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本為上古,如化蛇、玄蜂等月魔界的人本也可以再登臨神界, 但他們轉念一想,這麽多年,神界早飛升了不少人神上去,勢力盤踞, 他們並不樂意再和人神攪在一塊兒。


    免得再惹出神界混戰的大事兒。


    月魔界挺好,更何況,雖然冰鳳實力強,但月魔界這群獸一直追隨姬清晝,他們更信服姬清晝。隻要實力強悍,月魔界和神界誰也不管誰就挺好。


    丹流道:“無人敢予我氣受。”


    那群人神的實力並不如他們這些血脈純正的上古,化蛇是因為偏見才覺得他們都難相處,事實上,識時務者為多。


    “陛下近來如何?”丹流問。


    原來,薑如遇得到神王大印,加之斬道劍完全認主以及那場斬殺天道的功德,她無法承受這麽多力量,陷入昏睡,慢慢消化這些力量。


    丹流暫時代薑如遇打理神界,神界不能隻有人神,上古也是很重要的力量。月魔界的上古們都追隨姬清晝,丹流要的是其餘獸向神界投誠。他日日忙於這些事,也沒忘了薑如遇,多次親自送來如水繁多的珍寶助薑如遇醒來。


    化蛇談及薑如遇,臉色也正肅許多,對這位陛下,他心中無比尊重。


    這位陛下誕生起就受天道挾製,經曆修為盡廢之事,一路走來到底有多艱險,他大概能想到。化蛇道:“有我們陛下在,她醒來是早晚的事,況且讓她無法醒來的是承載不了這麽多功德氣運,又不是其餘壞事。”


    這麽多的功德氣運,還有神王大印的加持,這樣的機緣化蛇都為之羨慕。


    丹流頷首,抬眼朝掩映著綠樹的宮牆深處看去,宮牆深深,薑如遇就沉睡在裏邊。


    丹流有些想去看看她,這種想念根植在他心中,從一顆綠芽再到枝繁葉茂。化蛇在一旁閑閑道:“想看就去看,扭扭捏捏,像什麽樣子。”


    丹流心如飛弦,腳卻重逾千斤,一張臉隱下神傷道:“我不去了,陛下醒了著人通知我一聲。”


    他不敢去見薑如遇,那些心思到底怎麽隱秘增長的,丹流已經忘記。也許從他傷痕累累被薑如遇背著去找傳承開始,也可能更前。可惜 ,姬清晝就像一座巍峨的青山,也像一條盤踞的惡龍,丹流看得出來,他和薑如遇之間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丹流自覺和他一比,就像雪山和溪流的區別。他並不願自取其辱,也不願任情愫滋長,倒覺得這樣就不錯。他是畢方,她是鳳凰,她最信賴他。


    春風如織,遊蕩於夢一般的月魔界。


    丹流鼻尖聞到一股極淡的香味,雪梧桐開出淺淡的花,在天穹之下,像聚滿星光。


    雪梧桐怎麽這麽快開花?


    丹流和化蛇翹首之時,宮牆內的門被打開,吹出飄散的花。一男一女從裏邊走出,男子清冷如謫仙,身姿挺拔,女子容貌絕俗,額上有一冰銀色的印記。


    二人的氣質都超凡脫俗,在靜夜中,連衣服上的光澤也如水一般靈動。


    化蛇早就噤聲,眼觀鼻鼻觀心恭敬而立,丹流呆呆望著二人,朝他們飛去。


    “丹流。”薑如遇剛剛蘇醒,見到丹流後讚美道,“你的修為精進了許多。”


    丹流啞聲:“陛下可康健?”


    薑如遇伸出手,百年沉睡,她手上的劍繭已經消退好些。白皙的手心有一片泛著光澤的羽毛,羽毛最中央封印著神王大印。


    她的聲音和丹流之前聽到的別無二致,讓丹流險些夢回當初二人共同曆險的時候。


    薑如遇道:“我沒什麽事,隻是辛苦你了,讓你打理這麽多條條框框之事。”


    丹流心中生暖:“我不累……”


