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新月連著去了幾天,也沒進葡萄園,就是跟宋珍聊聊天,到了第四天上,總算碰上了幹完活來找媳婦的吳建國。


    宋珍是個嬌小白淨的女人,吳建國也沒比她高多少,黑瘦黑瘦的,倒是十分精壯。


    “胡姐,這就是我男人,你喊他小吳吧。”宋珍對胡新月很有好感,畢竟來了這兒以後她除了吳建國和來收葡萄的人,就沒怎麽說過話。


    胡新月客套的點了點頭,“你好,小吳。”


    吳建國就像宋珍說的那樣,不擅交際,就是個隻會做事的悶葫蘆,他衝胡新月點了點頭,抱著宋珍身邊的大茶缸子灌了幾口水,轉身又進了葡萄園。


    “唉,他這個脾氣呀,要是他能多說幾句話,我們當年也不至於偷偷跑出來了。”宋珍說過,他倆是家裏不同意私奔出來的,主要是宋珍家裏看不上吳建國。


    “男人麽,對你好最重要了,你看他累成那樣,對你連一句重話也沒,挺好了。”胡新月想起剛才吳建國提防的眼神,她這兩天也明白了點,如果她在這附近種葡萄肯定會影響宋珍家葡萄園的生意,即便她的目的不是賣葡萄。


    到底是辦不出坑蒙拐騙的事兒,胡新月略一猶豫,就把自己的初衷倒了出來,“小珍啊,其實我是聽村裏的人說有人在河灘種葡萄,想來跟你們學學的,可來這兒看你一個人這樣也沒人管,閑扯起來倒是忘了正事兒。”


    本來她光明正大的把想學種葡萄的事兒說出來,人家同意也罷拒絕也罷,她是光明正大的,現在套近乎倒是顯得自己有點圖謀不軌了。


    可學習這事兒,啥時候都得是你情我願才行。


    宋珍聽見這話吃了一驚,想起她一開始跟吳建國說有個大姐來陪她聊天時就說的那句‘無事獻殷勤’,可她覺得胡新月人挺實在的,沒想到還真是有事兒。


    見宋珍不說話,胡新月也沒了底,“要是不行就算了,你就當我沒說過吧。不過你這快要生了,葡萄園也不能不管,要是到時候需要人幫忙就叫你男人去家裏找我,鄉裏鄉親的總是近一點。”


    胡新月想著這葡萄種不了,種點別的也行,胡新寶後來是去胡新珍她婆家村子裏找的野桃樹,好像是山上野長的,往那邊問問也行。


    宋珍看著胡新月離開的背影,張了張嘴,到底是沒說話。


    頭一個想法落了空,胡新月整個人都跟著有些不舒坦了,蔫蔫的回了家,倒是碰上蘇立誠騎著自行車從外頭回來。


    “咋了這是?”他說著伸手就摸到了胡新月的額頭上,感覺溫度正常,才略微鬆了口氣。


    胡新月嫌棄他大驚小怪,拍開蘇立誠的手,“沒事兒,就是這種葡萄的事兒怕是不成了。”其實她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的臉色有多難看。


    “種不了葡萄咱們種別的唄,這也值當你發愁。”蘇立誠說著從懷裏掏出來一張紙,遞到了胡新月眼前,“你看!”


    那是一張宅基證,寫的正是蘇父這處宅子的位置,可上麵的所有人卻變成了蘇立誠的名字。


    總算有一件事兒順利了!


