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姬清晝肯定不會殺她,最壞的情況……薑如遇想不出來,這種心情好像叫做忐忑。


    薑如遇打起精神,打算就這樣一直打坐一晚。


    然而,姬清晝一直在沐浴,嘩啦啦的水聲不絕於耳,薑如遇暗暗猜測,他這樣豈不是會把身上的皮都搓下來一層,她又想,如果姬清晝變成龍形洗澡,是否需要人一塊塊地給他刷每塊龍鱗?


    房間裏不知何時點了安神的香,薑如遇這樣漫無邊際地想著,她忍不住昏昏欲睡,眼皮越來越重。


    姬清晝一襲白衣,這才出現在欲倒的薑如遇身後。


    他頭發半幹,衣服上有些水汽,輕輕撥了一下薑如遇,薑如遇才強打精神:“你洗好了?”


    “恩,睡吧。”姬清晝揮手將房內光暈熄滅。


    薑如遇昏昏沉沉:“我睡地上。”


    姬清晝道:“你睡床,我今夜需要觀星。”


    “……好。”薑如遇聽姬清晝沒再要求同床共枕,加上睡意太濃重,她再無二話上床安寢。姬清晝則一直坐在窗邊望著天外的星辰。


    他從星光中回過頭,望向睡著的薑如遇。


    姬清晝破天荒有了反省,薑如遇遇到他被他喜歡上是好事還是壞事?他在得到她這件事上,手段不算光彩,態度強硬,步步為營。


    他剛才特意拖延時間,就為了讓她睡著,姬清晝不會允許薑如遇第一次和他一起住便修煉過去,這樣的話,於他們拉近距離無益。


    他需要薑如遇一步步先習慣和他的關係,再慢慢打開心房。


    姬清晝想了會兒他這樣做,對薑如遇是好是壞,想不出個結果後他果斷不想。因為無論是好還是壞,都不會改變他的做法。


    姬清晝在窗邊觀月,清風徐來,他再分別處理弑神台的事情。


    等到天色快亮,姬清晝才脫下外衣上了床。


    他離薑如遇有些遠,沒有挨著她,既擔心再次惹得自己情動,也並不想真正趁人之危。但是,等姬清晝發現薑如遇快醒來時,他卻翻了個身,離薑如遇非常近,再閉上眼睛。


    兩人的姿態非常親昵。


    等薑如遇醒來時,便僵硬地看著她自己睡在姬清晝的胸膛上麵,姬清晝雪白的單衣上纏繞著她的黑發,顯然已經被她當了一夜的枕頭。


    薑如遇:“……”


    為什麽她會這樣做?


    薑如遇現在輕輕慢慢起來,她隻擔心吵醒姬清晝,然而,她越怕什麽越來什麽,姬清晝悠悠轉醒,對她道:“早。”


    “早……”薑如遇坐起來,發現姬清晝的衣服上有自己遺落的一根長發,在白衣上黑發顯得格外明顯。


    薑如遇想到姬清晝的愛幹淨,很想伸手去把這根頭發取下來。


    但是姬清晝已經坐起身,非常自然地自己把薑如遇落下的長發取下,開始穿衣服。


    薑如遇發現自己之前看得清楚姬清晝要做什麽,現在卻看不懂。她以為姬清晝會像昨夜一樣“調戲”她,姬清晝卻白白放過這個機會,一點也不讓她尷尬。


    他到底怎麽想的?


    姬清晝隻是為了讓薑如遇多想他的用意,隻要無時無刻都想著他,那麽她遲早會清楚她到底愛誰。


    薑如遇道:“你不是說你昨夜要夜觀天象?”


    怎麽會上床休息?


    姬清晝道:“對,觀完了。”


    他慢慢收拾,像是拉家常一樣給薑如遇道:“弑神台要斬殺所有獸,隻憑力量無法做到,它需要借助人族氣運。但現在修真界內亂,戰爭頻發,原本,戰亂也不足以動人族氣運的根基,但是……”


    姬清晝停頓一下,聲音裏有些微冷意:“但是如果他們自毀城牆,氣運就一定會衰敗。”


    “怎麽叫做自毀根基?”


