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她的左手再度傳來一股無法被掙脫的大力感,姬清晝抓住薑如遇的手,以無法被拒絕的姿態將薑如遇拉到他的懷裏,這樣的姿勢類似於半禁錮,薑如遇能感受到姬清晝滾燙的胸膛,和平時的他完全不一樣。


    他怎麽了?


    水下,水波起伏的幅度越拉越大,以龍宮開始,夜明珠的珠麵龜裂細小的裂紋,這裂紋越來越大,夜明珠開始揚起塵屑,夜明珠已經從內部開始瓦解,窗戶完全破碎,碎了一地。


    這是龍壓。


    饒是薑如遇也看出了姬清晝現在的狀態不對,正常的姬清晝不會如此威壓外泄,薑如遇記得她從姬清晝手上搶走大地之力時,姬清晝都沒這麽失態過。


    薑如遇敢確定現在的姬清晝絕對不是正常狀態的他,她無比清晰地知道,如果姬清晝翻臉想做什麽,她根本沒有抵抗餘地。


    薑如遇立刻道:“你等等,姬清晝,你不是說要朝我商量嗎?你明明給我商量的餘地,怎麽現在不聽我說完,就如此獨斷?”


    因為他的本性就是條獨斷的龍。


    薑如遇的話總還有些用,不知是那句她很少喚的“姬清晝”起了作用,還是她話中的道理發揮效力,總歸,姬清晝將龍族那過於旺盛、過於強大的天性給暫時狠狠按捺住。


    龍族的強大不隻體現在天賦、身軀、修為之上,也體現在方方麵麵,現在這樣恐怖的欲望成了姬清晝的對手,就相當於姬清晝現在在和一個同樣強大的自己做對抗,而且他的心,在偏向那個自己。


    姬清晝哪怕允諾薑如遇的請求,但也不斷加大環住薑如遇的力量,他感受到此人的確被他掌控,才聲音低啞:“說。”


    薑如遇不著痕跡地鬆一口氣,她沒有亂動,免得刺激姬清晝,而是以理智的、仿佛為姬清晝著想的語氣道:“我在古籍中看過,龍族若要交合,長則一年半載,短則兩三個月,靈天秘境開放的時間並不算長,隻有六個月,如果說我們雙修,我們的時間會浪費差不多一半。”


    “靈天秘境裏不可能隻有龜餘的傳承,你帶這麽多下屬來,應該也是為他們的實力著想,如果因為雙修,會得不償失。”


    薑如遇平時雖不喜交際,但她深諳勸導人的道理,勸人永遠不要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而要站在對方的立場上。


    姬清晝卻道:“隻用一天。”


    一天?


    姬清晝像是生怕薑如遇對這個時間多想了一般,立馬接上:“我有時間法卷,裏麵流逝的時間和現實的時間並不一樣,裏麵一年,外麵一天。”


    姬清晝是真的準備好了,連時間法卷這樣的東西他都願意拿出來,也更說明他的不願放棄。


    對於姬清晝來說,他從開始到現在令他理智大亂的不是身體上的難受,而是裹挾著噴湧而來的情緒讓他無法保持理智。雖然時間法卷裏的時間終究不是真正的時間,但姬清晝並不需要真的解決身體的問題,他更想解決的是他不安的心。


    這是朦朧、不為人知但無法被忽視的愛。


    薑如遇從側麵拒絕姬清晝的法子失敗,她不得不誠懇道:“我拒絕的第二個原因,是因為我自己不願。”


    不等姬清晝發火,薑如遇趕緊道:“姬清晝,你不覺得如果這次你我雙修,很像是交易?”


    “你對我懷有的是占有欲,所以你以和你雙修能恢複元氣的誘餌來誘惑我。我接受後,的確對我有莫大的好處,但這會把我的胃口喂得越來越大。”


    “我不用在一個又一個秘境裏、在修士手下爭奪機緣、法寶,不必冒著寒暑風霜不輟練劍,我練劍二十餘年,勤學二十餘年,擁有種種奇遇,隻能到達靜元巔峰。現在,我隻需要和你雙修一次,就能到達返真巔峰,我可以因此更快逐道,可以庇佑我的家族……這太快了。最重要的是,你對我的占有欲不可能一夕兩夕就能夠消散,這次我身上沒有靈氣和元氣,接受你的提議可謂是天時、地利、人和全都擁有完全合理,可下次呢?”