    薑如遇又道:“我剛才在屋裏聽到現在咱們平衡神界的方法還是製衡對嗎?”人神和原本上古之間的局勢,必須得達到一個微妙的平衡點,但光是如此,還不夠。


    得到丹流回應後,薑如遇手心的羽毛印記鬆動,光化消失。


    神王大印脫離她的手心,飄在空中,像在和什麽東西融合,薑如遇道:“無規矩,不成方圓,我在沉睡時想了許多,之前的劫難縱有天道和姬風申之錯,更重要的也在於沒什麽東西可以製約他們的野心。天道消散,姬風申伏誅,對我們來說卻不是終點。”


    “天道消散後,世間也需要新的天道,與其等著世間再孕育出一個不知道什麽東西的天道,我想,不如創造一個天條出來。”


    以天條來製約人神和上古,算是最公平的做法。


    薑如遇操縱神王印,神王印是不弱於斬道劍的神器,哪怕一個普通人得了神王印,都能獲得強大的力量。薑如遇本身就是力量強大的冰鳳,她的威嚴並不需要神王印來加持,因此,她可以把神王印剝開創造天條。


    神王印在空中吸收著能量,薑如遇寫上第一條天條:凡神、人、妖、魔行危害三界和平之舉,輕則永壓幽冥,重則永不超生。


    這還是薑如遇第一次用這麽殘酷的刑法。


    她寫好後,再在上麵打上鳳凰族的印記,遞給姬清晝,示意他來寫。


    既然是天條,總不能她一人來寫,各族首領都同意並參加攥寫的天條,才最有說服力。


    姬清晝並不推脫,以指代筆,揮斥方遒,在上邊寫下第二條:各族無故殘害他族者,殺無赦。


    他再在上邊留下自己的龍印。


    龍鳳雙印留在上邊,這天條已經具有極大的威力,連丹流和化蛇都有些受不住。


    薑如遇再將它交給丹流,讓他帶著它去尋其餘首領。


    丹流接過雛形中的天條:“此事太重要……”


    “正因為重要,才讓你去做。”薑如遇道,“這是一場極大的功德,你要讓給別人嗎?丹流,你代我打理過神界事物,無數眼睛都在看著你。”


    厲害的上古或者天賦異稟的人神還有許多,權力的爭奪在哪裏都存在。薑如遇希望丹流徹底獨當一麵,才將這機緣給他。


    “是。”丹流想清楚這一點,也不再推托。


    他捧著天條的雛形往月魔界外走,在月亮的下麵看見了一個人,清冷不再,孤傲冷淡,不是姬清晝還是誰?


    丹流稍稍皺眉:“陛下。”


    姬清晝手中出現一朵水蓮,水蓮的光華極為清澈,他正眼也沒看丹流:“這是改造後的弑神台,剛才我和如遇說了,將改後的弑神台封印在天條底部,當天條被徹底摧毀,世間大亂禮樂崩壞時,弑神台將再度滅世。”


    水蓮化為花瓣,進入天條內。


    丹流看著它不吭聲。


    姬清晝道::“你是個很得力的人,畢方和鳳凰也的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更難能可貴的是,你是個聰明人。”


    丹流的視線撞在姬清晝的眼裏,他好像被看穿了一般,心中湧起一股冒犯感。


    丹流抓緊天條雛形,冷著臉離開。


    姬清晝也不計較他的冒犯,反而在原地微微一笑,這樣識時務的人最好。


    姬清晝回去見薑如遇,薑如遇沉睡百年,姬清晝一直在旁邊指點她怎麽吸收功德。這百年,薑如遇隻能聽到他的聲音。


    二人的關係較之以往,親近許多。


    薑如遇蘇醒不久,並不想這麽快回神界去,她還掛心著那場修真界的混戰,和姬清晝一起前往修真界。


    修真界如今雖然蕭條不少,但一路行來,安穩平靜許多。


    薑如遇前往天南,見到薑天守。


    薑天守告訴她:“如今的天南地域更為廣闊,重新劃分了不少中陸的靈礦和山脈,但相對的,我們仍然承擔守護天南的職責。”


    薑如遇問:“柳溪清他們願意嗎?”


    “願意。”薑天守歎了一口氣,“那些孩子們曾經那麽激進,不過是被逼急了,其實他們都是好孩子,哪裏不想天下好,隻是自己都活不下去了,才想不到天下。現在我們有了礦脈,自己能煉器,丹家也鼎力支持我們,如今天南雖險,卻不窮,更能磨練修士。”


    “而且,每年中陸都需要給我們修繕武器的靈石,如今他們年年都給,將來要是他們好了傷疤忘了疼,不再給我們靈石,又要我們涸澤而漁,那我們不守天南便是!”


