遭受了大災。


    所以,他設下規則:鳳凰神墓有殺害鳳凰之舉後,會變為一本書,此書中記載了這位煉器師所知的一切有關鳳凰族的修煉方式以及他的煉器心得,目的就在於用這本書中所記載的知識,讓有幸得到它的鳳凰能夠成長、具有自保能力乃至於恢複鳳凰族的榮光。


    薑如遇感歎這位煉器師的智慧,同時心歎,能夠煉製出鳳凰神墓這樣機關的煉器師的煉器心得,足以讓任何一個煉器師為之眼紅。


    薑如遇再翻開幾頁,此書記載,上古煉器師把煉製的器物分為幾個品階,分別是法器、靈器、仙器、神器……鳳凰神墓這樣的大機關,就是仙器頂峰,和神器隻具備一線之隔。


    薑如遇不禁沉吟深思,她雖覺鳳凰神墓之前行為惱人,但也不得不承認,鳳凰神墓能夠同時創造出兩個空間,每個空間裏時間流速自然,人物真實,儼然是兩個小世界,如果沒有規則製約鳳凰神墓,她現在已經死在鳳凰神墓手裏。


    這樣的機關,也不能被稱做神器?


    更別說鳳凰神墓具備一定靈智,在擁有靈智的同時保證絕對忠誠,這樣的機關仍然不叫神器?畢竟,開靈智不難,難的是具有靈智還那麽忠誠。


    薑如遇往下看去,書中記載神器常常是山川天地化開時就自動生出的寶物,渾然天成,不經過一點人工斧鑿的痕跡又具有強大的力量,才能叫做神器。其餘煉器師所煉製的寶物中,最高品質的是頂級仙器。但是,其中也分兩種情況——一種是尚能成長的頂級仙器如果之後有合適的機遇,頂級仙器就會晉為真正的神器。


    還有另一種情況是那寶物通過煉器師的手段,最多隻能到達頂級仙器的位置,再沒有一絲進階的餘地。


    鳳凰神墓就屬於能進階的頂級仙器。


    薑如遇隻看了這本書中所記載的寥寥數語,就覺得茅塞頓開,難怪當初她煉製的回春花針引來天象,治療能力強大,也隻是法器。那是因為回春花針同樣是一件能成長的法器,以後到底能達到什麽程度,尚未可知。


    這本書中還記載了如何給寶物進階的法子,薑如遇細細查看,她還翻到有關神劍的鑄造——蘭若劍,薑如遇的蘭若劍正好需要重鑄。


    薑如遇還想再往下看的時候,卻發現無論如何也翻不過去那書頁。


    她手指稍稍用力,書頁就像被針線縫好一樣半點不動。


    看樣子,她的靈力和修為並不能再讓她翻看下麵的書頁。空懷寶山而不能盡攬,對薑如遇來說實在是一件遺憾。但同時,這樣的規定也能防止她得隴望蜀,知道的太多而不腳踏實地,還是一樣樣來為好。


    她又把書頁翻轉回去,看看上麵記載的幾個鳳凰族的小法術。


    第一個法術是……薑如遇一直沉靜的目光忽然一愣,這個法術幾乎不能算作法術,隻算是鳳凰一族的清鳴?這書上的文字是鳳凰的文字,現在薑如遇能夠毫無阻礙的看懂——鳳凰不同聲音的清鳴,代表不同含義,百鳥聽到不同聲音的鳳凰叫聲也會做出不同的反應。


