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沙啞開口,直接否決道:“不行。”


    明澤詫異看他。


    聞駱緩緩說:“明澤,一個謊言隻能用無數個謊言來圓。”


    “現在騙明棲你喜歡盛時煙,她信了,再開心一會兒,可之後還要怎麽騙她?”


    她現在已經不是小時候那個隨便用兩句話就能騙走棒棒糖還隻知道傻笑的小孩子了。


    明澤似乎也覺得這個辦法不太妥當,痛苦地揉了揉臉:“那還能怎麽辦?”


    聞駱沉默了會兒。


    這會兒,外麵都是一片熱熱鬧鬧,隻有他們兩個,沉浸在這種煩惱中。


    他很想去想出合理的解決辦法,可是一靜下來,腦海裏隻有明棲流著眼淚的樣子,像是一身的高傲都被打碎,努力拚湊出好看的外表,可是早就被惡劣的情緒爬滿了裂縫。


    坦白來講,從高中開始,聞駱是知道明棲討厭盛時煙的,所以也和盛時煙保持很禮貌的距離,也知道盛時煙在班裏做出的一些不太友好的事情。


    可明棲永遠是用一種小女生抱怨的口吻和他講這些,他也就隻當時小女生一時間的小脾氣,沒有多想,用一貫的套路去哄她。


    然而,距離那段高中時光過的太久,關於盛時煙這個人聞駱都不大有印象,按照明棲鬧小脾氣的周期,早就該對她不屑一顧了才對。


    可是現在,她居然還會被輕而易舉的被激怒,這早就超過了青春時期時遇見討厭女生的情感範疇,更像是一種從青春期開始,就在心裏放進了不太良好的種子,長到現在,隻能爆發。


    明棲長大了,也會有除了驕縱之外的其他心思。


    聞駱不得不承認,很多時候,他和明澤甚至明家人,隻是一貫的將她當小孩子來寵愛。


    半晌,明澤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他低頭看了眼,神色瞬間變得有些凝重。


    “怎麽了?”聞駱問。


    明澤沒出聲,似乎在做一個重大的決定,又搓了搓英俊的臉,冷聲道:“把真相告訴明棲吧。”


    “嗯?”聞駱納罕。


    明澤:“我在醫院的朋友說,盛時煙的母親去世了。”


    疾病纏身了大半生,終於在這個闔家團圓之夜,在女兒還在廣播電視總台風風光光準備春晚的時候,離開人間。


    也難怪盛時煙會選擇在這個時間爆出那兩張意味不明的照片,頗有幾分魚死網破的味道。


    ——在江城,聞駱跟媒體界打過招呼,沒有哪個人敢替盛時煙宣傳跟明家相關的事,所以她就利用自身的流量,親自下場發了秒刪的微博製造輿論,賭的就是會有營銷號來轉發蹭熱度。


    而且,盛時煙的母親去世了,再也沒有什麽能威脅到她。


    關於盛豐死亡的真相,她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告訴明棲。


    家裏人告訴她,也比被盛時煙指著鼻子罵殺人凶手強。


    沒有任何辦法的一件事。


    似乎泄力一般,聞駱輕輕往椅背上靠去,從喉間輕聲道:“好。”


    *


    盛時煙節目表演那會兒,正好趕上明家年夜飯開始的時間。


    江城市區禁止煙火,少去了這一熱鬧,就算是春晚一年不如一年好看,但至少還算是有些煙火氣。


    明棲下樓之後就開始幫忙擺餐具,家裏人打趣問她聞駱哪去了,她也不說話。


    漸漸地,大家都看出來一點兒不對勁,特別是在聞駱跟著明澤下樓時,嘴唇上清晰可見的傷口。


    能在大過年的時候吵架,關鍵是聞駱並沒有給人哄好,由此借鑒並不是什麽普通的小麻煩。


    “怎麽了?”


    趁著人都不在的功夫,林嵐推了推明棲,試圖從她的嘴裏聽到一點真相。


    可明棲卻搖了搖頭,什麽都不說:“沒事。”


    明文賀又跟林嵐交換了一下眼神,雙雙沉默了下來。


    等到吃飯,明棲也淡淡地挪到了明文賀身邊,跟聞駱隔著八丈遠。


    駱知敏又給聞駱使眼色,聞駱跟沒看見似的,悶頭吃飯。


    直到掛壁電視上傳來盛時煙的歌聲,空氣裏都靜了一下。


    她的聲音很甜,帶著一點小家子氣的尖銳,挺有辨識度的。


    明文賀朝電視機那頭看了一眼,“嘖”了一聲。


    可明棲早就像胸口堵了什麽似的說不出話來,也覺得滿桌子的佳肴沒有味道。


    還是明澤負責活絡氣氛,趕緊起身給明棲倒了一點白葡萄酒,打趣她:“喝一點兒,見識見識你的千杯不醉。”