    薑如遇道:“下一次,我再碰上什麽事情,連返真巔峰的我都沒辦法解決,我需要盡快提升實力,這時候我想到你,我朝你提出雙修,你也會答應。”她的聲音像風,沒有繽紛的色彩聲調,卻讓人無法忽視,“那時候,我就失卻作為一個修士的本心了,修為很重要、傳承也很重要,但修士以己抗衡一切,與天爭與命搏的本心更為重要。”


    她不願意失卻那種本心。


    以雙修提升修為、恢複元氣,看起來隻是解決麵前的一個小問題,但它會放出更可怕的心魔,就像凡間時興的五石散,起初服用它的人也隻以為能夠讓現在頹喪的自己變得輕鬆一些,後來,卻慢慢成癮。


    薑如遇不是不能接受以非常規的手段提升修為,她沒有那麽死板,她用過燃血之法,但燃血之法跟和姬清晝雙修不一樣,燃血之法不隻難,而且需要麵臨被以為是邪修的風險,當她每用一次燃血之法,都會全身無力許久,等著羽族一點點地給自己鮮血。


    這樣如影隨形的危機讓薑如遇確信,她一定不會沉迷於鮮血。可姬清晝不一樣,和姬清晝雙修,他絕對會保證她的安全,她根本不需要付出什麽就能得到一切,太輕鬆太愜意。


    那是有毒的罌粟花,不能沾染,薑如遇一點也不想拿自己修道的本心冒險。


    她不知道自己說完姬清晝會是什麽反應,心中有些忐忑。


    姬清晝被拒絕了。


    他道:“不是交易。”


    薑如遇沒有說話,不是交易也不行,她不能這樣做。靈天秘境是重中之重,但她進靈天秘境時也隻是想的盡力拿到傳承,不會認為自己一定能拿到。她碰到超出她能力的敵人是常事,在他手中活下來也一定有代價,如果現在的狀況就是代價,薑如遇必須承受。


    姬清晝聽完薑如遇的回答,周身都縈繞著低壓。


    這是一個姬清晝最不想聽到,也最在情理之中的回答。薑如遇如果不是這樣的性格,她真的能活這麽久嗎?


    姬清晝有不悅,更多的卻是從心底生出的喜愛戀慕,因在特殊的發情期,這種喜愛會更攪動他的身心,讓他更想將薑如遇囊括入懷,徹底得到。可如果強行得到,他的行為會摧毀這樣的人。


    姬清晝從未陷入過如此矛盾的境地,他定在原地,因欣賞戀慕再度引發的占有狂潮讓他的胸膛滾燙沸騰。


    姬清晝沒有動,他把自己控製得不錯。


    但薑如遇接收到的不是這樣的信息,她現在在姬清晝懷中,從高度緊張中緩過神來後,不可能感受不到姬清晝身體的異樣。


    和女子不同的身體結構正在變化。


    異樣的體溫、不正常的狀態……突如其來的雙修要求,這一切都指示著一點:動欲。


    薑如遇能聽到自己猝然發緊的心跳,她現在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止姬清晝,現在的姬清晝也很有可能講不通道理。


    龍重欲,生九子,與狼生睚眥,與王八生霸下……就連蛤蟆也不放過,龍與蛤蟆生出蒲牢。上古獸中有許多龍族的親族,就連玄陽宗迷霧妖村那隻蜃幻,也和龍族有一些關係。


    姬清晝的秉性和一般龍不同,但事關自己,薑如遇無法做到把希望寄托在姬清晝的品性上。


    她現在被姬清晝的手牢牢禁錮住,能聞到姬清晝身上的味道,也許……薑如遇是想也許,她隻有一個辦法——姬清晝對她有欣賞,他對她的占有欲絕對不隻出於欲望,既然是這樣,薑如遇就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薑如遇忽然出聲:“姬清晝。”


    她的聲音在此刻顯得不那麽冰冷,清澈如泉,仿佛有緩和、溫存之意。


    姬清晝:“嗯?”