    薑如遇現在有些好奇,反正她現在元氣虧空,最好不要用靈力。趁這個機會學學如何以聲號令百鳥也剛好。


    薑如遇照書上所說,聲隨心動,輕啟朱唇,一聲似鳳鳴又似鳥鳴的聲音響起。


    一聲悅耳如清晨露珠從荷葉上滴落到水麵,輕巧而靈動的鳳鳴落在山洞之中,鳳凰不愧號令百鳥,薑如遇的嗓音條件一直得天獨厚,更別說現在自動學了鳳凰的發聲。


    姬清晝本全心研究星河碎,聽聞此聲後指尖一頓。


    他麵無表情抬頭,看向薑如遇的方向。姬清晝是上古存在的龍族之王,和薑如遇這樣活了二十年才知道自己是鳳凰的半吊子不同,姬清晝非常懂鳳凰一族的叫聲。


    被他揍過的鳳凰數不勝數,有的鳳凰年紀小,被揍哭後就會發出這樣的聲音。龍鳳好歹也有過這麽久的糾纏,姬清晝一耳朵就聽出這是鳳凰的撒嬌求饒聲。


    他深深地看向薑如遇,似乎在判斷她想幹什麽。


    薑如遇冷臉似玉,她專心看手中的書,判斷自己剛才的發音正不正確。她發現正確的發音居然比她學功法還要難,薑如遇又按照發聲方式,冷淡大氣捧著書,卻更大聲標準的“啾”了一聲。


    姬清晝差點一指頭點錯手中星河碎中的星辰,因為這聲“啾”聽在他耳朵內就是理直氣壯毫不怯場的撒嬌求饒。


    ……現在整個山洞,除開薑如遇自己外,隻有姬清晝一個活物。


    這聲“啾”不管姬清晝想不想重視,都覺得在對著他自己。


    按照姬清晝以往的習慣,如果是他和鳳凰發生摩擦時,他的手下敗將鳳凰在那“啾啾啾”求饒,他會一朵水蓮直接把鳳凰淋成落湯雞,再抬腳把它踹回鳳凰族地。


    但現在,姬清晝越看薑如遇的麵色,越覺得她和撒嬌二字相去甚遠。


    姬清晝冷聲:“你在做什麽?”


    薑如遇歉意地看向他:“我吵到你了?”她揚揚手裏的書,“我在看這本書,學一些本族功法。”


    現在薑如遇和姬清晝間倒沒那麽多劍拔弩張的氣勢,經過山洞裏靜謐的相處,兩人的氣氛緩和不少。


    姬清晝冷著臉,不是非常懂看一本和功法相關的書,她為什麽會情不自禁發出“啾”聲。


    任姬清晝想破頭也不會想到,薑如遇會在這兒學鳳凰叫聲。他不想拂了薑如遇的意,她的聲音並不大,也不是持續的噪音,姬清晝道:“不會打擾我。”


    薑如遇頷首,繼續低頭看書。


    姬清晝則是再看她一眼後繼續研究星河碎。


    他心裏有點異樣的感覺,薑如遇很顯然不是那種會“啾啾啾”的鳳凰,姬清晝也討厭那種“啾啾啾”的聲音,但薑如遇那張一直像冰塊一樣的臉配合著那樣的“啾”聲,反差極大,殺傷力極強,倒讓姬清晝有種意猶未盡之感。


    他把這樣的感覺壓下,繼續看自己的東西。


    薑如遇那邊,卻已經在開始學第二種鳳凰清鳴,如果說第一種鳳凰清鳴如荷葉般清新,第二種鳳凰清鳴就如同朗月中盛開著桂花,暗香浮動,金桂飄香。


    這聲音不大不小,落在姬清晝耳中,卻讓他一指頭點錯星河碎裏的星辰。


    他立時站起來,身長玉立,耳尖微紅:“薑如遇!”


    他雙目暮靄流動,微沉如黑夜,薑如遇也被他所驚:“我吵到你了?”


    姬清晝看她完全不懂,一腔情緒無法發泄,隻得道:“你知道你剛才的叫聲是什麽?”他一字一句逼問薑如遇,“你為什麽要對著我發出這種聲音?”


    ……這麽久了,她還沒死心?


    姬清晝仍然記得之前薑如遇初見他時,非常喜歡他這張臉,為此不惜行色中餓鬼摘花舍命之事。但到後來,越和薑如遇相處,姬清晝越覺得她似乎對他沒有那種不可告人的心思,或許隻是誤會。


    可現在,薑如遇對著他,發出鳳凰求偶的樂聲。


    她到底什麽意思?她到底對他是什麽樣的意思?


    姬清晝越想,心情越不好,這心情好似不掌控在他手中,而是掌握在別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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