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昭昭忽而伸手看向了自己的袖子,今日她可不也是穿了一件鵝黃衣衫嘛。


    她一時想了許多,頭疼起來,忍不住揉著眉心緩解。


    她這位皇帝舅父,果真是天生的陰謀家呀。


    她原以為東宮之位,或許會在幾位皇子之中選出。


    可是,若是宣帝看中的是孫輩呢?


    她原是還想再思考一回,可眉心處卻像是紮了一根銀針般,刺痛難忍。


    子桑采以為她是因藍禾之故,安慰她,“主子,你別心煩呀,如今還不知道嶽千戶是不是喜歡藍姑娘呢。”


    昭昭失笑道:“誰同你說,我在苦惱這事兒了。”


    子桑采不解道:“那主子你怎麽看上去心事重重的?”


    “你還答應了要同藍姑娘一起去西市看表演。”


    她家主子自小到大就對那些方術一類的把戲,不感興趣。


    用她主子八歲時的話說,那就是小孩子家家才喜歡的東西。


    結果,還不是一口答應了藍姑娘,要同她一起去看表演。


    子桑采怎麽想,都覺著是同嶽長翎有關係。


    畢竟,連她都看得出來,這位藍姑娘同嶽長翎極為親密。


    昭昭無奈道:“我有心事,難不成都同嶽千戶有關嗎?”


    子桑采一愣,總覺著她主子這話哪兒不對,她又說不上來。


    隻好道:“好嘛,是婢子多想了。”


    外頭時不時的就有鞭炮聲響起,一陣一陣的,熱鬧的很。


    昭昭使勁兒按了按眉心,將那些煩心事兒都暫且拋在了腦後。


    也不知是她這幾日分明夜裏無夢,卻整夜失眠睡不著,所以才會時不時的頭疼。


    她身體一向很好,甚少有生病的時候。早年間也就是剛發那夢時,大病過一場。也不知最近幾日,怎麽會好端端的失眠了。


    她幹脆閉上眼睛休息,聽了好一會兒外頭的熱鬧聲響,方才開口道:“對了,算算日子,阿羽也快回到長安了,今年咱們雖不在涼州,可年也還是要好好過。”子桑羽去了並州快有二十日,算算日子,此刻子桑羽應該在返回長安的路上。他向來腳程快,肯定會在年三十前就趕回長安。


    子桑采立刻就高興了,說道:“該準備的東西,婢子同青眉姐姐早就備好了,年三十那日,主子要入宮去參加宮宴,咱們府上就臘月二十九那日辦團年宴,主子你說可好?”


    涼州同長安相距數千裏,風土人情自然是不同,連年節的習俗都有些不一樣。


    而且,年關將至,便是在外奔波了一整年的行腳商,都會趕回家鄉同家人一起過節。


    他們如今遠在長安,離了家鄉,雖然嘴上不說,離年關越近,心中卻是對家鄉的思念日複一日濃鬱。


    昭昭彎了嘴角,笑了笑,“好。”


    *


    同藍禾約著去西市遊玩的事情,昭昭並不是隨口說說好將人打發了去。


    她寫了請帖,讓人帶著節禮一並送去了藍府。


    藍夫人正在同藍隨商議著過年的事宜,仆婦打了簾子進來,行禮道:“老爺,夫人,昭陽郡主派人送了節禮和請帖來,說請”


    藍隨今年五十出頭,雖兩鬢都生了白發,卻絲毫不顯老態,一雙鷹眼宛若能洞穿人心似的。他看向藍夫人,“好端端的,昭陽郡主府怎麽會送節禮來?”


    藍夫人驚訝了一回,“我原以為郡主隻是為了哄阿禾,不想她竟真會請阿禾出門遊玩。”


    聽見女兒的名字,藍隨目光溫和了下來,“夫人,這是怎麽一回事。”


    藍夫人忙將藍禾是如何同昭昭相識的事情說了一回。


    說完之後,藍夫人幽幽的歎了口氣,“老爺,昭陽郡主是個聰明人,想來她看出來咱們禾兒同旁人有些不同。”


    他們夫妻二人婚後多年無子嗣,好不容易得了個女兒,自是愛如珍寶,隻可惜女兒出生時就體弱,心智比起同齡人而言,要遲緩些。


    他們為了保護女兒,自是不會將此事告訴旁人,可那些知根知底的人家,嘴上雖然不說心中卻是明白的。


    藍隨沉思了片刻,方道:“昭陽郡主不是禾兒能招惹之人,我們府中同郡主府還是少些來往吧。”這就是拒了邀請的意思。


    藍夫人猶豫道:“這樣貿然拒了郡主府的請帖,若是禾兒知道,恐是會哭鬧了,她一直惦記著要去西市。”


    藍隨正要說些什麽,外頭又有奴仆進來傳話,“大人,嶽千戶求見。”


    藍隨點了頭,“請他進來。”


    他轉過頭看向藍夫人,眼中帶著點點笑意,“夫人,這不剛好就有人陪禾兒出門了嗎?”