    薑如遇道:“你無法再忍耐了?”她一語說出姬清晝的難言之隱,然後,薑如遇費力地從姬清晝懷中抬起手,她沒有做其餘事,而是一把拉住右肩的衣服,往下拉去。


    白皙的香肩如凝露,龍宮外有水波興來,在香肩映襯下,水也像酒,風也像酒,使人自醉心迷。


    姬清晝的心狂跳,下一瞬,薑如遇道:“陛下助我許多次,區區身體,如果我能幫到陛下,我在所不辭,隻要陛下不要給我太多修為就好。”


    “轟”一聲,姬清晝的心一下炸開,乃是活活被氣的。


    陛下、陛下……好得很,又開始叫他陛下,她明明不願意,卻這樣做,是以為他姬清晝是什麽色欲熏心之徒?她要用身體來報恩?


    靈天秘境裏的女修死絕了嗎?如果他真是那樣隻顧發泄的龍,他一定要找她?如果他隻顧色欲,他何必和她廢這麽多話?


    姬清晝的理智並未被完全擊散,他雙目冰冷:“你在激我?”


    “你以為你這樣做,就能讓我自退?”姬清晝捏住薑如遇的下巴,看著這張美麗卻帶刺的臉,他為什麽要受這樣的激將法?


    姬清晝腦海中那根弦一下被衝散,他在薑如遇強作鎮定的眼中低頭,手捏著薑如遇的下巴抬起來,唇貼近薑如遇的唇。


    蘭香襲人。


    他還以為這樣的一個人,她的香味是冷的、唇是冷的,或許還長著刺,但是沒有。姬清晝碰到的是一片柔軟,薑如遇渾身僵硬,她一點也不動,表現得毫不在意。


    可她周身緊繃的肌理騙不了人。


    姬清晝終於還是沒能繼續這個吻,哪怕這個吻就像燎原的星火……他的心裏一半是冰冷海水,一半是炙熱烈焰,她就這麽不想和他親近,不惜將各種手段都用盡?如果不是她剛發過心魔誓不用極冰之焰對付他,如果不是她沒有靈力,姬清晝想,迎接他的是不是她的極冰之焰?


    姬清晝放開薑如遇的唇,卻沒有放開捏著她的下巴。


    他眼中是沉沉的光,語氣好像已經緩和,又好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如果被我知道你有其餘喜歡的人,我會殺了他。”


    說完這話,姬清晝放開薑如遇,大步流星離開。


    走到門口時,他的手已經被他自己攥出血來,姬清晝刻意阻止自己的手恢複,赤紅的鮮血流出來,將碧波染紅。


    “陛、陛下……”九色鹿等人忽然見到姬清晝出現在他們的麵前,姬清晝仍然俊美無疇,但誰也看得出來,他現在並不高興。


    九色鹿等人想到剛才那恐怖的龍壓,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


    “陛下,您要去哪兒……”


    姬清晝沒有回答,他要去的地方是鯤鵬的傳承地,他既然自動放棄自己的選擇,無法用“解靈還需係鈴人”的辦法讓自己恢複理智,那麽,他就得另尋他法:戰鬥。


    鯤鵬既可以是水族獸又可以是羽族獸,上古,龍鳳就為了鯤鵬的歸屬爭執不休,靈天秘境裏有龍鳳遺跡,也有鯤鵬傳承,在鯤鵬傳承處一定會有龍鳳的機關。


    這就是姬清晝拒絕鯤鵬去找傳承的原因。


    靈天秘境裏有多少龍鳳機關誰也說不清,姬清晝在並不理智、處於發情期的狀態不知要對上多少龍、鳳,如果鯤鵬覺醒還要加上雷劫,姬清晝可以確保自己不死,可他的臣下呢?