    “父殺子,子殺父,兄弟相殘,夫妻相對……一切因利益而枉顧人倫道德,不顧正義道德之事,都會使得氣運衰微。”姬清晝道,“天道由人族氣運而生,人族氣運弱,天道也不複之前的強悍。”


    所以,姬清晝挑起了修真界的內鬥。


    薑如遇仔細想想,內鬥也不算姬清晝挑起,中陸世家門派林立,各懷鬼胎,哪怕沒有姬清晝,他們又能有幾時好?


    薑如遇道:“所以,中陸對天南的禍水東引,也算是自毀氣運的一種?”


    姬清晝側頭:“自然。”


    他還有一句話沒說,如果天南仍然要同中陸一心,氣運也不會衰敗太厲害,隻有真正的分崩離析,才是氣運衰微之時。


    姬清晝無意對人族做些什麽,如果他隻是憎恨人族,他有很多時間可以直接將人族滅族。


    人族,在這場災難中什麽都沒做,做了一切的是天道。但是要徹底對抗天道,必須要人族氣運衰微。


    二人合計一下,當即趕去天南。


    萬龍門已經有意對天南出手,正是一個絕好的時機。


    萬龍門,恰好離天南柳家所在的山險關很近。姬清晝和薑如遇潛入時,正看見萬龍門的修士扛著旗幟大肆攻擊山險關的城牆。


    姬清晝道:“萬龍門?”


    薑如遇看向他:“你認識嗎?”


    姬清晝道:“不認識,但知道。曾經萬龍門的創始門主和龍族有舊,得了龍族功法,這才創立萬龍門。”姬清晝饒有興致道,“我記得給萬龍門功法的是一條雌龍,她見那個人族實在太可憐,眾叛親離遭人踐踏,這才憐憫似的給了功法。”


    姬清晝沒再說下去,薑如遇的心卻一沉。


    在上古,獸雖然強過人族太多,但從萬龍門和玄陽宗的鳳首峰就可以看出,獸並未想要殺人族,反而對人族有一些幫助。但是,天道卻認為獸太強,為了人族的發展,一定要獸滅族。


    這樣的滅族原因,誰都不能接受。


    萬龍門的人紅著眼睛登上山險關的城牆,眼見著要登入山險關內側。


    第110章 亂世人如鬼三   你不是要你的忠義?


    萬龍門的人用刀, 雙眼狂熱地登上城池,刀尖上的血溫熱,他們的心比血還要熱。


    雖說天南窮, 但是一整個山險關的東西總比萬龍門多!萬龍門弟子腳踩城牆, 颯颯攀登上去,手中的刀已然做好飲血準備。


    柳溪清冷笑著肅立在旁:“放箭!”


    箭頭上淬著毒汁, 弓箭手們蓄勢待發, 一枝枝帶著靈力的長箭朝萬龍門弟子射去。萬龍門弟子在空中結成陣法,結界升起, 抵禦這些箭。


    他們毫不費力地登上城門, 正要取刀砍殺柳溪清等人時, 柳溪清冷冷一笑,山險關的城牆上忽然生出毒刺,毒刺生長得旺盛濃密, 紮破那些萬龍門弟子的腳, 將他們釘在城牆之上。


    “啊——”慘叫聲不絕於耳,柳溪清低頭一覷,這靈天秘境內帶出的毒藤果然厲害,那些弟子們的腳已經快速潰爛。


    “撤!快撤!”萬龍門弟子高呼, 這毒來勢洶洶,他們再待下去隻能死。


    “現在想走?”柳溪清抽出自己佩戴的武器,是一柄細細的長矛,他揮動長矛對著離自己最近的一個萬龍門弟子的脖子, 正要將脖子斬落時,柳溪清的長矛被一道大力隔開。


    那名死裏逃生的萬龍門弟子慌忙棄腳飛開。


    “二叔!”柳溪清見阻止自己的老者,狠狠咬牙,老者朝他搖了搖頭, 又朝其餘弟子道:“都住手,讓這些人回去。”


    山險關的人不願意停手,但這名老者在他們中間很有威望,他們隻能把目光望向柳溪清。


    柳溪清壓著怒氣:“二叔,為什麽要停手?”