    明棲白了他一眼,猛地灌了一口。


    葡萄酒還是有些腥辣,一瞬間恨不得把眼淚都逼了出來。


    明棲小聲咳了一下。


    就這麽一下,她就看到聞駱將目光投了過來。


    依舊是那種寵溺的,擔憂的,甚至心疼的。


    可一想到他跟盛時煙的那張照片,這眼神也跟著索然無味,甚至諷刺。


    明棲淡淡地撂下筷子:“吃飽了,你們繼續。”


    空氣安靜了一下,一時間幾個人麵麵相覷。


    ——在他們的預設裏,明棲應該早就發火的,忍到現在已經算是十分克製了。


    還是駱知敏招呼住了她:“七七。”


    明棲腳步頓住。


    “七七過來,還沒給你發壓歲錢呢。”駱知敏永遠溫溫柔柔的,說話也不會特別大聲,還笑吟吟的。


    說著,就讓聞駱把她放在沙發上的包包拿過來,從裏麵掏出來一個紅包,還有一支手鐲。


    羊脂玉製成的,成色極好,但並不是那種特別昂貴的。


    可紅包年年有,手鐲卻是新鮮的,明棲還是看了過去。


    駱知敏拉過明棲的手,將手鐲戴在她的手腕上。


    她本就膚色瓷白,瑩潤幹淨,被手鐲一襯托,更是溫潤細膩。


    “真好看,”駱知敏誇了一句:“這手鐲是聞駱的太奶奶傳給他奶奶,他奶奶又傳給我,我現在交給你了。”


    “你高中那會兒,放學跟聞駱回來,我站在院兒裏,看著你們倆就怎麽看怎麽般配,就想著阿駱要是有福氣娶了你進門多好,”駱知敏笑了笑,眼角有一點歲月侵蝕後的皺紋:“誰能想到,還真是幻想成真了。”


    高中,般配。


    這好像第一次有人說他們兩個般配,明棲感覺眼眶都有點酸。


    “阿駱這個人秉性脾氣都好,就是有話喜歡悶著,他要是招惹你了,你別跟他見識。”


    知子莫若母,駱知敏似乎能感覺到為什麽他們吵架。


    “嗯,”明棲乖巧地點了點頭:“謝謝……媽。”


    聽到這個稱呼,駱知敏慈祥地點了點頭,又將紅包交到她的手上:“喜歡什麽就去買點什麽,小姑娘愛美總是沒錯的。”


    收了第一個紅包,就會有接下來的。


    明文賀跟林嵐也準備了,都是薄薄的一張紙,按照慣例,裏麵會是一個隨意填寫金額的支票。


    明棲挨個接過,又朝明澤伸出手。


    明澤又開始滿臉不情願的表情,還是乖乖交了一個紅包,嫌棄道:“長大一歲可別總問你哥要錢了啊。”


    明棲接過紅包,一字一頓道:“不可能。”


    接下來應該是聞駱。


    從離春節還有好遠的時候,明棲就開始跟他叭叭著壓歲紅包,他早就準備好了。


    可這龜兒,卻沒有接過來的必要了,明棲選擇不看他,直接把紅包往手裏一疊,從明澤那裏淡淡轉身。


    “我有點兒困,要睡覺,跨年就別叫我了。”


    說完,也不管大家什麽反應,直接往樓梯走。


    直到走到轉角,確認不會有人看到她,才佝僂起腰背,喪氣地流出眼淚來。


    害怕有人會上樓,她幾乎趔趄得跑進房間,洗澡,躲在蓮蓬頭下,邊淋水邊哭。


    聞駱對她太好了,好到幾乎無可挑剔,明棲才肆無忌憚地認為,他對她的愛也有這樣多。


    可相愛的兩個人,一定是要拿出平等的姿態來,把對方當成和自己一樣的人格,一起去麵對婚姻和愛情裏會遇到的種種坎坷。


    而不是現在這般,隻知道一味的哄自己,還欺瞞著她去跟別的女生擁有秘密。


    特別是那個女生還是盛時煙。


    說到底,就是不信任她,不把她當成平等的人格來對待。


    她曾經那樣高傲,可站在聞駱身邊,靈魂突然矮了一大截。


    這種非刻意的忽略太驚人難受了,難受到明棲哭了好久,從小聲飲泣到放聲大哭,哭到甚至有些脫水,才胡亂地穿了件睡衣,爬到床上去。


    過了零點,外麵是新的一年,可她感不會變好了。


    *


    半夜,明棲睡得並不安穩。


    迷迷糊糊間,聽到了推門聲。


    緊接著是一陣腳步聲,然後床頭的夜燈亮了起來,光線昏暗暖黃。


    是聞駱進來了。


    明棲有點兒意識,可是睜不開眼睛。


    聞駱將紅包放在明棲的床頭櫃子上,然後坐在床邊,看著她。


    她應該是又哭過了,眼皮都有點紅腫。


    那點兒顏色在白皙的麵頰上有些觸目驚心,聞駱感覺心髒被狠狠揪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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