    有些事,臣下能急,他不能急。


    姬清晝現在需要戰鬥和傷勢去恢複自己的理智,他一個人去,遇見的龍鳳機關越多越好,隻要注意不要毀了鯤鵬傳承就好。


    他命令龜餘等不要跟著來。


    龜餘等不會違背命令,龜餘又想到什麽,“陛下,那位仙子呢?”


    陛下這一去,陛下的美人要不要他們給好生照料著?


    姬清晝現在不想聽到薑如遇的消息,但也不想他離開後,龜餘等異性和薑如遇有任何接觸,他道:“和她保持距離。”末了,又加一條:“保證安全。”


    姬清晝消失在輝煌的水下龍宮。


    龜餘等人謹遵他的命令,在薑如遇所在的主殿外差人把守,自己並不進去,卻也不會使危險進去。


    另一邊,薑如遇在主殿內看著滿目瘡痍,夜明珠的粉末,破碎的窗戶,穹頂的裂縫,昭示著剛才姬清晝的怒火。


    薑如遇把一顆掉下的沒碎完的夜明珠撿起來,平靜地放回去。


    姬清晝幫她許多,剛才也願意收手,薑如遇會反思自己最後用的招是否過於誅心。但她知道那是必然,於情於理她都得這麽做,別人的敬意不是憑空刮來,她今日如果妥協,之後姬清晝還會拿她當上古和龍族相爭的鳳凰看待嗎?


    薑如遇不再去想那件事,現在姬清晝肯定生氣短時間內不會回來,她得離開這裏。


    薑如遇看著姬清晝的龍血灑落,這些龍血在剛才引來了一些水族,水族沐浴這些鮮血後,全部實力上漲,從普通的水族變得有了極少、極淡的龍威。


    這些提升了實力的水族,在之後又會聽從姬清晝的差遣。


    薑如遇好像想到了一個辦法,沒有靈力、沒有元氣也並不一定毫無一爭之力……她沒了靈力和元氣,但是她是鳳凰,鳳凰為百鳥之王,能號令百鳥,她自己不行了,難道靈天秘境裏的羽族全都不行了?


    她在之前靈心期時,就可以號令境界比她高多了的羽族,現在她是靜元期,能有許多羽族聽她的號令。


    薑如遇唯一需要擔心的是會否有少數過強的羽族心生反骨,想用她的血提升血統。


    這一點,薑如遇也完全有把握解決。


    她現在得離開水下龍宮,薑如遇往外望了一眼,外麵守著一些人。


    她想了想,拿主殿內的鮫紗往姬清晝灑落鮮血的地方一揚,鮫紗將姬清晝剛才灑落的鮮血吸了一些到鮫紗上,薑如遇提前拔出一點蘭若劍,再把鮫紗裹在自己身上,頭上,隻露出可以呼吸的鼻孔。


    有了姬清晝的血吸引,很快,一條肚腹比較大的魚過來,把薑如遇吞進去。


    它牙齒尖利,想要先把薑如遇咬碎,但薑如遇根本不給它這個機會,她以蘭若劍劍柄,隻要這條魚一咬她,她就擊打它的上顎。


    大魚很快意識到這個“獵物”不能吃,四周還有其餘少許龍血,大魚雖然渴慕龍血,但從骨子裏就懼怕龍威。


    它擔心這是一條龍,想把薑如遇吐出去,但薑如遇半個身子都進入魚腹,這條魚想吞她也得吞她,不想吞她還是得吞她。


    薑如遇用蘭若劍撐開大魚的嘴,自己親自爬進去魚肚中,再把蘭若劍收回去。


    她在這條大魚肚裏被帶出主殿,到安全的地方時再如法炮製,用劍柄戳了幾下大魚肚子,大魚不得不把她吐出來,薑如遇再堂而皇之以帶有龍血的鮫紗威脅這條魚,假作自己是龍,順利被大魚送出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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