    胡新月大喜過望,心底的陰霾瞬間消散,那地已經租到了,反正離拆遷還有兩年呢,左不過再看看種點他們會的就是,這老宅的宅基證辦好了,那他們就能安安心心的去買新宅子了。


    “媽,你們看啥呢這麽高興?”蘇雨晴放學到家門口,看見爸媽一臉喜色,踮著腳尖往倆人手裏看,“宅基證……蘇立……”


    胡新月忙抬手捂住了女兒的嘴,又把宅基證塞到了蘇立誠手裏叫他收好。


    旁邊盡是放學的學生,這事兒要是叫她大嫂李素珍知道了,肯定少不了一場鬧騰,說來也是氣人,明明是自己占理兒的事兒,反倒因為別人潑辣自己得忌憚三分。


    不過想起當年李素珍分了房子在她眼前得瑟的樣子,胡新月心底立刻就暢快了。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日子長著呢,得慢慢看。


    胡新月這邊是撥雲見月了,她正在廚房忙活晚飯,院子裏忽然“咣當”一聲巨響,她忙探頭去看,見蘇立誠尷尬的把院子裏的大鋁盆扶起來,蘇母氣鼓鼓的瞪了他一眼進了堂屋。


    這是怎麽了?


    晚上吃飯,蘇母也沒上桌,蘇父端著進屋去勸,沒說幾句就聽見屋裏嚷嚷了起來。


    “撕爛她們的嘴……”


    “好好的生意不做……天天在家裏睡……”


    “那哪兒是我兒子的錯……”


    “這春長著呢就啥也不幹……”


    七零八落的幾句話,聽得蘇雨晴一臉迷茫,胡新月卻跟蘇立誠對視一眼,立馬明白了怎麽回事兒。


    原來,蘇母前一段才學會了打麻將,又不用做飯不用下地,就常常往麻將場去玩。


    現下不是年節,麻將場的生意冷清,扯閑篇的人倒是多,蘇母今天去的晚沒趕上趟,就在旁邊坐著看,上廁所的功夫,正聽見人說她兒子的閑話。


    “咦——你不知道,校長家那小兒子混不下去從城裏回來了,現在跟媳婦兒整天在家吃了睡睡了吃,正事兒不幹,這會兒說要租地,那不得等到收完麥才能種上,幾個月嘞,擱家吃老人的喝老人的,那那新詞叫啥來著……”


    “啃……啃老!”


    “對!就是啃老,老人給他們養那麽大多不容易啊。”


    “呀,現在這年輕人們咋這不知道臉紅呢!”


    “就是,原來還想著校長家那小兒子有本事,成城裏人了,現在看看還不如老大,規規矩矩種地也算置辦下一套家業。”


    蘇母本來就是個炮仗性格,隻是這麽些年跟著蘇父被拘束著沒顯出來,而且她也沒閑話讓別人扯。聽了這話火氣上躥,當時手邊正有東家放的一鐵皮桶水,想也沒想提著就朝那群人潑了過去。


    說閑話的人挨了潑當然不樂意,幾個碎嘴婆娘跟蘇母吵了起來,最後還是大家夥兒出來勸,吵鬧了好一會兒才把那些個碎嘴婆娘弄走了。


    可蘇母憋了一肚子氣沒地發泄,一路黑著臉回家,進門對著那大鋁盆就是一腳,腳尖生疼可還是氣,氣自家兒子沒出息叫媳婦管了家,氣胡新月耽誤她兒子前途,反正就是不想看見這小兩口。


    屋裏蘇父還在勸解蘇母,胡新月扒拉著碗裏的飯,覺得還是得快些找處宅子搬出去了。


    畢竟已經三月中旬了,六月份的世界杯她還想去市裏頭碰碰運氣,七月她就該生了,這宅子的事兒還是得趕在六月前弄妥當了才行。


    打定了主意,胡新月也不讓蘇立誠藏著掖著了,光明正大的在村裏問起來誰家要出老宅子了。


    沒幾天,蘇校長家的老二要置辦新宅子的事兒,就在蘇家寨傳了個遍,好些天沒回過老宅的大嫂李素珍這天也回來吃飯,拐彎抹角的說起蘇雨薇去城裏幹了好幾天,也沒個工資啥的是白幹了。


    胡新月記得蘇立誠是給了蘇雨薇錢的,可蘇立誠這會兒不在,“雨薇去城裏時我都回來了,是立誠辦的,大嫂問他吧。”


