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笑著點點頭,“罷了,你既然也求情了,來人,去陳家傳哀家的旨意……”


    長壽宮外,有人著急的走來走去,終於見著長壽宮門開,有人走出來,他忙迎了上去,“阿晏,如何了?”


    來人徐徐走近,像是知道兩旁宮人都在偷看他,便朝著那些人笑了笑,笑容晃花了兩旁宮人的眼。


    他站定,朝著眼前人笑道:“殿下所托,臣自是會盡力而為。”


    三殿下鬆了一口氣,感激道:“阿晏,這回多虧了你。”他是養尊處優的皇子,此刻卻對一個朝臣之子如此,卻無人覺著有何不妥。


    “走,去我宮中,我前些日子尋了些好酒,你這些日子在家養病,可無人陪我喝……”


    *


    陪著太後用過午膳,昭昭剛回房坐下,還不曾說什麽,便聽的自家小婢女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在她麵前絮絮叨叨。


    “婢子方才同紫玉姐姐她們待在一處時,她們一直都在談論世子爺,平日裏婢子和紫玉姐姐她們待在一處,她們可從來不會輕易在婢子麵前開口議論旁人,紫玉姐姐頭一日教婢子規矩時便說宮規森嚴,頭一條規矩便是要管住口,不能議論各宮主子,不能議論朝中大臣……”


    “紫玉姐姐還說,每回世子爺入宮時,各宮主子都會對宮人擅離職守偷跑去看世子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還會讓宮人將世子爺當日的穿著裝扮都給細細的說上一回……”


    “紫玉姐姐還說,世子爺……”


    子桑采學旁人的話可謂是興高采烈,昭昭嗤笑了一聲,打斷她的話,“你難不成也同那些宮人一般,對這位顧世子芳心暗許了?”


    子桑采見她神色淡淡,便壓住了小心思,心虛道:“婢子這不是見大家都是這麽說,所以想告訴主子。”


    昭昭便問她,“那你說說看,僅僅是因為他長得好看,所以旁人才這樣喜歡他?”雖然顧世子著實是隻靠一張臉也能俘獲了姑娘芳心之人。


    子桑采滿臉都是‘不然呢’。


    昭昭笑著搖了搖頭,“世人心悅美人固然沒錯,可美人若隻有皮相,卻也不夠。”


    顧世子連太後的心思也能輕易改變,那可不是簡簡單單靠著一張臉就能辦到的。


    陳家是三皇子的外家,而顧世子又是貴妃的外侄,貴妃有親生兒子四皇子,而三皇子同四皇子前些日子才因為朝堂政見不同而起了爭執……


    昭昭忍不住用手指輕叩在桌子。


    這世上哪有完美無缺之人呢?


    這位顧世子倒是個妙人。


    子桑采像是還憋了許多話,昭昭無奈,此刻她也無事可做,“行了,你還想說什麽,就說吧。”


    子桑采獲得了恩準,便迫不及待道:“主子,你可知顧世子其實是雙生子,他本來還有一個同胞兄長……”


    *


    長安富饒,又是皇城,鍾鳴鼎食之家自是世代累積的富貴,府邸隻是無一處不布置的精致,處處都能體現房主的性格。


    某處府邸院落中,布置的極其講究,處處都收拾的一塵不染,唯獨臨窗前的棋台,尚有一盤還未下完的棋,棋子仍舊散落在棋盤之上,仿佛下一刻,房間的主人便會執棋落下一子。


    這還是白日裏,


    青羊香爐燃著清新淡雅的安神香,重重青紗帳後的床榻上傳來一陣咳嗽聲。


    很快,便有侍衛模樣的少年郎叩了房門,“少爺,您歇了嗎?”


    床榻上那人停止了咳嗽,聲音還有些沙啞,“何事?”


    門外之人忙道:“您該用藥了。”


    屋中人靜默了片刻,伸出了骨節分明、修長的手撩開床帳,披上了外衣,方道:“進來。”


    奴仆推開了門,屋中方才有了一絲光亮。露出了房間主人那張蒼白不帶血色的一張臉,他的唇泛著一絲不自然的血紅,讓他蒼白的臉突然就多了一抹豔色。


    少年郎將藥放在桌上,擔憂的看著他,“少爺,可要讓人去請太醫來,屬下見您這病怎麽又加重了,早知道這樣,昨日您就不該答應三殿下入宮去替陳家求情。”


    明明自個兒還在病重,病了快半月有餘,好不容易病情漸好了,結果出了一趟門,吹了風受了寒氣,這風寒就又加重了,這風寒又該什麽時候才能好呢?


    少年郎尚且還帶著稚氣的臉上,寫滿了毫不掩蓋的擔憂。


    顧淮端著藥,藥太苦,苦的連空氣裏都全是苦味。


    他皺了眉頭,卻又因為少年郎的話而忍俊不禁,“行了,我無事,再用幾日藥,想來這場風寒也就好了。”


    雖說到了用藥的時辰,顧淮卻又順手將藥碗放在了桌上,半點兒沒有想要喝它的打算。


    少年郎還是略有不滿,“少爺何苦趟這一趟渾水。”


    “三皇子所托,如何能說是趟渾水,飛廉,慎言。”


    他用手指抵住淺薄的唇,將快要湧上喉間的咳嗽壓了回去。


    他想起了什麽一般,嘴邊露出些許愉悅的笑意,“有趣。”


    昨日入宮見了那位遠道而來的阿羅郡主,倒是個有趣的人。


    旁人看他,眼中藏著猜忌、愛慕、懷疑、可憐、甚至還有殺意。


    唯獨她的眼睛,看向他時分明帶著笑意,卻什麽都沒有。


    飛廉聽不懂他突如其來的這句話,“少爺,您說什麽呢。”


