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那時候她不是有意為之,可還是遵守了她十七歲時那句“我不想見你”,就真的不再見。


    這些年吊在她身體裏的那根線“啪”的一下斷了,明棲的身體緩緩軟了下去,脊背也微微彎曲。


    聞駱伸出手掌,在她的頭頂揉了揉,聲音低沉又平靜:“我隻是沒想到,你說不想見哥哥,就真的不見哥哥了。”


    “現在哥哥給你道個歉,當初不應該惹小公主生氣的。”


    雖然即使現在,他都無法知道為什麽明棲會對他有如此怒火,但是他願意道歉。


    霎那間,明棲終於忍不住,眼淚滾滾而下,大顆大顆的淚珠砸在手背上。


    聞駱有些慌了神,四處找紙巾卻翻不到,隻好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臉,用指腹擦過她臉上的淚痕。


    “你怎麽越來越愛哭啊?”聞駱似無奈又似寵溺地問了一句:“小嬌氣鬼。”


    明棲咬著嘴唇,忍住眼淚,哽咽著說:“那我就原諒你一點。”


    “原諒還有一點?”


    她不哭了,可眼睛紅紅的,像隻小兔子,楚楚可憐的。


    當然可以隻有一點,原諒了她想要原諒的部分,但是關於盛時煙的,現在還沒有原諒。


    明棲哼了一聲,伸出右手,在拇指和食指中間比劃出很小很小的距離:“就原諒這麽點兒!”


    聞駱徹底被她逗笑了,伸出手指在她拇指上碰了碰,讓縫隙變得大一些:問道:“多一點兒成麽?”


    明棲思索了下,認真道:“成吧。”


    外麵天昏地暗,風聲一陣高過一陣,車內開著暖氣,琳琅人間。


    第17章 分居


    外麵似乎更涼了些。


    明棲往聞駱的方向湊了湊, 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看向他,若有所思道:“不過隻能原諒你這麽多,不會再多了。”


    小公主心裏有杆秤, 一頭放著聞駱和盛時煙的那些, 一頭放著關於宋驍的那些,如今關於宋驍的那部分算沒了分量, 就愈發顯得另一部分沉重又礙眼。


    頂著她坦誠的目光,聞駱微微牽起嘴角:“那你總得告訴我, 要我怎麽做你才會全部原諒我?”


    “不會全部原諒的, ”明棲撇撇嘴:“再者說, 你自己做錯事, 哪有要別人提醒的道理。”


    她說起話來,總有一種被寵愛的軟綿感, 像是含著一塊糖似的。


    “這麽狠心? ”聞駱猛然靠近,對著她的眼睛,緩緩道:“那我就事事做好, 樁樁件件做到滿分。”


    就是,就算是之前兩人之間耽誤了很多年, 從現在開始就一點點補回來。


    這話明棲聽著開心, 偷偷牽起嘴角, 可麵上卻不自覺發熱, 別扭地甩開臉。


    聞駱也沒攔著她。


    外麵風聲緊俏, 車燈在黑暗裏開辟出一片刺目的虛無, 光線越往上, 愈發顯得飄渺空洞。


    在空洞的光亮和黑色之間,突然有白色的顆粒下墜,先是一點點飄搖晃蕩, 一陣風過,又變成簌簌落下。


    明棲看著,驚訝地“啊”了一聲:“下雪了!”


    聞駱被她的聲音吸引,也看向車窗外,雪花似乎更大了些,從濃黑的穹頂飄搖而下,洋洋灑灑,似乎想趁著夜深人靜,在第二天清晨還給人間一片純淨。


    他將目光從外麵挪到明棲的身上,淡淡道:“今天初雪早了些。”


    “是麽?”明棲有些喟歎道:“好久沒見過大雪了。”


    英國多雨,天氣總是晴朗不起來,永遠沉重悶熱。


    “明早我們就堆雪人了,”明棲悶悶說:“我很多年都沒堆過了。”


    “明澤不陪你麽?”


    提到明澤,明棲立馬偧毛:“他總是說我幼稚,每次都是不情不願的!”


    “真過分,”聞駱順著她:“這怎麽能是幼稚呢。”


    “就是!”明棲聽出他的敷衍,話鋒一轉:“那是什麽?”


    聞駱想了想:“這是……有童心?”