    “他一個男人家家的,哪兒知道家裏這點事兒呢。”


    李素珍難得的好聲好氣,也沒揪著蘇雨薇的工資繼續說,倒叫胡新月的心裏沒了底。


    不過李素珍也不是個能存住氣的性子,見胡新月不理她,自顧自道:“新月啊,你看這凱旋去年沒考上不是複讀了這麽一年麽,多花了好些錢,可咱爸說供我們這做爹媽的也不能不叫孩子念,這要是考上大學又得交學費,我跟你大哥都是種地的,一年那點收成養著兩個孩子連嚼用都不夠,偏偏你大哥他……唉!”


    到底忌憚著是在老兩口的院子裏,李素珍沒敢直接編排蘇立明的不是。


    “大嫂,誰家不是這樣呢?好歹你那兩個一個高中一個初中已經養成了,馬上就能掙錢孝敬你了,你看看我這倆,一個才小學不通人事兒,一個還在肚子裏呢,往後花錢的地方別提多少了,原先爸的工資還能幫補你們,可爸眼看著要退休了,我這倆可得全靠我跟立誠自己了。”胡新月臉不紅心不跳,對付李素珍這種人,就要臉皮比她更厚。


    “你這還小,也花不了幾個錢的,再說凱旋跟雨薇大了,也能幫補妹妹了嘛,咱們都是一家人,哪裏分那麽清呢。”


    嗬!這會兒成一家人了?


    胡新月清楚的記得,蘇雨晴借網貸鬧到她跟蘇立誠這兒的時候,第一時間他們也沒想過要去報警,而是下意識的想著趕緊替女兒還上錢讓她遠離那些人,可他倆七八萬塊錢扔進去一點用也沒,那利滾利的雪球早就不是他倆能填上的了,蘇立誠迫不得已去求過蘇立明。


    結果當然是一分錢沒借到,還被李素珍夾槍帶棒的嘲諷了一番,說他家雨晴在外麵沾惹這些人不清不楚也不知道幹了什麽沒幹什麽,他們的錢幹幹淨淨,可不敢往這無底洞裏填。


    那幅嘴臉,再過多久胡新月都不會忘記。


    “話也不是這麽說的,大嫂大哥掙的錢一毛也沒花到我們雨晴身上,當初雨晴滿月你也就給拿了幾件雨薇小時候的舊衣裳,這雨薇上初中凱旋上初中上高中的時候,他二叔可都是給過紅包的。”


    “那不是雨晴還小,還沒上初中呢嘛……”李素珍有些訕訕的,覺得胡新月跟從前像變了個人,以前胡新月好麵子溫溫柔柔的,對蘇家人比她娘家人還舍得,今兒這是怎麽了?


    胡新月沒接她的話,拍了磨磨蹭蹭剩一口飯的蘇雨晴一巴掌,把碗摞起來端著就往廚房去。


    蘇雨晴知道媽媽心情不好,也不跟大伯娘搭話,一溜煙跑了出去。


    第14章 忽悠一次到位。


    李素珍還想跟到廚房,胡新月一把將門給關上了,差點沒碰上她的臉。


    這麽一來,倒還真不好繼續說了。


    李素珍是盤算著蘇立誠要起宅子,手裏一定有錢,好歹他在外麵混了這麽些年。


    可她這邊軟磨硬泡,胡新月一幅生冷不忌的樣子,她是一點窟窿也沒找著,還被胡新月擠兌了一通。


    她也不敢把話說絕了,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胡新月這兒不行,不還有孩子他二叔呢,李素珍見胡新月躲她就也沒再糾纏,悄沒聲的走了。


    晚上蘇立誠遛彎的時候,碰上了大哥蘇立明,蘇立明倒是沒那麽多彎彎繞繞,直接跟蘇立誠說起了借錢的事兒。


    “老二啊,聽說你要起房子,你這手裏要是有閑錢先借你大哥點,這兩年收成不好,凱旋今年上大學也得要學費,雨薇這回要考不上高中去上中專學費也貴,你大哥難啊,你得幫我啊……”


    蘇立誠當時就想答應,可又想起胡新月近來的專斷,話到嘴邊打了個彎,說要回家跟胡新月商量商量。


    蘇立明倒是沒反對,隻是轉過身走的時候,念叨了幾句“氣管炎難治”。


    說他是妻管嚴麽?