    顧淮沒回答他,過了片刻,他方揮了揮手,“飛廉,你先出去,我累了。”


    叫做飛廉的少年郎飛快地叮囑了一句,“少爺記得用了藥再歇。”


    這間寢居,又重新回到了昏暗之中。


    顧淮看著桌上那碗黑的不見底的湯藥良久,久到它再也沒了熱氣,方才嫌棄的用勺子攪動了兩下。


    第4章 風雲初現   你跟了一路,不累嗎?……


    陳家的事,就像是鬧了一場笑話,在長安熱鬧了好一陣子。隻是不光是陳家在長安出了一回名,昭昭的名聲一時之間也算是在長安城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更有甚者,知曉了顧世子入宮為陳家求情,而阿羅郡主也替陳家求情的消息,編排了好些阿羅郡主一見顧世子便心生愛慕,是以這才會願意原諒陳家的失禮。


    流言就像是長了翅膀一般,傳遍了長安的大街小巷。


    偏偏所有人都覺著理所當然。


    “這是自然,阿羅郡主自涼州來,涼州是個什麽蠻荒之地,自是沒有顧世子這般的神仙人物,阿羅郡主對他一見傾心,自是應該的。”


    這樣的話,人人都在說,人人都覺著沒錯。


    這話傳進了昭昭的耳朵,昭昭哭笑不得,“這算怎麽一回事。”


    她與那顧世子攏共就說了不到五句話,怎麽就對顧世子一見傾心了?


    陳家的事,她從頭到尾也不過是順著太後的意思行事,哪裏就是因為顧世子的緣故了?


    難不成滿長安,就不能有人不喜歡那顧世子了嗎?


    子桑采憤憤不平道:“阿兄還說,街頭巷尾的茶坊裏頭都在說這事,若不是主子你吩咐不要輕舉妄動,阿兄都想立馬將這群誹謗主子清譽的刁民給狠狠教訓一回。”


    “


    那顧世子是個神仙人物不錯,便連她那日看了一眼顧世子,都會忍不住臉紅心跳,可那群刁民怎麽就編排上了她家主子呢?


    明明她家主子對那位顧世子可是絲毫不感興趣。


    “主子,幹脆還是讓阿兄好好收拾那些亂嚼舌根的碎嘴子一頓,讓他們不敢再胡言亂語。”


    子桑采氣的不行,這些人又不是親眼所見,怎麽就能隨意議論她主子。


    昭昭不想多生事端,而且這流言蜚語傳上兩三日,若是愈演愈烈,自有人會出來阻止,“罷了,此事不打緊,你去告訴阿羽,讓他約束下屬,不許因此事與旁人起衝突。”


    “可是主子……”子桑采還想說些什麽。


    “郡主,韶華殿青黛求見。”


    長壽宮派來伺候的青眉撩開了門簾,進屋傳話。


    昭昭看了子桑采一眼,“你收收你的性子。”


    子桑采哼了一聲,到底將臉上怒氣掩去。


    昭昭方道:“讓她進來。”


    瞧著年歲二十左右的清秀宮女,很是沉穩,自進屋行禮後,便垂著雙眸,有條不紊的說道:“陳家之事,多謝郡主向太後娘娘求情。“


    “此事,我家主子感激不已,是以讓奴婢送些長安時新之物來……”青黛招了招手,身後跟著的小宮女便將手中所托的謝禮放在桌上,是些糕點、首飾,倒真如青黛口中所說,是長安當下的時新之物。


    “明日,我家主子會在設秋菊宴,若是郡主得空,還請郡主賞臉。”


    昭昭一笑,“那是自然。”


    青黛一走,她才歎口氣,看向自家如今還一派天真的小婢女,“你何時能像青黛這般,我對你也算放心了。”


    子桑采糊裏糊塗,“主子,我怎麽就比不上青黛了。”


    昭昭讓青眉上前來將那些糕點帶下去分了,方才道:“你這樣也挺好,傻乎乎的倒顯得可愛。”反正有她在,小婢女傻些就傻些吧。


    子桑采不服氣道:“主子,婢子哪裏傻了!”


    *


    長安以朱雀大街為主街,東西各有十二條分支,又有不知多少條寬窄不一樣的街巷。


    每條街巷上都是人來人往,馬車牛車、挑貨的小販交錯而行,熱鬧的很,就算是被人尾隨,也是一件極難被發覺的事情。


    飛廉狀似無意的撩開簾子往外極快的看了一眼,便極快的將簾子合上,攏住了車內的熱乎氣兒。


    他朝著正閉眼休息的顧淮說道:“主子,他跟了一路,要不要屬下去把他趕走?”


    才九月的天氣,這輛馬車內,卻已經放上了火爐,烘的整個車廂暖洋洋的。


    顧淮睜眼,隨意的將手中捧著的手爐放在小幾上,捂嘴咳了好一會兒方才道:“不必了,他想跟就讓他跟著。”


    許是方才的咳嗽耗盡了他的力氣,說話的聲音都有氣無力。


    飛廉憂心忡忡,“主子,要不咱還是先回府,五爺那兒就先不去了。”


    顧淮抬眼,他的眼中帶著生生不息的光,耀眼的很,與他越發蒼白的臉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不在意的擺擺手,“難不成我不出門,就會痊愈嗎?”


    飛廉到底不敢太過管他,隻能將一旁溫著的湯藥倒了一碗端給他,他喝過之後,閉上眼休息了一刻鍾,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是一處極其熱鬧的酒肆。


    飛廉原是想扶著他下馬車,卻被他拒絕,飛廉隻好跟在他身旁,看著他蒼白的臉色暗自擔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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