    薑如遇點點頭:“早該如此,天下是所有人的天下,天南三十二家出力出人,他們出錢,再合適不過。”


    沒得像之前那樣,讓天南三十二家出錢出力出人,最後天南衰敗,天南三十二家還需要嚐數不盡的白眼。


    薑天守端詳薑如遇:“百年未見,如若不是丹家來人說你還活著,我們都要以為你已經……”


    他眼角似有淚光浮現,薑天守這一生,自認對得起天南也對得起薑家,隻這一個薑如遇,他們這些做長輩的,實在負她良多。


    薑天守深吸一口氣:“算了,你平安歸來,我們不說那些。你四叔他們給你準備了接風宴,咱們這就去吧。你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薑如遇知道這頓飯推辭不過,讓隱在暗處的姬清晝現身。


    薑天守見姬清晝氣度不凡,容貌不俗,修士雖不以容貌論年紀,但是他和薑如遇男俊女美,看起來真像一對璧人。


    薑天守心裏犯了嘀咕,麵上不顯,好客地問道:“這位是?”


    薑如遇還以為姬清晝會回答和她有婚約,哪想,姬清晝隻答:“一介散修。”


    薑如遇見他如此,隻能補充:“他幫過我許多次。”


    姬清晝麵無表情道:“她也幫過我許多次。”


    二人話一落,一種奇怪的氛圍微妙地浮上,不等二人翻譯過來,薑天守忙打哈哈:“朋友相交,自然該你幫我,我幫你。來來,既是如遇好友,我們倒要多謝你多番照顧如遇。”


    薑天守熱情地帶著二人去席間就坐。


    席間其樂融融自是不必說,姬清晝雖然清高,卻並不是目下完全無塵,給足了薑家人麵子。


    又因為他自帶一股疏冷之意,也無人敢灌醉他。


    夜風習習,姬清晝和薑如遇吃完飯走在黃沙關的綠泉旁,姬清晝身上的酒味早已散去,但在月色下,也仍然多了些昏黃的煙火氣。


    他今天的脾氣出離得好,應該說,從薑如遇醒來後,他的脾氣就出離地好。


    薑如遇都忍不住開口:“最近,你好像有些不一樣的地方。”


    姬清晝靜靜走在她旁邊,聞言臉上不辨喜怒:“是嗎?”


    “你更喜歡哪一種模樣?”姬清晝神色正常詢問。


    薑如遇猝不及防被這麽一問,倒有些懵,哪個模樣,哪種模樣不都是姬清晝?


    姬清晝替她分析:“那次大戰前的我,對你來說應該有些輕佻孟浪,或者說過於霸道。現在的我,沒有那樣的咄咄逼人之感。”


    薑如遇想了想:“還好吧,畢竟我知道哪怕你現在這樣,實際上你也是一個強勢的人,並沒那麽溫和。”


    姬清晝:“……”


    他好像有些挫敗,薑如遇繼續問:“但我也很好奇,你怎麽會忽然變成現在的樣子?”


    姬清晝停下腳步,定定地看著她:“如果我說,我原本就打算對你如此呢?”


    姬清晝的確是個強勢的人,但對於自己認定的愛人,他也並不想那麽強勢。


    “和天道、姬風申那一戰,其實如果沒有斬道劍,我做的最壞打算是挾所有人族的命,威脅弑神台。那樣做的話,大概率是全界覆滅。”


    姬清晝道:“我如果真那麽做,哪怕我死不了,也會被永世鎮壓。我那樣對你,我也曾猶豫過是對是錯,我隻想要你早日知道你心中對我的情感有不同,直到你昏睡不醒,我才想,哪怕你一輩子不明白,我也不想在你心中留下一點孟浪的印象。”


    薑如遇一愣。


    那個在月下沉思,偶爾會故意說幾句挑明二人關係的姬清晝。


    那個和她同住一間房的姬清晝,在他的冷麵之下,有這麽多的愁腸百結千回萬轉 。


    姬清晝的能力是水和星辰,他就像水一樣冰冷細膩,又像星辰一樣麵麵俱到。


    薑如遇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話,她麵對強壓可以理智如常,別人一旦退讓溫柔,倒讓她有所觸動。


    姬清晝見她好像不知道該怎麽辦,便道:“你不用有任何改變,我們歲月漫長,有許多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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