    蘇立誠覺得為難,卻奇怪自己並不覺得生氣。


    小吃店轉出去以後,村裏雖然有人說閑話,可他覺得這悠閑的日子挺舒服的,或許他本來就不是個奮進求上的人?


    再說自家孩子自家養,他大哥這說是借錢壓根就沒想過還,他這麽幾年在城裏辛辛苦苦累死累活攢了那麽點錢,他蘇立明在家悠哉悠哉的,現在兩片嘴皮子一碰自己就得給他錢,不給就是妻管嚴?


    放屁!


    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蘇立誠自己越想越氣,回家幹脆提都沒跟胡新月提,自己就決定了不借蘇立明錢這事兒。


    農村人信奉落葉歸根,而且農村的宅院賣不上價,輕易不會有人賣老宅,要不過年過節回來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那就真不算這村裏的人了。


    就像胡家那處宅子,一個月一百五十塊錢,胡新寶恨不能把宅子都給了胡新月,他隻要錢,可胡母不能同意就是這個道理。


    想買現成的宅子還得是稍微修繕就能住人的,其實一點也不容易。


    他們能找的,就隻有那種兒子們都早早分了家,老人又已經不在了的,時間還不太長的,這種宅子還有幾間房,都有新宅子的兒子們也不稀罕老人家的宅基,基本都會同意賣。


    可蘇家寨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鄰居們給胡新月推薦了兩家,可那兩家老人去的時間長了,院裏的房子早就塌了,連界牆都倒了不知被鄰居們侵占過來多少,雖然也行,可夫妻倆都覺得可以再看看。


    胡新月一門心思找宅子,因為覺得葡萄園的事兒沒了指望就全然拋到了腦後,卻沒想到這天,葡萄園的男主人吳建國卻找到了她家裏來。


    蘇立誠不認識他,見他黑沉著一張臉話還不清不楚,當時就想把人往外趕,好在胡新月聽見動靜跑了出來。


    “小吳,你怎麽來了,是小珍出什麽事兒了麽?”手藝學不成,她倒不至於真跟人翻臉成仇了。


    “你不是要學種葡萄麽,怎麽不來地裏了,你給我幫倆月忙,我幫你育苗教你種葡萄,還能幫你找銷路,行不行?”


    那天胡新月提出要學種葡萄,晚上宋珍就跟吳建國提了,一條寬廣的金河岸,放眼望去其實也就吳建國一家葡萄園,因為距離近成本低,每年夏天他的葡萄都是供不應求的,他其實並不在乎多出來一家兩家葡萄園的影響。


    隻是胡新月後來倒不去了,宋珍以為有什麽誤會,便催著他來找胡新月。


    這事兒胡新月都以為沒譜了,聽見這話當即喜笑顏開,“行行行!當然行!”說著就想跟吳建國往葡萄園去。


    旁邊聽得一臉迷茫的蘇立誠趕忙把媳婦兒拉了回來,“什麽玩意兒你就行行行的?”


    “呀!”胡新月擼到蘇立誠的手,“不是說河灘地種葡萄呢,他就是那葡萄園的老板,他答應教我種葡萄,讓我去地裏幫他倆月的忙,他媳婦快生了忙不過來……”


    胡新月的話說的顛三倒四,可蘇立誠這回聽懂了。


    “你去給他幫忙種葡萄?”他的目光落在了胡新月已經隆起的肚子上。


    “葡萄是精細活兒,又不累,再說我這早著呢,不耽誤幹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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