    *


    去藍家送請帖的是賀嵐,賀嵐帶著回禮回府,“主子,藍夫人說多謝您邀藍姑娘出門遊玩,隻是藍姑娘這幾日都有些不大好,恐是不能出門了。”


    昭昭不疑有他,點了頭,“那便算了,告訴他們,今日不必準備出門了。”


    既然藍禾病了,她出門不出門也沒多大意思了。


    她坐在書桌前,時不時的按著眉心。


    賀嵐猶豫了片刻,又道:“屬下在藍府遇見嶽千戶了。”


    昭昭神色一頓,片刻之後方道:“聽說他被藍大人外派辦差,許是去同藍大人述職吧。”這還是她從藍禾那兒聽到的消息。


    “主子說的是。”賀嵐點頭道,見昭昭手指壓著眉心,“主子,要不還是拿牌子去請太醫來瞧瞧吧。”


    “我沒什麽大礙。”昭昭搖頭,“隻是這幾日沒睡好罷了。”


    賀嵐勸道:“主子,要不還是出門逛逛吧,聽說西市今日可熱鬧了。”這些時日,時不時的就能看見他家主子揉著眉心,像是心事重重一樣。主子向來不會同他們說心事,他們也不知該如何開解。


    昭昭起了身,“也好。”出門走走,或許夜裏能睡地好些。


    *


    子桑采踮起腳尖,指著那處人群最多的一處棚子,“主子,那兒便是藍姑娘說的南疆人變戲法的戲台吧,人可真多。”


    她努力的墊著腳尖,想看看哪兒還有空著的桌子,一眼就看到了離台前最近的地方,那裏用屏風一道一道隔出來貴客所坐的地方,狐疑道:“那是藍姑娘吧,藍夫人不是說她生病了不能出門嗎?”


    昭昭一愣,看了過去,不止看見了藍禾,也看見了與藍禾並坐著的嶽長翎。


    她抿了抿唇,“既然遇見了,咱們過去吧。”


    她走到藍禾身旁,笑道:“藍姑娘。”


    正看戲法看入迷了的藍禾仰頭看她,驚喜道:“郡主,你怎麽也來了,娘說你沒空出門來呢。”


    藍禾身後站著的婢子臉色一變,忙攔住藍禾的話茬,“姑娘,這話可不能胡說。”


    “郡主,我家姑娘渾說的,您別往心裏去。”


    藍禾不服氣,“我從來不撒謊的。”


    場麵一時有些尷尬。


    昭昭笑問:“好像沒位置了,藍姑娘,我可與你同坐嗎?”


    “當然可以!”


    昭昭便順勢坐在了藍禾身旁。


    她偏過頭去,看向一直盯著她的嶽長翎,微微頷首便算作打招呼了。


    第24章 雙更合並   愛是唯一可以自私獨享之物。……


    台上南疆來的傀儡師技藝高超, 一手傀儡戲演的是跌宕起伏,看客們被迷住了眼睛。


    藍禾孩子心性,忍不住激動的隨著眾人一道鼓掌叫好。


    有那夥計托著銀盤到客席處討賞。


    藍禾忙拉了拉嶽長翎的衣袖, 撒嬌的喚了一聲,“嶽大哥。”


    嶽長翎便朝銀盤中扔了塊碎銀。


    夥計笑開了,忙道謝,“謝爺賞, 謝姑娘賞。”


    藍禾笑眯眯的抓著盤子裏的瓜子仁吃著,嶽長翎見她衣衫上落了碎屑,默默地將手中帕子遞了過去。


    藍禾拿著手帕擦幹淨了碎屑, 又將它還給了嶽長翎。


    這一切的舉動都太過自然而然,像是做慣了一般。


    昭昭全然看在了眼中。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她好像隱隱約約尋得一直以來,總是被她拒絕承認的事實。


    因愛而生妒。


    這世上的女子,若是看見喜歡的男子同另一個女子舉止親密,勢必是會吃醋難忍的。這是世上每一個陷入了愛情二字的人,都渴望愛慕的那人,心裏眼中應該全都隻有她一個人才對。


    她從來都想,愛從來都不是可以同人分享的東西, 愛是唯一可以自私獨享之物。


    可她見著嶽長翎同藍禾這般親密, 心中竟一絲妒意都沒有。


    這實在不符合常理。


    昭昭忽而想起上回,她打長安城外回府,路上偶遇嶽長翎與藍禾在一處, 也好像是如此,半點兒妒意都不曾有。


    就好像,她對嶽長翎根本沒有一絲愛意,所以才沒有心生妒意?


    昭昭神色一怔。


    她的理智下一刻就回答了她,也許嶽長翎本來就不是她要找的那個夢中人。


    從一開始, 就是她錯了。


    她錯誤的以為自己找到了正確的人。


    她一開始就在自欺欺人。


    因為她太過渴望找到那夢中人,所以她終於在遇見嶽長翎以後,每回與對方相見,都會下意識地不去想,她自己對嶽長翎到底是什麽樣的感情。


    同嶽長翎在慈姑庵偶遇、同嶽長翎燈會相遇、她讓賀嵐去北鎮撫司報案、與嶽長翎廊下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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