    “才不是,”明棲故作深沉地反駁:“我隻是在用一生滿足童年。”


    這本來就是一句玩笑話,可兩人卻同時沉默了下來。


    小時候,她身體不好,每年江城一冷起來就要去南方島上過冬,作為一個北方人,上小學之前她都沒見過雪。


    上小學的第一個學期,有看圖寫話的題目,她看著習題冊上的雪花都不會形容。


    後來,一到下雪的日子,就拉著明澤聞駱還有邊揚魏承宇他們出來玩。


    那會兒還都是小孩子,他們四個又都是男生,根本沒耐心,連個雪人腦袋都沒有滾完,明澤就和魏承宇還有邊揚打起來雪仗,隻有聞駱不厭其煩地滿足她一些累龜毛要求的陪她堆雪人。


    “這麽可憐?”聞駱用很輕鬆的調子打趣她:“那你賄賂賄賂我,以後我陪著你好了。”


    想一想堂堂上市公司的總裁,回家躲在院子裏堆雪人,明棲覺得……還挺好。


    所以,她哼了一聲,端著姿態道:“再說吧。”


    “我困了,要睡會兒。”


    她說著就找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準備睡覺。


    剛擺好姿勢,她又開始有問題了:“荒山野嶺的不會有野獸吧?”


    聞駱指了指外麵並沒有什麽高度的山:“你覺得呢?”


    明棲想了想,又問:“那不會半夜暖氣斷了我在睡夢中被凍到吧?”


    “……”聞駱:“不會。”


    明棲:“明澤不會一直發現不了我們不見了吧?”


    聞駱:“你對你哥就這麽沒信心?”


    明棲想了想:“確實。”


    聞駱:“……”


    “放心,你睡吧,我替你守著,肯定不會出現野獸暖氣斷掉。”


    他說話總是讓人放心,明棲點了點頭:“那,晚安哦。”


    外麵的風聲依舊,明棲蓋著聞駱的外套,安然睡去。


    坐著彎著脖子的姿勢,她卻睡的無比安心。


    直到聽到有車子轟鳴聲和腳步聲一起響起,她才如夢初醒似的整來眼睛。


    天光微亮,外麵已經落了很厚很厚的一層雪,在清晨閃著光。


    明澤正邁著步子朝車子走來。


    明棲頓時生出了劫後餘生的喜悅感,趕緊跟聞駱說:“明澤真的來了!”


    她剛將話說出口,卻發現事情有點不對勁,因此,此時她早就不是睡前的姿勢,而是被聞駱圈在懷中。


    他們兩個人的距離很近,肌膚間的溫度相互傳遞,明棲渾身都不涼,聞駱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看上去是親昵的姿態,可明棲還是發現問題。


    車子裏很冷,冷空氣撲在臉上刀子似的。


    可聞駱卻將自己的外套套在她的身上,渾身隻剩下一件羊毛衫。


    半夜油箱汽油耗盡,暖氣停了下來,零下二十幾度的山裏,車廂裏早就涼的如同冰窖。


    明棲這才反應過來聞駱的體溫高到不對勁:“聞駱哥哥……”


    明棲叫了一聲。


    聽到她說話,聞駱抵在她發頂的下巴輕微的蹭了下,含糊地應了一聲,那聲音十分沙啞。


    還好沒有大事。


    明棲定下心來,可眼淚簌簌往下掉。


    “你別哭啊。”聞駱似乎感覺到她的眼淚,很無可奈何地說了聲:“我沒事。”


    明棲從他懷裏掙紮了下,胡亂地將衣服脫下來罩在他的身上,拍著後車窗,朝明澤大喊:“哥,哥,你快點過來。”


    下一秒,聞駱灼熱滾燙的手掌卻握上了她的手腕,幾乎用不上什麽力氣。


    那熱度幾乎要讓明棲崩潰。


    “你沒事吧?”他問,順帶著將手掌貼在她的額頭上,半晌,又無力地垂下:“我體溫太高了,感覺不到。”


    “沒,沒事,”明棲抹了把臉上的淚珠,止不住搖頭道:“沒發燒。”


    “沒事就好,”聞駱抬起無力的手臂去開車門,又本能似的重複道:“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山中夜寒,又趕上下雪,明棲的身體經不起一場發燒,在icu住幾個月的折騰。


    他知道,她也知道。


    所以,聞駱願意用全程溫暖和力道,把她護在懷裏,生怕她出一點事。


    “你要幹嘛去?”見他起身,明棲忙不迭去拉他,眼淚似乎更凶,在白淨的臉頰上肆虐縱橫。


    聞駱平靜的眼神終於有一瞬間的波動,他抬手,幫她擦拭掉臉上的淚痕,緩緩道:“我先離你遠一些,別傳染給你。”


    別傳染給你。


    恰逢明澤過來招呼著交警大隊的人過來處理這通交通事故,聞駱似乎需要支撐似的,將手在他胳膊上抓了一把,擦肩而過的時候,還對明澤說了什麽。


    聲音太小,明棲沒有聽清。


    明棲望著他微微有些弓起的背,有些緩慢的步子,陽光照在地麵,反射出一片光,她泣不成聲。


    明明,他是如此關心她的,這份關心從小時候到現在,從來沒有變過。


    就像現在,聞駱願意替明棲大病一場。


    明棲捫心自問,願意用同樣的代價為聞駱抗下他難以承受的一切麽?她也願意。


    他和她之前的感情,早就在漫長的日複一日中,成為了比友情更深厚甚至超越了愛情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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