    柳二叔蒼老的麵容上有些無奈:“因為他們不是魔族,我們山險關的人隻殺魔族,不屠同胞。”


    “二叔你可看到了,剛才如果我們沒有攔住他們,現在被殺的可就是我們!”柳溪清沉著臉,“他們的命是命,我們的命就不是命了?”


    柳二叔也頗為失望地看了眼萬龍門的弟子,他的心也有些冷,守了這麽久山險關,抵禦過無數魔族的刀光劍影,這是第一次抵禦來自中陸的戕害。


    柳二叔知道年輕人氣盛,咽不下這口氣,卻仍然道:“溪清,你還不懂,他們固然有錯,可咱們要是殺了他們,萬龍門是中陸的門派……我們天南本就有些受中陸忌憚,如果我們再殺了他們,中陸豈不是更防備我?仇視我們?”


    “仇視就仇視!”柳溪清道,“他們仇視咱們,就讓他們來守這山險關!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東西,我今日就要殺了他們!大家動手!”


    山險關的人早積怒在心,得了柳溪清的鼓動,眾人就要齊齊斬殺沒來得及跑的萬龍門弟子。


    柳二叔雙掌成乾坤之勢,柔中帶勁的掌風揮出,齊齊將柳溪清等人手中的武器震落,他再一掌削斷毒刺,剩下的萬龍門弟子趕緊逃之夭夭。


    別說柳溪清的心情,就連一直隱匿在一旁的薑如遇都氣得不輕。


    她輕輕皺眉:“這老頭……”


    姬清晝道:“食古不化,以德報怨的人許多,多得是犧牲自己和自己親人來為外人著想的,人性如此。”


    柳二叔豪氣幹雲地救了許多萬龍門弟子後,柳溪清臉色鐵青,山險關的弟子們也瞬間頹喪起來。


    柳溪清率先扔向手中長矛:“二叔,我回去了。”


    “我們也回去了。”


    “我也走。”


    柳溪清等人已經失望至極,他們是小輩,無法說柳二叔的不是,隻能如此表露情緒。


    柳二叔皺眉看著地上的武器:“這像什麽話?身為修士,連武器都不帶,如若待會兒魔族再來進犯你們拿什麽來抵禦?”


    柳溪清閑閑道:“何必抵禦?正前方是魔族,身後是虎視眈眈的中陸,我們腹背受敵,早晚都要死的,二叔你又不許我們殺死敵人,我們再帶上武器也沒用。既然早晚是死,兄弟們,走,換衣服喝酒去!”


    “走了,得過且過。”


    柳二叔臉色青白地看著柳溪清等人毫無鬥誌,這實在不應該,山險關的人曆經無數次生死戰鬥,身上最不缺的就是精氣神,可現在,他們卻像一下子大失所望,連鬥誌都沒有了。


    難道他真的做得很過分?


    可是天南和中陸,不就是唇齒相依的關係?一定要拚個你死我活嗎?


    “站住……”柳二叔道。


    柳溪清動作不停:“柳二叔,我們辛辛苦苦守下的山險關,抓住的外敵……你輕而易舉給放了,我們拿你沒有辦法,但你別攔我們,小心山險關像中陸一樣起內亂。”


    “……你。”柳二叔好像想說什麽,卻被一句話給打斷。


    萬龍門的一個長老從外麵騰飛至空中,帶著蓬勃怒氣:“柳二!你們這是什麽毒,這麽的陰毒,快把解藥拿來!”


    柳二叔回頭去,見那位長老雙目圓睜,怒氣凜然,就像恨不得食他的肉一樣。


    柳二叔下意識問柳溪清:“解藥給我。”


    柳溪清心下嘲弄,道:“沒有解藥,這毒藤來自靈天秘境,又不是我煉製的毒,怎麽會有解藥?要解藥,要去靈天秘境拿。”


    他道:“二叔,我何嚐不知道你是什麽性格?你看不見自己人受的傷,對別人受的傷倒是在意得很,我可不想辛辛苦苦打半天還要給別人治,所以,這些毒藤根本沒有解藥。”


    柳溪清句句都是刺,柳二叔被刺得心煩意亂,但一看,山險關的確有不少人身上掛了彩。


    他沒來得及關心他們身上的傷,先為萬龍門弟子要解藥……是自己不對,柳二叔沒辦法反駁,隻能回過頭道:此藤沒有解藥,你們自己回去救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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